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她想錯了,這歸真閣的掌櫃和副手好找,但是這既能管理,又能控制產量的工匠頭兒纔是周敏兩人抓住歸真閣的關鍵。
“沫兒,你不是在找我嗎?怎麼不說話了?”
見她不說話,周敏又道。
“莫……大哥,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迎春下意識的按照原來的習慣喚道。
她當然知道如今時間緊迫,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是不知道怎得,看着面前做小廝打扮的周敏,她突然就想這麼任性一下。
“沫兒……”
時隔多年,又聽到迎春這樣喚他,周敏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當初?要是早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會聽莫非的什麼狗屁提議。
好在……小丫頭如今終於肯聽他解釋了,周敏這樣想着,又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不過在看到如今已經亭亭玉立的迎春,擡起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的時候,他突然就覺得腦袋空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莫大哥?”
迎春見他不說話,又疑惑的看他一眼,小聲喚道。
管他是不是定王,她都已經習慣了,還是隨着自己的心意叫吧。
“沫兒,我很高興,你還願意這樣喚我,當初……當初是我不對……”
周敏回過神來,略帶苦澀的牽了牽嘴角。
“莫大哥,四年前的今天,你是不是去過定王府後面的醉月樓?”
這幾年來,每次想到當初的事情,迎春都會覺得心裡很難受,久而久之,她也就不願意再想了。
如果不是今日恰好又是十月十四,她又陰差陽錯的看到了那塊牛軋糖,只怕她依舊會和之前去定王府那樣,連聽周敏解釋都不願意。
“四年前的今天?沫兒,你聽我解釋,當初我真的不是……”
周敏一愣,着急的解釋道。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十月十四就是他和迎春決裂的日子,想到兩個人當初的爭吵,和迎春當時眼中破碎的情緒,他更着急了。
“莫大哥,你先別急着說別的,先回答我的問題。”
迎春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麼大,一邊將他的話打斷,一邊緊張的注意着他的表情。
“沒有,我當天一整天都在定王府,直到下午,後門的張婆子說你來找我,我才從後花園裡出去了。”
周敏想了想,篤定的說道。
“你確定你當時確實沒有去過醉月樓?那莫非呢?莫非當日去了什麼地方?”
迎春見他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更加確信了之前自己的猜測,又問周敏道。
她也是今日仔仔細細將事情捋了一遍,才發現了其中的漏洞。
當初在醉月樓,她自始至終都是聽到“周敏”的聲音,根本就沒有見到這位定王。
之所以認定說話的就是定王,也是因爲她聽到火大,追出去的時候,攔住她的人是莫非。
“莫非?”
周敏又是一愣。
因爲迎春曾經說過,十月十五對於她來說是一個極其特殊的日子,所以頭一天,也就是十月十四。
他忙完了公事之後,就去了定王府的後花園,打算做一份禮物給她,一直忙到日頭偏西,後門的張婆子來回稟說是她來了,他就興奮的拿着快完工的禮物出了門。
誰知道見到的就是一臉慘白的她,兩個人爭吵之後,他只顧着心煩意亂,根本沒有注意到莫非的情況。
“你想一想,當時莫非有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表現?”
迎春又道。
“莫非……當日說他有事情要回他師父那裡一趟,一直到十月十八才從外地回到了京都。”
周敏想了想,對迎春說道。
“莫非的師父?莫非還有師父?之前他不是說他師父已經死了嗎?”
“我當時腦子也亂的很,所以也沒有心情多問。後來莫非倒是說起過,他說之前去世的師父是教授他醫術的師父,這一位是教他課業的師父,不過……說來也怪,這之後他好像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師父。
沫兒,你問這個做什麼?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隱瞞我的身份的……”
周敏捋了捋有些混亂的思緒,又解釋道。
“莫大哥,其實……其實我早就猜出了你的身份,我又不傻,每次都見不到定王,你一個小侍衛都能做定王府的主,這也太奇怪了。”
簡周敏這樣着急,迎春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你……你是覺得我騙了你,所以當時才那樣生氣的嗎?
沫兒。我真的不是有意騙你的,當初在驛站救你的確實是乘風,不過莫非說乘風的身份不宜暴露,所以才讓我把救你的事情攬到了身上。”
周敏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道。
“乘風?救我的人不是你嗎?再說了,這又礙着梅夫子什麼事情了?
難道……難道說當初在驛站裡的那個“若昀”就是梅夫子?”
看着周敏欲言又止的樣子,迎春有些凌亂了,對着周敏說道。
她是真的沒想到這個梅夫子和若昀居然是一個人,也沒想到當初在驛站裡救了她的人居然是梅夫子。
“你不知道?那怎麼……沫兒,你看看這個,是不是當初你給我送過來的?”
周敏這會兒也發覺有些不對勁兒起來,慌亂的伸手從衣襟裡拿出了一封信。
迎春有些莫名其妙的將信接了過來,打開一眼,也忍不住傻眼了。
信紙有些微微的發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封信太像是她寫的了。
“這不是我寫的。”
迎春將信從頭到尾看了差不多有三四遍,才擡起頭對周敏道。
也不能怪她一時不敢確定,畢竟之前癩頭和尚和破足道人可是說了,她會不知不覺忘掉一些事情。
好在這封信看着沒什麼破綻,其實破綻百出。沒錯,這封信在刻意的模仿她的書寫,字跡,用紙,下筆的力度統統都是她的。
甚至連她平時“缺胳膊少腿”的書寫習慣都模仿了,不過這裡面有個漏洞,那就是她的“缺胳膊少腿”只是簡體字,並不是真正的“缺胳膊少腿”。
而這封信則是爲了"缺胳膊少腿兒”而“缺胳膊少腿兒”。很多的書寫習慣和她從種花國帶來的書寫習慣都不相同。
也幸好還有這個破綻,要不只怕她自己都要懷疑她真的寫了這封信,然後給忘了。
“不是你寫的?可是……可是莫非說是你讓司棋送來的,對了,就是莫非從他師父那裡回來的那一天,他說剛好在門口遇到了司棋。”
周敏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到迎春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不可能,十月十八,當日司棋一直在我身邊,從來沒有出過賈府。”
她當時難過極了,根本就恨不得從來沒認識過周敏,又怎麼會寫信讓司棋送到定王府。
“那……沫兒,你會不會爲了我隱瞞真正救你的人是梅夫子而生我的氣,沫兒,真的,真的是莫非說乘風的身份不能暴露,我不得已……”
周敏期期艾艾的問迎春。
“莫大哥,沫兒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一個劍客拿着劍殺了人,你說誰是兇手?”
迎春將信收好,擡起頭看他。
她的意思也很明白,她可不覺得自己和梅夫子有這個情分能讓梅夫子冒了生命危險去救她。
當初兩個人根本就是泛泛之交,再聯想到梅夫子和定王的關係,那個想要救她的人就不言而喻了,如果她把這份救命之恩記到梅夫子身上,那可要找刀報什麼殺身之仇有什麼兩樣。
“那……那你當日爲什麼那樣難過,甚至連“割袍斷義”的話都說出來了。”
周敏見她真的沒把當初的事情放在心上,也鬆了一口氣,好奇的問道。
“莫大哥,這就是我剛剛問起你有沒有去過醉月樓的原因了,如果我說……四年前的今日,我在醉月樓見過你呢。”
迎春深吸一口氣,看着周敏又道。
“見過我?不可能,我……我真的一整日沒有出過定王府。”
周敏顯然也有些着急了,又往前一步解釋道。
“莫大哥,你別急,當日我確實沒有見到你,但是我聽到了你的聲音,還見了莫非……”
迎春將那一日在醉月樓遇見周敏和莫非以及疑似梅夫子的事情說了,卻見周敏像是沒有聽進去似的,一臉恍惚的盯着她的髮髻發呆。
“莫大哥,你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沫兒,我敢肯定當日除了你去找我,我一整日都在王府,從來沒有出來過。”
周敏將目光收回,看着迎春鄭重的道。
“那問題……”
“應該出在梅夫子和莫非身上。”
說完,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不說話了。
再聯想到當日在醉月樓梅夫子和“定王”的對話,迎春心裡生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看着一旁所有所思的周敏,開玩笑道:
“不過莫大哥,你說周敏和梅夫子爲什麼要想辦法離間我們?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
該不會他們真的是爲了什麼所謂的大業,把我當成禍國的妖姬了?這也太誇張了,當初我才……”
“沫兒……”
周敏臉色微紅的打斷迎春的話,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了。
他能怎麼說?難道承認梅夫子和莫非兩個人擔心的對,小丫頭在他這裡真的是一個“禍國妖姬”?
“莫大哥,你放心,我不會多想的,這件事情我會找梅夫子和莫非兩個說清楚,咱們兩個……”
“沫兒,你頭上的髮簪哪裡來的?”
見迎春一副先要撇清的樣子,周敏指着她頭上的簪子說道。
“琮哥兒給的,據說是跟着梅夫子學的。”
迎春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將頭上的髮簪取了下來。
這隻簪子還是之前賈琮送給她的,很是簡樸的款式,男裝女裝都非常適合,作男裝打扮的時候他沒有順手的簪子,就順手給用上了。
周敏將髮簪接過來,對着光亮仔細的看了肯,對迎春道:
“這……這是我當時做給你的,你看,這裡有一個小小的“沫”字,還是我親手刻的。”
“你……你刻的?什麼時候?”
迎春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了上面的“沫”字,字刻的極小,又是篆書,和簪子上的圖案几乎融爲一體。
“不止,你看這裡……”
周敏將簪子轉過來,在和之前“沫”字相對的位置,居然還有一個字。
“霖,這是什麼意思?”
迎春仔細看了看,將上面的字唸了出來。
“因爲當初認識你的時候,我用了莫林的名字,後來……我就給自己取了一個字,叫“儀霖”。”
周敏說完,目光炯炯的看着迎春。
雖然不知道這簪子爲什麼會突然到了迎春手裡,但是真的不妨礙他藉着簪子表達自己的心意。
當初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對一個比自己小了差不多十歲的小丫頭起了心思。
如今想想,這一切其實也早有預兆,或許在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送了他那顆甜滋滋的牛軋糖之後,他就對這小丫頭有了一絲的不同。
要不然早在小丫頭代替賈府拒絕了他的招攬之後,他就應該將這小丫頭拒之門外了,又如何會容許她繼續依附定王府,甚至還幾次三番的以“莫林”的身份和她相見。
後來在邢府的偶遇又加深了這種不同,那時候的他應該已經對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動了心,這纔在明明知道她想要那個什麼草木之心的情況下,故意將紫武國皇子要出使大陳的事情透露給她。
他那時候應該是慌張的,惶恐的,畢竟白鳶兒才過世一年多,他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快就轉變心意,所以在莫非調侃他對小丫頭另眼相看的時候,他狠狠的呵斥了他,甚至還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那就是小丫頭和白鳶兒的性子有那麼幾分相似。
但是真的是這樣的嗎?那爲什麼自己知道那個石破天驚的秘密之後。心中居然不是憤怒,而是釋然和放鬆?
“儀霖。”
迎春小聲的讀了一遍,臉驀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