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笑道:“那有什麼關係。以後我們都在一個屋不用講這麼多的虛禮。”又問:“我要不要給她們紅包?”望着他的眼神很猶豫,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畢竟還是個小孩子,說不定,這樣和自己開口說話都要鼓足了勇氣……
樑季敏心裡一軟,看沈穆清的目光變得很溫和:“是從小服侍我的,你給個紅包當然更好。”
沈穆清點頭,商量他:“太太給我包了好幾種紅包,最多的是十兩。
給兩個十兩的紅包,少不少?”
真是出手大方!
沈家雖然世代官,但沒有在官場裡混的人是不知道官場裡的艱辛……如果不貪不刮,拿正常的俸祿和火耗銀子,積積攢攢的,致仕的時候能回家鄉買幾畝良田養老,那就是好的了。更何況沈一向清廉……這次嫁女兒,沈家只怕把老本都拿出來了……
想到這裡,樑季敏只覺得裡一酸,說話的聲音更發的柔和了:“不用給那麼多。給個八錢的銀錁子就行了。以後打發人的時候多着了,一開始給的太多,以後一旦給少了,人家會不舒服的。”
有了這番交,兩人之間自然多了。
“還有沒有什事我要注意的?”沈穆清請教樑季敏。
“也沒什麼。”樑季敏笑道。“們上有長輩。下有小輩。只要彆強拿強做地出風頭就行了。”
沈穆清連點頭然就有人隔着窗戶輕聲地提醒:“三少爺。三少爺。要敬酒!”
半個時辰這麼過去了……看來。和樑季敏相處並不是那麼困難地事嘛。
沈穆清暗暗鬆了一口氣。對未來又多了幾份信心。
可樑季敏臉上就露出幾分猶豫。並沒有立刻起身。
沈穆清雖然不清楚樑季敏爲什麼猶豫。但想到酒席上肯定會很多長輩和權貴。如果因爲敬酒遲了而讓人對樑季敏生出倨傲之感。那可是件很麻煩地事——封建王朝地官場。最講論職排輩地。
沈穆清忙道:“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是我能幫忙吩咐我就是。”
樑季敏遲疑道:“我之前跟幼惠說過,讓她早點來陪你——你剛來,又一個人……我還是等幼惠來了再走吧!”
沈穆清怔住。
原來樑季敏是怕自己剛嫁過來不習慣……
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根的弦被輕輕地撥了一下。
她的語氣變得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的溫順:“不要緊,你快去吧!”
“那你呢?”他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我叫了身邊的丫鬟來陪我就是了。”
樑季敏想了想,覺得可行。
既便是如此,他還是叫了澄心來:“你想辦法把二姑娘找來說三少奶奶一個人在屋裡呢!”然後又反覆地吩咐沈穆清:“等會我走了,有人來給你梳頭,你記得洗臉。梳了頭,家裡的親戚都會來看你的,你別慌,坐着不動就是了。要是別人問你什麼,你能答就答,不能答就笑笑,千萬別不理人。”又交待落梅和珠璣,“我把十色留在屋外了是那個穿着綠色綢褶衣腰間繫着藍綠色布帶的,要是看着姑娘不自在,就讓他去叫我。”
落梅和珠璣都畢恭畢敬地屈膝行禮應了“是”。
待樑季敏一走,兩個人都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一個說:“姑娘,姑爺待你可真好。這下子,太太該放心了。”
一個說:“阿彌陀佛,我這顆心可終於落地了。”
沈穆清想了想,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柳夫人帶着全福人太太來給沈穆清扯臉、梳髻。
沈穆清這才知道自己的妝容早就不成樣子了。
她想到了樑季敏婉轉的提醒,微微有些出神。
以後樑季敏說話自己要仔細聽着,細細的想想纔是,不然肯定沒法體會他話裡的意思。
想到這些,她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
自己現在已經出嫁了,可不是在沈家了改做事不用心的毛病了!
沈穆清的頭髮烏黑亮澤,可並不十分的濃密想梳成現下婦人們流行的牡丹髻還需要藉助於假髻,頭髮被扯得有點痛穆清不時地要摸一下鬢角。
柳夫人在一旁不停地囑咐她:“忍着點,過了這兩天可以綰尋常的了。”
沈穆清點了點頭。
樑家已有人過來催柳夫人坐席——等柳夫人坐了席,男方的女眷們才能進洞房來看新娘子。
柳夫人望着堆着滿頭珠翠的而顯得有些頭重腳輕的小人,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忍不住俯身在她耳邊道:“你別怕,這幾天幼惠會陪着你。”
沈穆清知
氏同意她嫁過來的條件,她本也沒有準備過一個洞房花燭夜。所以聽柳夫人這麼說,她就點了點頭。
柳夫人見她一副不以爲意的樣子,又想到她的年紀,心裡一軟,幫她整了整衣襟,這才和樑家催席的人一起出去了。
沈穆清在牀上坐了一會,就看見有穿官綠色比甲頭戴紅色絹花的婦人們你推我擠地站在門口朝內探頭,還有人在那裡小聲地道:“看見了嗎,看見三少奶奶了嗎?”
有人“哎喲”一聲,就跌了進來。
沈穆清不由掩嘴而笑,叫了落梅來:“估計是樑家的下人,拿了八分錢的紅包賞給她們。”
出嫁前,李氏準按照五錢、八錢、一兩和十兩準備了金額不等的紅包。
落梅猶豫道:“姑娘,會不會多了。”
“我們初來乍,要以勢取人。”沈穆清低聲道,“有頭有臉的媽媽畢竟是少數,真要有點什麼事,還得求這些人幫忙。”
落梅點了點,拿了八錢銀子一個的紅包發給她們:“這是三少奶奶賞的,說大家今天辛苦。”
年紀大一些的婦人一爭先恐後地接過落梅的紅包,一邊嘴裡嚷着“謝謝三少奶奶”之類的話,而幾個年紀輕一些的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落梅遞過去她們才喃喃地說了幾聲謝語。這其中有個小姑娘,十五、六歲的年紀,烏黑的頭髮綰着個纂兒,斜插着兩三根鑲珍珠赤金簪子,耳朵上墜着青石耳墜,長得杏眼桃腮,十分的標緻。眼看着落梅的紅包就要遞到她那裡了,她卻朝後退了兩步,很巧妙地避開了。
沈穆清看一怔。
難道是哪屋的娘,所以不屑與這些下人一起?
她對這小姑娘也就更爲關注了。
有得了紅包的婦人在院子裡不高不低地喊着:“快來,三少奶奶發紅包了,可大方了,每個都有八錢銀子。”
隨着這聲喊,擁到門口的婦人就更多了。還有幾個穿着綢子,戴着赤金鐲子,看上去十分體面的婦人。
珠璣看着,忙開了匣子又取了些紅包,走到門口幫着落梅發紅包。
門外的人一看,立刻喧囂起來,擁得也更厲害了。
那小姑娘被夾在那羣情緒躁動的婦人中間,就像一葉小小的扁舟隨波無助的盪漾般讓人可憐,偏偏她不僅不迴避,反而擠到了門口,緊緊地抓住門框朝裡探視。
兩個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沈穆清就朝那小姑娘笑了笑。
誰知那小姑娘一見,卻大驚失色,轉身就朝外擠去。
沈穆清覺得奇怪,上前幾步踮着腳朝外望。
外面天色已暗,屋檐下掛着的大紅燈籠雖然明亮而熱烈,卻照不到牆角的陰暗處。
那小姑娘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沈穆清立刻叫了月桂來,把那小姑娘的樣子說了一遍:“應該還沒有走遠,讓李媽媽打聽打聽,這小姑娘是哪個屋裡的。”
月桂應聲疾步而去。
院子裡已有人不平地道:“……你剛纔已經得了紅包,怎麼還擁進去討二道……”
有人不以爲然地道:“八錢銀子,比大少奶奶生平哥時老太太賞得還多……你不稀罕你別去啊……”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外面突然有個嚴厲的女聲響起,“吵吵嚷嚷的像什麼話。老太太馬上就要過來了。”
也知道是這人本身有這威信,還是“老太太馬上要過來”這句話起了作用,院子裡立刻鴉雀無聲,原來擁在門口的婦人們也一個個貓着腰的溜了。
一個年約四旬的婦人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
她穿着件官綠色的潞綢比甲,頭上戴着大紅絹花,耳朵上的赤金墜子、手上的金馬鐙戒子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她屈膝給沈穆清行禮:“三少奶奶,我是太太屋裡的王媽媽。”
落梅立刻從荷包裡拿了一個紅包出來給王媽媽:“王媽媽辛苦了。”
王媽媽就不動聲色地捏了一下手中的紅包,嘴角立刻翹了起來,說話的聲音很是柔和:“三少奶奶,太夫人馬上就要來了。太太讓我提前來給您報個信。”
沈穆清就笑着朝她點了點頭,重新回到牀上坐好。
落梅又塞了一個紅包紅她:“有勞王媽媽了。”
王媽媽喜笑顏開地收了。卻見落梅年紀輕輕的,着圓髻,戴着絨花,一身婦人的裝扮,臉上閃過一絲困惑,道:“這位……怎麼稱呼?”
落梅笑道:“我家那口子叫林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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