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還是沒錢。”
宋子文理所當然道,海軍要購買大艦,那陸軍還提出百萬大軍和建設裝甲軍呢。政府要社會改革,投資基礎設施建設,發展教育醫療衛生,方方面面都得要錢,實在沒錢去實現什麼大艦隊計劃。
再說,全世界海軍“放假”,各國大力消減海軍,買一兩條舊艦充充門面,訓練軍隊還差不多。
“現在陸軍的人數太多了,我還準備消減軍費呢。”宋子文搖搖頭,想窮兵黷武得看有沒有條件,現在最重要的是發展經濟,把百姓肚子填飽,不然下面會造反,好不容易取得的局面毀於一旦。
“你這樣想是對的,我支持你。不過,也得給別人一個念想。”司徒南笑道。
“你是說?”宋子文好像想到了什麼。嗯,他這個當家人的可不容易。
“海軍遲早要復興的,現在我們發展鋼鐵、造船業就是爲了將來造艦準備。這樣吧,你就答應海軍,在湛江港造一條戰列艦,等我們有了造艦的能力後,再繼續建造更多的戰艦,這樣好堵住他們的嘴。
技術方面可以找德國佬,你看克虜伯把船廠都搬到新唐山就知道德國人憋了一大股勁,他們會同意的。”
司徒南道。
德國佬是天然的“盟友”,他們空有技術卻處處受人擠兌,而快速發展的南華、中國市場給德國工業巨頭的天賜良機,雙方的合作應該是比較真誠的。
“好吧!”
宋子文爽快地點頭。
心裡算了一筆賬,湛江港剛從法國人那收回來,造船工業幾乎空白,要從無到有建成一條戰列艦,至少也得好幾年,幾年後,中國的狀況就會大不一樣了。
江水滔滔,順流而東。附近龜山、蛇山上,炮臺居高臨下,隨時橫鎖長江。
外國軍艦幾乎看不到了,商船越來越多,美中不足的是,江水把南北分割開來,不利於兩岸交往,粵漢鐵路到了武昌就停住了,自能和漢口對岸的京漢鐵路隔江相望。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總不能老是靠渡船吧?”
從漢口回來的渡船上,司徒南忍不住向宋子文抱怨道。
“長江大橋啊?我也想!”
宋子文無奈地攤開手,辛亥那年就有人提出修建長江大橋了,現在也有人重提,不過宋子文計劃幾年後再看看怎麼樣。
“有哪些困難?”
司徒南問道。
“造價大概要一億以上,現在政府拿不出這筆錢。國內也沒有這樣的技術。”
宋子文解釋道,看了司徒南一樣,見司徒南有些意動,笑着撩撥道,“要不你試試?”
“我?”
長江大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司徒南微微一愣,剛纔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宋子文把問題推給自己。
美國舊金山那邊準備修築跨海大橋(金門大橋),伯利恆公司積極推動此事。
此外,英國、法國等歐洲國家,一百多年前就有本事在大江上架橋了,因此在技術上跨越這短短的長江應該沒問題。
司徒南還知道,金門大橋建造很順利,從伯利恆公司採購的幾十萬噸鋼材百年後還健在,將來在長江上,中國建十座八座長江大橋一點也不多。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至少對司徒南而言是這樣,不過對宋子文他們來說,事情就更麻煩,說不準要拖十年八年呢。
就當爲中國橋樑事業立個榜樣吧!
司徒南想了一下,點頭答應。“建橋沒問題,不過得有回報。”
“那是當然。只要不離譜,比什麼都重要。”
宋子文一口答應,他就知道司徒南會答應的。心道:老闆就是這樣,性子有點懶,很少會過問具體的事,不過,如果你要他出手,多半不會拒絕的。更重要的是,他金口一開,國外的資源就會向國內傾斜,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長江大橋最後落在美華鐵路公司身上,美華鐵路公司擁有粵漢鐵路,粵桂鐵路等國內重要鐵路的股份,同時還投資高速公路,實力雄厚。
大老闆一聲令下,美華鐵路公司只好承擔這項投資大,見效慢,投資效率不算太出色的工程。
說幹就幹,宋子文回去以後,第二天就成立長江大橋建設委員會,自任委員長,實際上是卻是個空頭司令。
司徒南向洛杉磯發報,委託威廉大學着急美國橋樑專家訪華。
茅以升教授剛下課,校長辦公室秘書就通知他,校長有事找他。
前幾年,茅以升獲得卡耐基?梅隆大學工程學博士後,就收到威廉大學的邀請,成爲威廉大學工學院最年輕的教授,這個勤奮聰明的中國人,在美國建築工程學界已經非常有名了。
之所以接受威廉大學聘任,主要因爲一直接受威廉基金會的資助,同時威廉大學對華人學生比較多,氣氛友好,學術自由,同時這家名校非常慷慨大方。
茅以升走進校長辦公室,態度恭敬問候道:“斯特拉頓先生。”
“茅。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行程有變,暫時不去南華進行學術了,你要回你的祖國去。”
斯特拉頓笑道,心裡有些不捨,放走一位才華橫溢的教授對威廉大學是個大損失。
“什麼?”
茅以升心裡一跳,武漢成立新政府,政府要發展工業,大修鐵路的消息傳到美國,加州的華文報紙上常常看到這些吧報道,讓不少中國留學生看到復興希望,學成後就回國。
茅以升也不例外,準備完成對南華的學術訪問後,就回國看一看,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真是喜出望外。
“消息是從威廉基金會傳來的,中國政府準備修築長江大橋,他們希望得到外國技術援助。威廉大學就是受邀單位之一,我準備推薦你帶隊去進行地質勘探考察。”
斯特拉頓解釋道,眼神複雜地看着茅以升,心道:這隻鳥一飛就不回來了。
“太……好了。我馬上出發。”茅以升激動得漲紅臉,恨不能立刻飛回那片魂牽夢縈的土地。
“嗯。你先冷靜。”斯特拉頓擺擺手,讓對方冷靜下來,又道,“除了大橋,那邊可能還有鐵路工程,城市規劃等項目,你還得準備更多的人手……好好幹吧!茅,你會名揚世界的。”
斯特拉頓最後不忘鼓勵道,心裡把司徒南忍不住狠狠地把司徒南數落了一頓。出了茅以升,單是土木工程系,就“損失”一半的教授以及大量優秀的畢業生,那些傢伙不是跑到南華就是中國去。
正好美國工程建築技術發展迅猛,並不是每個專家都有機會主導芝加哥百貨大樓或者曼哈頓帝國大廈工程的,他們同樣渴望把自己的本領展示出來。
南華、中國正好提供了這樣的舞臺,他們輕輕一勾搭,美國教授、專家就動心了,到東方去實現自己的價值。
同樣,對於野心勃勃的年輕人來說,沒什麼比“一展身手”更有誘惑力了。他們渴望機會。
從校長室裡出來,茅以升的心火熱火熱的。
和他一起回國的還有其他方方面面的人才,兩年前那股“到南華去”的熱浪,如今變成了“回家去”,席捲全球。
……“茅以升?”
司徒南隨手從書桌上美國發過來的電報,無意中看到看到茅以升這個名字,記憶中好像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想了一下才想起茅以升是何許人也,就笑了。
茅以升固然了得,但中國何止一個茅以升,最重要的是讓這些茅以升都能展現自己的才能。
“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高興啊?剛纔我喚你吃飯都沒反應!”
何仙姑笑着進來,剛奶完女兒,臉上帶着母性溫柔的笑容。
“爲了大橋的事。美國那邊的專家聯繫好了,沒想到帶隊的居然是個中國人,我高興。”
司徒南微微一笑,被何仙姑提醒,才發覺肚子餓了,便出去用飯。
“那太好了。”
何仙姑點點頭,有些高興道,“武漢就是江河太多了,得多修幾座橋,出入才方便。”
“說得也是。”
司徒南讚賞地看了何仙姑一眼,一眨眼,當初那個無助的小姑娘如今已經變得成熟了,嗯,眼光也不俗。
……茅以升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武昌街頭,人流熙熙攘攘,人們腰桿挺直,看外國人的眼神裡也少了一些“自卑”。
從船上下來,一路見到不少工地,整座城市處在有序的“混亂”中。
“知道你要回來,我心裡高興啊!就過來接你了。”汽車裡,羅忠忱親熱地拉着茅以升的手道。
他是茅以升的恩師,原是唐山交通學院的校長,現在是武漢交通大學的校長兼交通部鐵路規劃發展司司長。
“謝謝老師。真沒想到國內變化那麼大,武漢政府看起來真的想辦些事情,連老師你這種清高的人都當官了。”
茅以升感慨道。
唐山交通學院前身是唐山路礦學堂,已經有差不多三十年曆史,當時爲了培養中國鐵路事業人才創辦的,爲中國鐵路事業做出巨大貢獻。
山海關、津浦線等重要鐵路就凝聚了這家鐵路學校師生的心血。
民國後,中國,特別是北洋政府統治區域,鐵路事業幾乎停頓,讓人失望,相反,南方政府大力發展鐵路事業讓羅忠忱等大批鐵路工程人才歡欣鼓舞,紛紛南下也不難理解了。
“說得也是。不過,我當的官跟報紙上的政客不一樣,用句時髦的話來說就是技術官僚。只要能爲中國交通發展做貢獻,我纔不管南方還是北方政府呢。你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
羅忠忱瀟灑道。
茅以升點點頭。
中國缺少工程人才,茅以升的回來讓他興奮不已,兩師徒一時有說不盡的話。第二天,師徒兩人就跑到長江邊去考察大橋的選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