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的日子比往年要快。
二月中旬,會試的結果出來了,樑季敏是第一名——成了新科的少年會元而名動天下。
樑家歡騰了。
沈穆清想到了閔先生,派了周百木去打聽,知道閔先生也在榜上,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讓落梅將事先準備好的徽筆端硯之類的禮物送到了石化橋。
馮氏則派了人往西北樑淵處和明時坊的沈家報喜。
李氏也派了人看榜,馮家人去報信的時候,沈家也得了信,李氏正高興着,馮家去報信的,每人打賞了十兩銀子。而樑季敏在國子監的同窗、老師也紛紛來樑府討酒喝,樑季敏又要去拜見師座,還要參加同科的宴席,整天酒裡來酒裡去,忙得不得了。樑家就擺了三天的流水席招待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熱鬧非凡。
好像菩薩眷顧一樣,在這時候,西北傳來了捷報——宣同總兵樑淵和甘肅總兵曾菊聯手,不僅把元蒙人趕到了鄂河,而且還生擒了元蒙可汗脫脫木的三子忽雷。
一石激起層浪。
廟堂上爭論着對忽雷的處置,聚京都還沒有返鄉的士子們或慷慨激揚或奮筆疾書着天子的偉業,京都世勳世家眼睛盯着定遠侯府心裡暗暗地算計着自己的排名……就在這個時候,宮中傳出諭告,一是將殿試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二,二是爲了慶祝太后娘娘五十六歲生辰,將於六月二十四日開武恩科。
時間,朝野激盪。
沈穆清聽到這消息地時候。沉默良久。
到了殿地那天。樑季敏特意換了身七成新地靚藍色錦緞直。頭上插了支竹簪。神采奕奕。整個人顯得風度翩翩玉樹臨風。
沈穆清去叢綠堂地時候。他剛吃完早餐。正和樑叔信說話:“……要是能中狀元。博個三元及第就好了!”
樑叔信淡淡地笑:“你天資聰慧。皇上又是少年帝王第一次親點狀元。你地機率很大。”
沈穆清已見識過樑叔信地敏銳。
她也覺得樑季敏被點狀元的可能性很大。
兩兄弟說話,看到旁邊人屈膝行禮,這才發現沈穆清到了。
沒等沈穆清給樑叔信行禮,他就站了起來,笑着朝着沈穆清點了點頭:“你們說會話吧,我去看看轎子備得怎樣了!”說完,也不等沈穆清有所反應,快步而去。
自從那件事以後,樑叔信見到沈穆清都有幾份的不自然。
樑季敏見了笑道:“我二哥就是這脾氣,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穆清忙笑着點頭:“二哥是個直性子的人。”
樑季敏見她爲自家哥哥說話,眼中泛起了笑意,請了沈穆清坐下來一起吃早飯。
沈穆清是吃了早飯纔來的,但這樣面對面的機會很難得,沈穆清還是笑着讓英紛給她添了碗粥。
英紛一邊眉眼含笑地屈膝應“是”,一邊給沈穆清用小碗盛了碗粥。
沈穆清坐下來剛吃了兩口夫人和馮氏、王溫蒽就到了。
一番叮囑後,女眷們送樑季敏出了二門,依舊是樑叔信在領着家丁小廝在門外候着。
不同於上一次的會試,這一次大家對樑季敏都表現出了足夠的信心,就是樑季敏自己很有自信。
三月四日發榜,之前的三甲大熱門樑季敏是甲榜第十名。
消息傳到內院閒鶴堂裡等着慶祝的女眷全都傻了眼。
“皇上怎麼連三元及第的彩頭也不要了!”太夫人臉色煞白的。
沈穆清拔腳就往正廳跑。
馮氏也回過神來,忙吩囑身邊的青蓮:“快跟了三少奶奶過去……千萬可別讓三少爺說出什麼不妥當的話來……全京都的人都看着呢……”
走在半路,她與樑叔信遇上。
“二伯公他……”
沒等沈穆清的話說完,樑叔信已道:“……他聽到了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可惜’,我去打賞人了,轉身就沒看見了……”
沈穆清匆匆朝着樑叔信點了個頭,轉身去了叢綠堂。
叢綠堂正屋房門緊閉,春樹、碧雲和十色、澄心都站在門口打轉轉。看見沈穆清,他們如看見了主心骨一般地圍了上來:“三少奶奶,您看這事怎麼辦?”
“三少爺可在裡頭!”沈穆清也鬆了一口氣。
幾個人連連點頭:“在裡面。”
沈穆清上前輕輕地叩了叩門,半晌也沒有人應。
她走到樑季敏常歇着的東屋窗櫺前,低聲地道:“相公,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過兩天就是瓊林宴了,滿京都的人這時候都看着你。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打起精神來纔是。”
依舊是沒有聲音,裡面透過明亮的月光,卻有人影晃動。
不至於自殺吧!
沈穆清想着,青蓮趕了過來。
她只得照實把情況說了,最後道:“跟太太說一聲,我在這邊守着,再派幾個貼身的老成媽媽過來給我壯壯膽。”
青蓮應聲而去。不一會,扶了滿臉惶恐的馮氏過來。
“怎樣了?怎樣了?”她聲音裡帶着哽咽,“季敏沒事吧!”
沈穆清怎好回答,上前扶了馮氏,讓人端了太師椅給馮氏坐。
馮氏也不說話,掩面哭了起來:“季敏我的兒,你可別嚇娘,我可全指望你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不活了……”
沈穆清見了,忙吩囑一旁的小丫鬟們去給馮氏打水。
小丫鬟們應聲而去,水還沒來,太夫人來了。
她滿臉寒霜,沉道:“季敏,給我開門!”
馮氏吃驚地望太夫人,沈清也暗暗爲太夫人的端肅而吃驚。可更讓她吃驚的是,片刻之後,門竟然“吱呀”一聲地開了季敏神色怏怏地走了出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太夫人的面前:“祖母,孫兒辜負了您的期望……”說完,像嬰兒似的嗚嗚哭了起來。
男兒有淚輕彈。
樑季敏這個樣子,讓滿院子的女都跟着抽泣起來。
夫人強忍着淚厲地道:“季敏,你給我起來。男人膝下有黃金,你如今可是兩榜進士,十八歲的兩榜進士,試問大周王朝自開國以來有幾人……”
樑季敏一怔,擡望着太夫人在他的腮邊凝成了一顆痣。
太夫人目光凌厲地掃了衆人一眼。
“留了春樹和碧雲,其她的人都回屋去歇着吧!”她聲音不怒而威,“這件事就到此爲止,誰敢胡說,立刻杖斃了!”
所有的下人都戰戰兢兢應着“是”。馮氏卻嘴角微翕說什麼,眼觀八方的沈穆清卻見劉姨娘不僅恭敬地跟着下人們一起應聲,而且還帶頭退了下去,她忙拉了拉馮氏的衣襟,道:“娘,您也累了,我扶您回去歇着吧!”她聲音裡隱隱帶着不可轉|U之意。馮氏不由側頭望她沈穆清就暗暗朝着馮氏搖頭,又指了指劉姨娘的背影。
馮氏明白了沈穆清的意,狠狠地抿了抿嘴,這纔在沈穆清的攙扶下走出了叢綠堂。
路上,沈穆清勸馮氏:“這個時候公心裡正不痛快,祖母在那裡安慰安慰相公公應該很快就會想通的。”
馮氏卻很是不滿地道:“要安慰,也是由我去安慰兒子……”
沈穆清自然是不好發表什麼意見的在桂藹堂很快就到了,沈穆清扶馮氏進屋了半天的抱怨話,又服侍她睡下,自己這纔回了疊翠院。
樑幼惠正在等她,看見她回來,拉着她的手道:“還好有三嫂在,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出?你說,怎麼突然說變就變了,我三哥怎就成了甲榜十名——先前大家都說他會中狀元的啊?”
“這狀元可是皇上親點的。”沈穆清笑着解釋道,“不完全是靠才學的。有時候,因爲名字取得好皇上愛聽,有時候,是因爲字寫得皇上愛看……”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住,白玉般的臉上深深透出幾分蒼白來。
她叫了英紛去前院打聽:“看今年的狀元郎是誰?”
英紛很快折回來,低聲道:“是閔先生!”
經太夫人一勸,樑季敏果然平靜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他開始應酬起一同中舉的同年,有時候還會留人在家吃飯。沈穆清怕樑家管廚房的有所怠慢,特意給了一個荷包樑季敏:“要是看着不妥,就到外面的好一點的館子請人吃飯去——這裡面有二百兩銀票。”
樑季敏不要。
沈穆清調侃道:“相公可是怕這時接了我的銀子來日我向相公要俸祿?”
樑季敏臉一紅,忙道:“不是,不是……”
沈穆清趁機把荷包塞給了他,他也沒再推辭,收下了。
三月十二日,皇帝在文華殿擺下瓊林宴。
樑季敏高高興興地去赴宴,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喝得爛醉如泥地被十色和百木扶了回來。
家裡人正擔心着他,太夫人叫了百木來問仔細。
百木笑道:“三少爺是最年輕的進士,聽說在瓊林宴上皇上還特意問了三少爺話。宴後,大家都拉着三少爺赴宴……一來是三少爺高興,二來是三少爺年紀輕臉皮子薄不好拒絕。所以就……”
太夫人微微點頭,道:“這也是常事。既是如此,穆清,你這段時間就要好生的照料季敏了,以後這種宴請只怕是會越來越多。”
沈穆清恭敬地應了。
樑季敏還真如太夫人所說,每天東家喝了喝西家,天天喝得不醒人事的回來。
沈穆清直皺眉,抽空提醒樑季敏:“四月中旬就要考吉庶士了,能否封相拜侯,就看這一場了。要是些不太要緊的應酬就推了吧!”
樑季敏冷眼望着她,一聲不吭,轉身穿了衣裳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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