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滅
唐拓擡頭，正好看到黑眸熠熠地看着自己的顧希聲。
不由苦笑了一下，“大意了！”
“是啊！雖然這些年風風雨雨的波折不斷，可真正惡戰到生死邊緣的經歷還是很少的！”
顧希聲也輕聲地感嘆了一句，隨後就蹲了下來，替他把白色的襯裡，纏繞和裹住了傷處。
這才低聲道，“阿拓，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你呢！”
唐拓的臉色有點白。
不知道是因爲失血的有點多，還是因爲他有了與顧希聲心中一樣是莫名恐懼。
只見他也很小幅度的點頭，“阿然她這樣——的能力，怕是——”
有傷天和！
這個四個字他不敢說出口！
怕真的因此就讓古悠然揹負上天譴！
可她那縱橫睥睨，手指輕點間，人命不如草芥的姿態，的確已經到了即便是她的男人，都要爲之恐懼和驚怕的地步了！
“當日冷憂寒滅殺了夋五的場面我們是親見了的，你以爲比之何如？”
這個答案其實都已經不用回答了！
眼睛不會騙人！
死人不會騙人！
更加令他們覺得不安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總覺得現在頭頂上方的這片天空，有種來自荒古和寂滅的氣息。
而實際上，這裡，不過是青夏城城外的一片近郊。
甚至於之前他們這般大打大殺的動靜那般大，城裡早就注意到了。
站在青夏皇宮內的摘星臺上，視力好一點的，都完全可以看到他們這裡。
之所以一直不曾真正有人靠近，多半是因爲看到了自己和顧希聲，已經悠然三人而已。
他們的裝束，在這已經把悠然供奉爲神女般絕高地位的青夏城裡，早就不陌生了。
而此刻，悠然又用她人類不可能睥及的強大力量和絕厲手段，再一次宣告了她的獨一無二，是天命的貴胄！
但是不管是唐拓也好，顧希聲也罷，此刻的他們的臉上，卻一點都沒法有笑容，哪怕是擠，也擠不出來一絲！
因爲不但是天空的感覺變了，古悠然給她們的感覺更加的嚇人！
不過盞茶功夫，興許連盞茶功夫也是沒有的。
在她的面前居然除了滿面青紫色，猙獰又顫抖的顧歡歡之外，再沒有別的人了。
而作爲製造了這樣數百人殺戮的古悠然，居然心跳都沒有亂一下。
甚至於她自己都生出了一股要滅蒼生，都只是彈指間的事情。
好似蒼生就是她自己，而她又凌駕在蒼生之上的奇幻感覺。
這種感覺說不上享受，但是卻很理所當然。
因此古悠然完全不知道此刻她的背影在顧希聲和唐拓的眼中，已經是多麼的陌生和可怕了。
顧歡歡已經無法言語了。
她只是掌心緊緊地握着一顆圓形的珠子。
那裡面她早就預備了十萬的血食！
從她自己的身體被奪，她不得不強行融了她死了多年的姐姐顧婉婉的身體開始，這具註定已經是腐朽到不可能重新擁有生機的軀體，想要被她臂如指使，就不得不注入大量的，十倍於往昔的生機。
而這些生機從何而來？
想要有人自願貢獻是不可能的。
便是再愚笨的百姓，也不會隨隨便便的願意把自己的命和精魂之氣全給別人。
而一個兩個的凡人的血肉精氣是萬萬不夠的。
好在這個大陸很是廣袤，有些地方的人口實在不少。
她顧歡歡抽一兩個城鎮的百姓，以爲她的身軀之生機補充，她自己認爲是不過分的。
平庸的凡人本來就不存在多大的價值。
她顧歡歡就不同了。
鬼谷一脈的親信只知道她每日要食兩個試驗品的腦髓，以爲她走火入魔，殊不知，若不如此，這具已經死了多少年的軀體，如何能這般不懼陽光，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天幕之下？
至於這顆最早吸食了古悠然產女後的血氣的陰魂珠，更是成了她的絕大臂助。
這小小的陰魂珠裡，如今滿滿的有十萬百姓的精血和精魂之氣共同構成的血食，被凝練在其中。
原本是作爲維持她貌美如花，嬌豔無雙的容貌的備用能量的。
但是現在，她不得不一下子全融合吸納了乾淨。
只因面前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她很想繼續囂張狂傲的大罵她一聲賤婢，可面對她全無半點人類情緒的寂滅的黑眸，顧歡歡懷疑，自己和麪前的這女人相比，真正不是人的人是古悠然，纔不是她顧歡歡！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有這樣的眼神和氣息。
“你，你，你不是人！”
古悠然卻淡淡地笑了，明明面容絕美，笑意也瑩然，可在顧歡歡的眼眸裡，她沒看到她殊麗驚豔的臉，也沒有看到那弧度完美的脣。
她只看到一道天威降臨時的荒古重壓和無可抗拒的轟殺！
當即就後退了一大步，夾雜着黑色破碎內臟的黑血，就從她的口中不斷的被吐出來。
顧歡歡不停試圖用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讓那些血離開自己的身體。
卻發現她精心維持，不惜滿身殺戮，幾欲是用別人的血肉，來加固的漂亮的手指，雪白的皮膚，此刻就在她的目光注視下，整片整片的起黑紫色的血泡。
鼓起——破裂——膿血流淌過處，腐朽的爛肉，就那麼一塊塊的從她手背上，手心裡往地上掉。
“啊——不要——”
顧歡歡恐懼的連忙用另一隻手試圖接住那些腐爛的肉，胡亂的想要把它們重新黏回暴｜露｜到了空氣裡的自己的手指骨。
卻無奈，捂住這隻手，就發現那隻手的肉也在一塊塊的掉。
緊接着她看到烏黑的附着在頭皮上的整塊的黑髮，和血肉也跟着滑落了臉頰。
額頭，鼻樑，臉頰……
甚至於她的舌頭，也開始喪失說話和哀嚎的能力。
顧歡歡只覺得好似又一次看到自己的生命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搖欲滅。
她不甘心啊！
可是這一次她面對的人太可怕，太強大了！
遠不是上一次面對澹臺豐頤的暗算所可以比的。
她不後悔與她作對，她只是恨爲什麼上天會把這樣的人投遞到世間來。
難道真的只是因爲他們的倒行逆施，終於有了今日的報應？
她顧歡歡不是好人，澹臺老賊更加不是東西，那古悠然呢？
死在她手裡的人命難道就比自己等人的少了嗎？
爲什麼她這麼報應都沒有，還能擁有她的聲兒！
爲什麼？
顧歡歡的不甘和吶喊，註定是沒人能聽見了！
古悠然看着她在自己的意志貫徹下，腐軀崩潰，同時也一點點的摧毀她自以爲的強大。
很快，一具豔軀，就變成了一具白骨，令人驚駭的是眼眸處兩顆眼珠子居然還在收縮着，似乎執拗着不肯腐爛死去。
古悠然的目光卻落在她骨架的左側，原本心臟存在的地方。
在那裡，滿是裂縫的陰魂珠正漂浮着，苟延饞喘的給那雙眼珠子續供最後的能量一般。
“難怪你這樣腐朽的身體，居然可以行走在陽關下，卻原來竟是佔了我的血液的便宜。”
“可笑你居然還以爲自己可以強大過我？”
“你也好，澹臺豐頤也好，都是可笑的螻蟻！”
“他佔了你的身軀，你就披了你已故的姐姐的身軀，都是一樣污濁噁心！”
“毀滅吧！”
古悠然淡淡地說了完這最後三個字，就見那漂浮着的陰魂珠似乎再也擠不出更多的能量，極輕微地‘噗——’地一聲，便崩裂成灰的落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那雙劇烈收縮的眼珠子，終於化作了兩團黑水，從空蕩蕩的眼眶中掉落，‘嘩啦——’一聲，站立的骨架也隨之倒塌。
落地之時，已經酥爛成了灰色的骨粉，風微微一吹，便四散飛揚，竟是真真的應了四個字‘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