風凌昕笑道:“纔剛說過你叫我小昕的,怎麼又成了公主?靈兒,我說的對不對?”
這樣直呼其名,對鳳清靈來說,其實再舒服不過,不必加那麼客套的稱呼,對她來說自然喜歡,當下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便叫你凌昕了。”一語說完,不由得跟她相視而笑。
風凌昕見她直率大方,倒是合自己的脾氣,只是看到雲天暮投去那略帶深情的目光,又讓她的心開始往下沉……雲天暮,我終於知道你的意中人是誰了,現在你竟然帶着她前來風汐國,你讓我情何以堪?
也許是女人的直覺,鳳清靈忽然有些同情起她來,大家同爲女子,多情卻被無情苦!
雲天暮仍然只看炭火,那暗紅的火光,似乎能避開塵世間的一切。
風凌昕的嘆息聲像一個遺落的夢,她幽怨的道:“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視我爲無物。”
她的聲音很柔,就連鳳清靈這樣的女子聽了,也覺得哀怨大於心痛,有種荏弱的柔美。
雲天暮卻彷彿胃疼似的蹙起了眉,輕輕的說:“公主,你又何苦念念不忘呢?”
風凌昕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顫着身體,咬着脣,但語音聽起來卻彷彿帶着哭腔:“你說的倒是輕鬆,可是……”剩下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了。
雲天暮卻仍是那樣一種沉靜的態度默默不語,似乎事情與他無關。
是否天下間的男人都是一樣,無情起來都是這樣一副嘴臉?
鳳清靈心中長嘆一聲,勸慰風凌昕道:“小昕,凡事想開一些,有些事情不能勉強。”
風凌昕忍不住又擡頭去看她,心下卻在暗忖:你是在嘲笑我嗎?
嘴上卻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鳳清靈擡頭,瞥見雲天澈投來的目光,發出一聲苦笑,不知該說什麼。
雲天澈卻道:“靈兒,有些事情不是你能解決的,還是不要胡亂插話。”
鳳清靈有些生氣,他這算什麼態度?他是在教訓自己嗎?當下俏臉一變,尖聲細氣的道:“說的又不是你,你管得着嗎?”
雲天暮不想因爲自己的事情引起別人的不快,直到此刻才擡起頭,淡淡一笑:“靈兒,昭王不是那個意思。”
鳳清靈大發嬌嗔:“他怎麼不是這個意思,但凡我參與的事情,他總是沒一個看得慣。”
雲天暮搖頭道:“昭王他其實……”
雲天澈卻不願讓他多說下去,低喚了一聲:“楚王。”
雲天暮話到嘴邊,只發出一聲長嘆。
鳳清靈覺得這種處境,有說不出的尷尬,便提議道:“我在馬車中坐得累了,想出去透透氣。”
雲天澈忙起身道:“我陪你一起。”
風凌昕道:“我備的有馬,你們若是嫌累了,大可以乘一會兒馬。”
鳳清靈欣然笑道:“還是公主想的周到。”於是便和雲天澈一起下了馬車。
有侍從牽過來一匹駿馬,雲天澈飛身上馬,拍了拍馬鞍道:“靈兒,你敢不敢與我共騎?”
鳳清靈傲然道:“有何不敢!”
雲天澈一笑,伸手拉她上馬。鳳清靈只感到身子一輕,倏的一下,已然落在馬背上。
儘管寒風料峭,但被雲天澈圈在懷中,從後背上傳的溫度讓她心絃一顫,她開始有些後悔,不該逞強與他共騎。與此同時,雲天澈嗅着自她髮絲傳來的幽香,也覺得一陣心曠神怡。他低聲道:“你坐穩了,我們這就走。”
鳳清靈低“嗯”一聲,駿馬便往前馳去。
耳畔傳來呼呼的風聲,可是鼻中卻傳來雲天澈特有的味道……鳳清靈在想,這是她第一次與雲天澈共騎,卻沒想到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頓時心中百感交集,五味俱全。
往前行馳了一段路,雲天澈柔聲問她:“你累不累,冷不冷,要不要下來休息一會兒?”
鳳清靈微微搖頭:“不累。”
雲天澈忽然把下巴貼在她額頭上,親暱的喚她:“靈兒。”
鳳清靈神色也有些恍惚,不知不覺的應了一聲:“什麼?”
雲天澈低沉着聲音:“你知不知道,從幽谷往外闖的時侯,有好幾次,我都覺得堅持不下去了,可是想到答應你的話,我就又鼓起勇氣,咬牙往外衝……”
鳳清靈怎能不知道呢?那一刻她歷歷在目,老實說她也很感動,但是想到他們之間的過往,便又狠心讓自己變得冷漠。
雲天澈又道:“靈兒,每次我覺得衝不出去時,就在想,如果我戰死在幽谷,你會不會因此而懷念我呢?”
“我會!”鳳清靈堅定的說,“倘若你真戰死在幽谷,這輩子我都會想你念你。”
雲天澈微微一笑:“可是我們畢竟逃出來了,我真有些不想逃出來。”
鳳清靈問他:“爲什麼?”
雲天澈長長的嘆息:“因爲我知道,只要一逃出幽谷,你待我又會像從前一樣,這是我不想面對的事情。”
經他一提醒,鳳清靈也覺得自己有時很殘忍,赫然一笑:“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根本就不要對我有所期待。”
雲天澈見她如同梨花開滿的笑容,既高興又痛苦,卻只能一聲長嘆。看來,他是無法暖化她的心了,誰讓他之前錯了那麼多呢?
其實鳳清靈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可否認,她真正喜歡的就是雲天澈,然而想到這些年來他對自己的種種,又讓她心有餘悸,不敢接受這份感情;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好馬不吃回頭草,既然當初是自己休掉了他,現在怎麼可能回頭?
兩人緩行了一段路,只覺得越來越冷,雲天澈提議道:“外面太冷,你還是回馬車裡吧。”
鳳清靈搖搖頭:“不,我不回去。”
雲天澈心中一喜:“難道你願意跟我在一起?”
鳳清靈正色道:“我只想讓雲天暮跟公主在機會接觸一下,如果我們貿然回去,豈不壞人好事?”
雲天澈訕笑:“你啊你!雖然你是一番好意,可人家未必肯領你的情。”
鳳清靈不解的問:“這話從何說起?”
雲天澈收斂笑容,神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靈兒,你自己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勉強,若是雲天暮有意,怎會等到現在?”
鳳清靈聽罷一聲長嘆:“看來這世上有緣無份的人多,情投意合的人太少。”
雲天澈忽道:“我們呢?我們之間,是否也是這般?”
鳳清靈否定道:“我們之間既不屬於前者,也不屬於後者。”
雲天澈無奈的仰天長嘆,極目四望,天地悠悠,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鳳清靈忽又問他:“你說,朝霞公主跟雲天暮會說些什麼?”
雲天澈搖首:“多半是傾訴相思之情!”
這一次雲天澈猜的果然沒錯,在他們離開馬車之後,風凌昕發出一聲喟嘆,目光有說不出的溫柔多情,癡癡的望着雲天暮道:“雲天暮,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雲天暮一怔,笑道:“你昨天就已經見到我了。”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都是怎麼想你的?”風凌昕柔柔的說。
雲天暮俊美的臉龐露出無奈之意:“在下多年前已負公主的情,公主爲何還對在下念念不忘呢?”
風凌昕擡頭,露出驕作的下頜,溫和的道:“那是因爲,這些年來,從沒人敢拒絕過我,你卻不告而別。”
回想起當年那一幕,雲天澈不禁道:“公主,事過境遷,你又何必舊事重提?”
“對你來說那是舊事,可對我來說,仍然歷歷目,不能忘懷。”
風凌昕回憶起那一年春天,她突然身染怪疾,身上長滿了紅斑,宮中的御醫全都束手無策,雲天暮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那樣俊俏一個年輕男子,素淨的宛若清瀑,卻信誓旦旦的揚言能治好她的病。當時她根本就不相信,一個這麼年輕,還長的這麼好看的一個男子,居然有辦法治癒她?
在雲天暮看診前,她讓雲天暮立下生死狀,倘若雲天暮不能治好她,她就要他的命。誰知雲天暮滿是自信,當即寫下生死狀,爲她診治。她原是不相信他的,誰知三天之後她身上的紅斑竟然退去,這讓她又驚又喜,開始關注起他來。正當她深情一片,欲將自己的後半生交託給他之際,他居然不告而別的離開,這讓她傷心欲絕,足足一年都沒有出過朝霞宮……正當她決定忘卻他之際,他卻突然出現了……
這次,他卻是有求於她,她有心不答應,可是卻無法硬下心腸,這才決定陪他一起來風山……她是如此的想他念他,可是他呢?他望向鳳清靈的眼神是那樣多情,可他卻對自己無情甚至無義!
想到這些,風凌昕不免唏噓:“雲天暮,爲何你總對我無情?”
雲天暮搖頭道:“不是我對你無情,而是我心中早已有了別的女人。”
風凌昕當即說道:“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喜歡的是誰,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她一個堂堂的公主,能說出這樣的話已屬不易。
雲天暮實在不忍心拒絕,過了良久,他才小心翼翼的說:“公主,我還是那句話,多謝你的好意……”
風凌昕不由得變了臉色,厲聲道:“我已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若你不肯不答應,我就先殺了她,再殺了你!”
雲天暮頓時怔住,脫口而出:“你,你……”
風凌昕冷然一笑:“怎麼?你以爲我不敢?”
雲天暮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得有說不出的嚴肅,一字一句的道:“你若敢動她分毫,我就……”
“你就什麼?”風凌昕優雅的看着他,貼近了他:“你就要殺了我,是不是?”
看到她眼中的痛苦和柔情,雲天暮實在說不出口,只好頓了頓足:“公主,你莫要再逼我!”
風凌昕苦笑:“可是我卻覺得,是你在逼我。”
雲天暮只好別過頭,不去看她:“公主,你這又是何苦?”
風凌昕卻忽然一笑:“難道鳳郡主在你心中當真那麼重要?”
雲天暮不假思索的點頭:“正如我在你心中一樣,她對我來說的確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