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郭先生救我
藍苗及時點了肩上穴道,遏制氣血流動,免得毒素流遍全身。心中怨怪自己,若準備了接應人,何至於此。當初他只想來瞧瞧,誰知秘密就像吊在驢子前的胡蘿蔔,硬是將他引誘進去了。
“嗖嗖”兩聲,身後又射來兩支吹箭,被他躲過。
他衝出三清殿,就從後牆掠了出去。
先出觀,跑個迂迴的大圈子,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身。藍苗本是這樣想。此處偏僻,離城還有數裡。光靠雙腿想跑回去,恐怕是沒這個可能。三清殿是老君觀第三進院落的主殿,這觀只有三進院落。按道理,他只要翻出這進院落的後牆,就已到了觀外。但藍苗落地以後,發現了異常。
老君觀裡還藏着一個院落。
這個院子十分隱蔽,走遍觀內,也無門可入。從觀外瞧,又會看作是第三進院落。
這個院落裡竟然有馬棚,棚裡還有馬。
這些人盤踞在如此偏僻處,必然要準備馬傳遞消息。將馬藏在這“第四進”院落裡,當然再好不過。
拽出一匹最爲高大健壯的坐騎,藍苗飛身上馬。已有三四個黑衣人翻進了院中,都拿着吹箭。他怕坐騎被吹箭射中,來不及將其餘的馬匹蜇死,就吆喝一聲。縱馬破門,狂奔出了老君觀。
伏在馬頸上,藍苗已覺得昏昏沉沉。但馬蹄聲如轟雷,至少有七八騎疾追在後。他們不斷厲喝鞭馬,愈來愈近,不將他逮到絕不肯放手。他拔出魚腸劍,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被痛醒了。
他回頭看去,最前面一騎離他不過三丈。騎手伏在馬脖子旁,一手拽繮繩,一手端着吹箭,瞄準了他。藍苗立即揮劍,在馬臀上連刺好幾下。□坐騎痛嘶一聲,放蹄狂奔,又和追兵拉開了距離。
目標在射程邊緣來來回回,那騎手瞄準了半天,好容易逮到機會,對方卻又越出了射程。他狠狠在馬臀上抽了一鞭,罵道:“這娘們兒太過狡猾!”
身後另一騎問道:“馬上要進城了,怕是追不上她……”
騎手怒道:“追進城去!”
另一騎道:“恐怕有人在城裡接應她。”
“啪”,騎手反手給了這人一鞭,鞭梢濺出幾滴血。
“出了這種大事,死了一條聖蟒。不抓住她,你和上頭交代?”
其餘幾騎都噤了聲。
帶頭的騎手又冷笑道:“不可能有人在城裡接應她!如果有人,也是在老君觀外頭望風,怎麼會在城裡?她孤身潛入,又孤身逃跑,必然是一人行動!再說,她已經中了我的吹箭,平時聖蛇中了箭毒也要癱倒,她能撐到幾時?大家跟我來,我以人頭擔保,半個時辰內,一定擒到這娘們!”
七八騎追着一騎,風馳電掣般進了城。
藍苗慶幸自己的方向感還不錯,城中大街小巷,前後左右轉了好一會,居然沒迷路。他飛馳進了一條小巷,奔了十幾丈,一擡頭,立即看見了福來客棧的招牌。
天上無月有星,整座客棧周圍一片寂靜,馬蹄聲驚起了一片狗吠。
天字一號房的窗戶在二樓,正靠着街邊。
藍苗從馬上飛掠而起,一頭撞進了那扇窗戶,哀呼道:“郭先生救我。”
這時正是夜半,房中人自然早就睡下。但藍苗一推開窗,就見郭嵩陽站在牀前。他還穿着寢衣,但已提了鐵劍。目光冷電一般掃在窗口。
不等他開口,藍苗已像燕子般投入了他的牀幃中。
七八個黑衣人跳進房來,想去抓藍苗,藍苗卻躲在郭嵩陽身後,連片衣袂角兒也不露出來。要對付他,沒法不越過郭嵩陽。
幾人互相瞧了一眼。郭嵩陽已冷冷道:“我不喜歡有人死在我屋裡,知趣的,自己滾出去。”
頭領受了這挑釁,又不甘回去面對上頭的雷霆之怒。怒喝道:“先砍死這小子,再抓她!”
聽“哧”的一響,有重物倒在地上。
有人厲喝道:“你!”
然後又是幾聲兵刃交擊,有人驚怒道:“你好狠!”
似乎有人要逃,但幾人低聲慘呼,隨後屋中便再無動靜。
這幾人怎會是郭嵩陽對手?但既然他們要找死,他也就不客氣。十招內將這七人殺個罄盡,再回身來看藍苗。藍苗縮在他的被子裡,牢實裹住了上半身,只露出一雙雪白的長腿。見他過來,便挪動肩膀,轉首來瞧他。這美人頰貼枕畔,一雙星眸半開半閉,正合得上柳眉桃腮、眼餳骨軟八字。
風景過於動人。郭嵩陽眼神微閃,皺眉道:“你中了毒?”
藍苗努力睜眼,道:“麻……麻醉劑而已,我要睡一覺……”
他喘了口氣,道:“我……我左邊衣袋裡有個綠色的小瓷瓶,你幫我摸出來……餵我吃一顆。”
郭嵩陽正待去拿,藍苗又伸臂抱住了前胸,道:“不……不准你摸這裡。”
郭嵩陽:“……”
那小瓷瓶裡是照着《毒經》做出來的百靈丹,一般的毒藥均可解。對付古怪稀奇的劇毒,也可暫緩發作。郭嵩陽依言倒了一丸,喂他吃下。這藥對麻醉劑沒有作用,藍苗吃藥只爲防止蛇窟中有毒,求個萬無一失。他舒了口氣,眼皮再也擡不起來,道:“我……我要睡了,借你牀一用。”
話音一落,便沒聲息了。
藍苗這一覺直睡了兩天,或者說昏迷了兩天。第三天傍晚,才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房中無人,枕邊擺着一套衣衫。
他想了半天自己在哪裡,纔想起這是郭嵩陽的房間。自己半夜闖門,雀佔鳩巢,反將人家趕走了。
將衣衫穿好,他下牀來疊被子。剛抖開被褥,就看見上面一大塊乾涸的血跡。當時自己被大隊人馬追趕,爲求清醒,給手臂來了一刀。鮮血必定全染在了被面上。
這時門外有腳步聲,有人推開門來。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道:“你總算醒了。”
藍苗連忙回身,向郭嵩陽一笑,微有歉意地道:“我將店家的被子弄髒了。”
郭嵩陽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淡淡道:“不要緊,這是我的被子。”
武俠世界中,常常有一些貴公子。他們車馬趕路,奴婢相隨,住客棧自己帶被褥、桌椅、碗碟……嫌客店的所有東西都不乾淨。一個個傲嬌得很。
郭嵩陽不是貴公子,是個劍客。但舉世聞名的劍客,也總有點兒臭毛病。他每駐客棧,都讓小二將被褥換成全新。這份銀子他出,走時被褥就送給客店了。小二都歡迎得很。
藍苗臉頰不禁微微暈紅,笑道:“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這時門外有小二經過,郭嵩陽開門對他說了些話,然後又關了門。他回過頭對藍苗道:“你惹上了何人?怎被逼成這樣?”
藍苗便將當晚的事情說了一遍。隱去了憐花寶鑑的事,只說對方說阿飛在老君觀,他就去看了一看。不料好奇心作祟,越陷越深。最後殺了巨蟒被追擊至此。
郭嵩陽皺眉道:“這樣說來,那是金錢幫的一處據點。”
藍苗點頭道:“不錯,反正債多了不愁,我得罪他們也不止一次了。”
說罷,纔想起郭嵩陽早和金錢幫幹上了,也是蝨子多了不癢,不由向他嫣然一笑。
郭嵩陽凝視着他,眼中居然也有笑意。
藍苗見對方眼神柔和,反而覺得氣氛古怪。房外有人敲門,郭嵩陽道:“進來。”
小二端着臉盆毛巾,青鹽胰子進來了。郭嵩陽道:“你愛吃什麼?”
藍苗沒料到他問自己,怔了一下,便道:“愛吃肉。”
說完以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又道:“我沒什麼忌口的,家常菜就行。”
郭嵩陽便對小二道:“你們這裡的招牌菜,葷的素的揀四五個端上來,再來壺酒。聽說你們的八寶野鴨不錯?”
小二瞧了瞧藍苗,又看着他,笑道:“客倌好眼力,每天都有官府裡的大人坐轎子來吃這道菜呢。”
郭嵩陽一點頭,他便麻利兒出去了。
藍苗拿起毛巾來,笑道:“我要梳洗了。”
郭嵩陽卻好似沒聽懂這句話,並不打算出去,仍然坐在桌邊。藍苗也不好意思催他。畢竟自己前兩天才被人家救了,睡了他的牀,穿了他的衣服,還預備吃他的飯。人家不出屋子,你能趕他去麼。
如果是個真正的姑娘,多半紅了臉不說話。但藍苗是個假姑娘,男女大防純是意思給別人看,想摸就摸想捏就捏,許多細節全不注意。對方不出去就不出去吧,他不出去,難道我還不做事兒了?
他自然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藍苗洗畢臉,擡起頭來,就見郭嵩陽在看他。
他便回了對方一笑。郭嵩陽的目光流連在他的臉上,似乎包含了許多別樣的情緒。
藍苗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看他,不禁將眼皮垂了下去,離開了桌子。
睡了兩天,大辮子還亂七八糟,沒法見人,總得打理一下。
他背對着郭嵩陽,坐到了鏡前,將一把長髮打散了。
這頭長髮又厚又黑,攥在手裡盈了滿把。在梳齒間滑過時,如鴉羽般漆亮。那光澤從發頂一直流到髮梢。藍蠍子習慣織大辮子,辮子織得又蓬又媚。但尋常女子要梳這髮型,是必定要往裡摻假髮的,有些還得摻一倍。藍苗憶起原來伊哭抱他時,尤其喜歡攥他的頭髮,似乎覺得抓住了這把頭髮,就抓住了他整個人,就能全然將他控制在懷裡,一夜親個沒完。
他含了點笑意,準備將長髮編起來。
鏡子裡出現了一個人。
藍苗頓了頓,又仔細看了下鏡子。
郭嵩陽站在他身後,正盯着鏡子裡的他。
藍苗停下了動作,見對方從腦後伸過手來,五指插入自己的頭髮。將梳子輕輕撥開,然後一路滑了下來,攥住了髮尾。
郭嵩陽看着鏡子,目光似乎粘在了他的目光上,道:“你的頭髮真美。”
!!!
藍苗僵住了。
救命!郭嵩陽忽然被雷劈了嗎?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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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栩扔了一個地雷
謝謝雪裡貓姑娘,阿七姑娘和鬼鬼xdddd捏你們~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