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牧秦有點鬱悶,“我們這樣子很奇怪嗎?”
“那你覺得他們的樣子奇怪不奇怪?”北緯絲毫不在意地繼續舉着望遠鏡監視着城牆,口中說道。
陽牧秦在一旁點了點頭,答道:“他們當然奇怪啊,這是古人啊。”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你不能理解他們的審美觀點,他們也同樣不能理解你的審美觀點的。”賀亞運的聲音從掩蔽所外面傳來。他一直在外面撒着驅蟲劑,防止蟲子或者那些好奇的小動物靠近引發危險。
“今天晚上開始三人輪流值班,每人四個小時。”北緯繼續在觀察着城門口,“現在是五點十五分,到了該和通訊中心聯繫的時間了,把電臺拿來。”
陽牧秦動作飛快地衝到後面的儲存室,把電臺取了出來,這個電臺的天線不長,通訊組建議把天線收短以免被發現,而使用隱蔽在大樹上的天線進行信號增強。
“這裡是前進偵察小組,指揮部請回話。”
“這裡是通訊中心,你的聲音很清楚。正在替你轉接指揮部。”一個響亮又好聽的女聲從電臺中傳來。
“我去,誰啊誰啊?”賀亞運的腦袋突然就從僞裝網中間鑽了出來,把陽牧秦嚇了一大跳。
北緯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是誰?反正是通訊中心的,肯定是穿越來的。”
“對了,這次那個誰還帶來了兩個妹子呢。聽說一個是他女朋友,一個是他表妹。”
“你就甭操這份心了,”北緯鬆開通話器,“人家是來享受齊人之福的,不是來當大表舅子了。”
“這怎麼可能?”賀亞運有點張目結舌。“那女孩子會肯嗎?他女朋友不會跟他吧?”
“怎麼不會跟他?你以爲女孩子跑到這古代來有很多選擇嗎?一不纏腳二不符合古人知書達理的要求,除了跟同屬穿越衆的這些指望着三妻四妾的傢伙之外,能找到共同語言嗎?”
電臺裡傳來聲音。“這裡是指揮中心,李傑琦speaking。over。”
“我去,李傑琦你怎麼搞這一套了?怪讓人不適應的。”北緯被雷得差點丟了通話器。“我們已經到達城外,城門口有個牌子,上面寫着安允城,安全的安,允許的允。城市規模不大,大約兩千人左右的規模,距離灘頭約爲十三到十五公里。城上守兵大約百人以下,武器以冷兵器爲主,我只看到兩支火銃一支鳥槍。有兩門小型火炮,看起來像是虎蹲炮,部署在東城門上。”
“好的,我記錄下來了,你要密切注意城外動向,我們覺得他們可能會在短期內發起對我們的討伐,所以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
“沒問題,城外現在沒有駐軍,守軍應該是在城內,按照城牆大小,估計不會超過三百人。”
“好的,那就這樣,有新情況請即時通報。通話結束。”
◆Tтká n ◆¢ O “好的,通話結束。”北緯說着關閉了電臺。
“北哥,我說那邊怎麼看起來一點也沒有看到狼煙的覺悟?”賀亞運已經完全部署好了整個掩蔽所,正舉着他自己帶來的海軍望遠鏡觀察着這座安允城。“城裡城外沒有一點慌亂,連城門也沒有關閉呢。”
“我也只是聽說,古代人看到狼煙後,會向附近的莊子或者城市裡逃難,然後城市裡派出探子去狼煙方向出發打探,不會貿然就關閉城門的。”陽牧秦說着自己道聽途說的事情,但是被北緯打斷了,“看下面,這個人是不是跟襲擊我們的人穿的一樣的衣服?”
賀亞運和陽牧秦連忙同時轉過頭望向北緯指着的方向,但是因爲現代人眼睛都不怎麼好,賀亞運還是不得不連忙舉起了自己的望遠鏡。
一個人匆匆地在一條土路上走着,看這個人腿腳上的黃泥和滿是灰塵的褲子,身上紅色的鴛鴦戰襖下襬上滿是泥土,一看就知道這個人走了很遠的路。
“這個人是從海灘方向來的,沒準就是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呢。”陽牧秦的眼睛還不錯,直接判明瞭方向。北緯滿意地點了點頭,“沒錯,這個人穿的衣服應該就是這個武朝軍隊的軍服,也許是早上襲擊我們失敗而逃跑的人之一,他應該是爲了防止和我們遭遇或者直接又回到了海灘去打探情報去了才用瞭如此長的時間才趕到這裡的。”
“要不要去抓舌頭?”賀亞運立刻鑽進了掩蔽所去拿武器。北緯頭也不回,“幹嘛?抓過來管他的飯嗎?”
看着愕然的賀亞運和陽牧秦。“現在是下午五點半左右了,”說着北緯伸出右掌比較了一下太陽和地平線的距離,“還有最多十五分鐘天就黑了,我們抓住了他,肯定沒辦法送回沙灘,就得咱們給他管飯,在這裡再折騰出點什麼東西來,沒準還能攪出些麻煩事來,讓他回去彙報吧,以古代人的通訊手段,最早也要明天才能送出信差,至少五六天後才能集結部隊。”
“五六天?那就該打仗了吧?”陽牧秦對於打仗這種事情憧憬多年,此時繪聲繪色地手舞足蹈。
“想得美呢!”北緯又拍了拍他的頭盔。“五六天還要看能集結出什麼樣的部隊來,如果這武朝和明朝一樣的話,就肯定會欠餉,出發要開拔銀子,遇到打仗沒準還要譁變,沒有一個月根本聚集不起來部隊,等到那個時候,我們的灘頭營地都已經建立好了,他們跑來進攻都只有死路一條了。讓他過去吧。”
這個被放跑的舌頭正是武文山,此時的他已經趕了半天的路了,自從看到了海灘上如同開天闢地一般的可怕情景後,他心裡只剩下了恐慌,這種神級敵人只能依靠劉將軍帶領安南的武朝天軍才能與之抗衡,他越早一分趕回安允城就能越早一分讓縣令大人送出求救文書。這樣一支可怕的海賊一旦過來攻城,必然是玉石俱焚,別說這麼一個兩千人上下的安允城,就是京城也不是一定不能攻破的。
他看到安允城的城牆出現在眼中後,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地快速跑動起來,陽牧秦笑着說那速度真的和劉翔在變翔之前的速度相差無幾,惹得賀亞運和北緯一起笑了好一陣。
“站住!哪裡來的?”門口的衛兵攔住了武文山,大聲喝道。
“東海衛烽火臺的,我是那裡的墩長。”
“我還是這裡的千戶呢,空口無憑,拿文書來瞧瞧!”這個穿得一身很不怎麼樣的衛兵洋洋自得的伸出手來。
一旁的另一個衛兵突然認出這個屯長來了。“這不是武屯長嗎?今天點狼煙的是你那邊?”
“廢話,海邊來了一羣海賊,現在已經登陸了,我得趕緊去縣太爺那裡去稟報敵情。”武文山不由得低下身去敲了敲自己的兩條發麻的腿。
“武屯長快請進,不要耽誤了。”這個衛兵連忙伸手請武文山進了城門。
武文山連忙快步跑過城門,直接跑向城中央的縣府衙門。
縣府衙門位於城中,東門進入後向西大約三百步就能趕到,趕到這衙門門口的武文山不由得擡頭打量了一下這個衙門,這個衙門聽說是建於萬曆十一年,到此時已是四十五年有餘了。他平日也經常來這安允縣衙辦事,卻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大門,門口的兩隻不大的石獅子聽說是北門附近的一個石匠的手藝,看上去雕的栩栩如生,但是天長日久風吹日曬的,又沒有什麼人打掃,石獅子的許多地方已經剝落了。門框上掛着“安允縣衙”牌匾,漆着紅色的朱漆大門正關着大門,門上的紅漆因爲時日長久,已經有很多地方剝落了,兩旁的立柱上也如同這朱漆大門一樣,木柱上顯出不少剝落的紋路來。
他快步走到大門前,在上面“啪啪啪”連連拍了好幾下。大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一個皁隸腦袋伸了出來,正待不耐煩呵斥,突然發現來者是個穿着軍服的人,看他戰袍上的花紋,還是個軍官,連忙閃身出來做了個揖問道:“請問這位軍爺有何事?”
“我是東海衛烽火臺的墩長武文山,北海上來了一羣海賊,我是來稟報大人的。”
皁隸微微一愣,他知道今天早上開始烽火臺一路報着狼煙,但是卻沒有弄清楚來了多少,又是些什麼敵人,他連忙請武文山到會客廳等候,跑到後院去找縣太爺。
安允城縣太爺名叫周晉峰,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人,祖籍河北,萬曆四十五年進士。原本想在京城裡等着補個實缺的他,因爲出身農戶無權無勢,家中供他讀書又早已耗光了錢財,在京城裡等了三年也沒等到實缺,只能隨便找了個看起來最靠得住的官職去上任,偏偏當時又沒有聽清河南和安南,於是就被派到這真正的窮鄉僻壤的安南小城安允來當縣令了。
要說剛開始不失望那是假的,從京城那繁華的大都市一路幾個月才趕到安允城,一路上同行南下前往安南其他兩個小城的幾個小官路上還因爲瘴疫,不是病死了就是在路上求醫耽誤了路程,倒是隻有他居然一路趕到了安南還沒有病過,讓他頗感驚異。這個安允城不過兩千多人的戶口,城裡也沒有什麼娛樂場所,無非兩個妓院一家賭坊,自己一直都沒有什麼興趣去造訪,這麼一個城裡居然連個書店都沒有,自己的書還不得不請人從京城千里迢迢送到這安南來。縣令的俸祿又不高,發的又是米糧或者布匹,自己還要去變賣才能換成銀子,這窮鄉僻壤還不能太挑剔了,這銀子往往成色都不足不說,米價還不怎麼高。民風又相當彪悍,這幾年下來還出了好幾次佔族民變,最兇的一次直接都衝到了城下,若不是仰仗了城牆堅實又有城頭的大炮,只怕這條小命也有危險。回頭算來這七八年縣太爺當下來,也沒看到賺到多少錢,府庫裡又空蕩蕩的,空有一身抱負無處施展,縱然是想到上面去運動運動調動個地方,恐怕手頭的銀子都不夠。
正想到這裡,卻看到今天門口站班的皁隸正探頭探腦地往屋裡望。
“周大人,今天點燃了狼煙的是東海衛烽火臺,他們的墩長來了,說是北海上來了一羣海賊,聲勢浩大,要向大人稟報。我已把他引入會客廳中,請大人過去。”
周晉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讓他先下去。繼續坐在書桌後沒有起身。
縣誌上來看,從成化年起,海盜就已經經常襲擾安南廣西廣東洋麪,北海上更是海盜們的“後花園”,不過這安允城倒一直不是海盜們喜歡來的地方,此處無錢無糧沿途村落不多,城頭還有火炮,向西十里就是安允西千戶所衛城。衛城裡的一千軍戶雖然不怎麼能打仗,但是開過來也是浩浩蕩蕩的。五年前的佔族民變時就是安允西千戶所的幾百軍戶把他們趕跑了才告平息的。
因爲海盜時常襲擾,這安南廣西沿岸村落經常被擄掠錢糧和人口,連朝廷的鹽場也不例外,更有甚者,此地的農戶漁家有的甚至在農忙之外也主動去投奔海盜,一起參與擄掠創收,所以海盜的清理工作相當困難,此間在這北海洋麪上劉香佬和鍾斌兩支海盜尤爲猖獗,這朝廷的力量對此簡直束手無策。此時來的還不知又是哪支的海盜,想到這裡的周晉峰不由得嘆氣搖了搖頭,向會客廳走去。
一進會客廳,武文山連忙跪倒在地向周晉峰跪拜,“參見周大人”。
這武朝也同明朝一般的以文抑武,同級文武官員相見,武官都要向文官見禮,更不要說這灰一樣的墩長了。
“請起……哦……”周晉峰一下子還想不起這個墩長的名字。
武文山在軍中混跡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這周大人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連忙應道“在下是東海爲烽火臺墩長武文山。”
“哦,好的,武大人此來所爲何事?”周晉峰點了點頭接着問道。
“今日凌晨北海外來了一羣海寇,船隊中有一條鋼鐵巨舶,現在已經在北海衛烽火臺前登陸,中午去看時,這些海賊已經在開始築城了。”
周晉峰不由大怒,“即是凌晨而來,爲何到這夕陽西下之時纔來向本官報告?”
“這羣海賊與小人平日裡看到的截然不同,他們在海中所用之船隻,除一條外,階無帆無槳在海上來去自如,速度極快,比我大武水軍之戰船還要快上數倍。尤以那條鋼鐵巨舶,船身長越百丈,船舷超過安允城牆。登陸海賊皆身着對襟小褂,頭戴鐵帽,手中皆有犀利鳥銃,銃上還有銳利短劍。”
“胡說!”周晉峰聽得不由大喝一聲。這種事情他見多了,這些當兵的不敢打仗,只要遇到了敵人往往都臨陣脫逃,遇到主官則抱怨敵人如何強大,把敵情誇大十倍百倍好爲自己開脫罪責。“以鋼鐵製成巨舶,如何能浮於水上?莫非是有妖術不成?更何況還要長越百丈,船舷尚需超過城牆一般高,這又如何可能?”
“大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這海灘上的海賊中有的駕駛無需牛馬牽引可快速行進且如履平地的車輛,還有帶着巨大鏟子的怪物,一剷下去挖起的土足以讓四五十人挖半個時辰……”武文山知道周大人對自己所說全然不信,但是卻不得不說下去。“大人若是不信,儘可派人前往海灘上探查一番。小人的隊伍在回來途中偷襲三名海賊,已經全軍盡墨,只有小人逃得快一點,才能趕回安允城向大人稟報。”
周晉峰此時心裡對這個武文山的言辭真的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這個逃回來的墩長說的東西未免太超過他的認知範圍了,光是這條鋼鐵巨舶,就已經是全然不可能,更不要說那些自行車輛,那不就是妖術了麼?
“什麼?是你的隊伍全軍盡墨還是海賊全軍盡墨?”
“是小人的墩軍,這三個海賊手中皆有連發火銃,又有銳利短劍置於其上,且精於技擊,小人的墩軍在襲擊時亂箭也射不進他們的身體,所以……”
“那好,你且先去休息,我再派些人到海灘去看看情況。”周晉峰心中不以爲然,只是覺得奇怪爲什麼這個墩長說只有三個海賊,那個烽火臺一般都有十來個軍戶纔對,怎麼會打不過三個海賊?還全軍盡墨?他讓武文山出去後,叫來了典史點齊十個人明天早上去海灘上打探消息。由於早上狼煙,城內避難的百姓也增多了,他又不得不加派了皁隸捕快在城內巡邏,同時也通知了城西千戶所衛城,送去了二十兩銀子。這個千戶還算給面子,派來了五十名親兵外帶兩門小炮過來協防。
夜幕很快降臨了,這深秋的夜晚頗有些涼,避難的百姓們拖家帶口趕豬牽羊的各自佔據了城牆邊的一處地方打開帶來的破爛鋪蓋,這豬羊的臭味加上鋪蓋的黴爛味讓附近的居民頗爲困擾,但是他們也沒有太多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海賊來了,也不知道這次海賊要肆掠多久,會不會攻城,破城的話自己的生命財產能不能得到保障,這些問題才困擾着城裡所有的人。
城內的夜間巡邏明顯增加了,原本就不寬闊的街道上躺着許多休息的民衆更是不便下足,有如後世擁擠的火車上推運餐車叫賣的列車員一般。“起來,讓一讓,讓軍爺過去……”
“你們沒看到這裡這麼多人在睡覺啊?還老是在這裡走來走去的。”
“你們這些個蠻子,軍爺這是爲了這安允城的安危連夜巡視,要是你們中間混雜了海賊半夜開城,你們這些個蠻子還不得死無葬身之地啊?”
“我們中間混雜海賊,這怎麼可能?這都是我們同村之人一起逃難而出的。”
“軍爺辦事,也敢在這裡阻攔,來人啊,給我拖過去到街口上掌嘴,掌到不能說話了再放開。”
“你們這些個只知道對小百姓發威的,有本事去打海賊……”說着這個愣頭青就已經被四五個士兵拉到一旁用木板抽嘴巴了。
旁邊的人都木然看着這個被掌嘴的愣頭青,誰也不敢說話,生怕自己不小心也被帶了去一起掌嘴。一陣啪啪的聲音伴隨着空氣中雞鴨糞的臭味傳來,讓這些逃難百姓更加無法入眠了。
…………………………
此時的海灘營地,外圍的圍牆已經基本上成型,圍着圍牆已經挖成了一條深一米多的護城深溝,如果有人想要潛入營地,除了這門口沒有挖斷的那條五米寬的道路之外,沒有辦法進入。至於沒有挖斷的道路,原本設計方案裡是要建立一個吊橋的,但是問題是現在沒有足夠的材料來製作橋面,那些乾燥程度不一的木板尚無法達到這個要求,所以爲了能夠讓工程機械方便進出,就乾脆把門口這一段留下了沒有挖斷,反正在穿越衆的火力面前,也不會有人能夠從這裡衝進來。
圍牆上用土堆砌成了幾個望臺,望臺上留了守夜人員,他們佩戴了自制的主動紅外夜視儀或者紅外觀察設備,雖然觀測距離不過百多米,但是如果他們都看不清,來的土著就更加看不清。靠近門口的望臺上架設了m240機槍,李傑琦向執委會保證,就算現在是滿清八旗來進攻,兩挺m240機槍也足以讓他們灰飛煙滅。
此時的圍牆裡,靠近圍牆的地方都是搭建的活動板房,因爲暫時找不到磚窯,沒有磚頭可以搭建房子,只能先安排一部分人住在活動板房裡。在活動板房裡面是帳篷營地,帳篷被佈置在活動板房後面也是爲了防止夜間襲擊者向城牆內拋擲火種引發大火,他們可沒帶消防車來,真要是在這營地裡燃起大火來,真的是連撲滅的辦法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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