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襄!竟然是吳襄!”
朱由檢怒不可遏,卻又慶幸不已!
還好,還好!
若不是王二狗提前防備,關寧鐵騎就倒向皇太極了!
還好,還好!
軍中的細作不是祖大壽!
朱由檢長舒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問道:“此事,是否已經坐實?”
王承恩與曹化淳對視一眼,然後如實說道:
“萬歲爺,因爲時間太短,小奴聽到的話並不多;
可以肯定的是:吳襄爲了贖回地契,給高郵的老家寫了封信,命人將五十五萬兩銀子,交給了建奴派來的的細作;
並且,建奴已經收到了這筆銀子!
估計,會通過海路運往北方,再轉陸路運往瀋陽,咱們沒有力量攔截;
另外,張彝憲和高起潛,正帶着錦衣衛去往高郵,應該能拿到吳襄的親筆信;
他與皇太極暗中有勾結,此事基本可以坐實;
只不過,與吳襄密議的細作身手極好,未能將他捉拿歸案;
還有,吳襄是否到過建奴的軍營,是否扮做黑衣人與皇太極密議,軍中是否還有其他細作,尚待查實!”
王承恩的話,朱由檢是毫無保留地信任!
此次的行動,是西廠得到了消息,由朱由檢的親信太監王承恩、曹化淳、張彝憲和高起潛實施抓捕!
吳襄與黑衣人的對話,是由王承恩和曹化淳親耳聽到!
自始至終,沒有西廠錦衣衛的參與!
所以,吳襄與建奴的多次勾結,朱由檢深信不疑!
“吳襄是否與皇太極密議,是否“向皇太極打開京師城門”,必須查清楚!
而且,要一查到底!”
“萬歲爺,咱們不善於審案!”曹化淳面帶難色,鄭重地問道:“此事,是交給東廠,還是西廠?”
朱由檢稍加思索,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曹公公,監軍太監楊昆和劉秉忠,是你的人!
你是否去過西廠?
這二人是否被動刑?
王二狗從他們口中,是否審出了什麼?”
曹化淳不知道朱由檢的本意,也懶得去細想,如實說道:“爲了避嫌,小奴從未去過西廠!所以……”
“既然這樣,你就去一趟西廠!
如果楊昆和劉秉忠沒有被動刑,此事就交給西廠審理;
反之,就交給東廠!”
曹化淳眉微皺,聽清了朱由檢的每一個字,卻沒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他沒有多問,忠實地辦事去了。
……
這半月來,楊昆和劉秉忠被帶到西廠,卻沒進西廠的詔獄!
被人整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僅有熱炕頭,還有教坊司的妓女幫忙暖牀!
從來就沒人問話,更別說動刑了!
於是,曹化淳依照朱由檢的指示,將吳襄移交給了西廠審理。
“王公公啊,今日曹公公過來探視,可把小奴嚇了一大跳啊!如果他過來接人,咱倆還不好拒絕呢!”
“就是!此番被王公公以禮相待,咱倆還真的“樂不思蜀”了!說真的,咱倆再也不想回司禮監了!”
“王公公,咱倆雖是司禮監的人,但萬歲爺特別叮囑過:不論王公公想知道什麼,咱們都要如實回答!
但,王公公什麼也不問,咱們如何向萬歲爺交待啊?”
楊昆和劉秉忠,你一言我一語,都對王立的盛情款待感激不已。
卻不知道王立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王立卻不着急,不停地勸酒,等二人略有醉意,這才緩緩說道:“兩位公公都是萬歲爺的人,我哪敢妄自詢問啊!
本來,想從二位公公口中瞭解“黑衣細作”的消息,但已經沒有必要了!
因爲,黑衣細作已被抓獲!”
王立的話,成功勾起二人的興趣,楊昆趕緊問道:“袁崇煥真的通敵賣國了?黑衣細作已被抓獲?究竟是誰?”
王立淡然一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去年的西平堡之敗,兩位公公可曾聽過?”
楊昆和劉秉忠點點頭,王立繼續問道:“明軍丟失西平堡之前,曾一度攻佔了遼陽!
此戰中,俘虜了建奴三貝勒莽古爾泰的家眷,你們是否知道?”
“嗯,確有此事!”劉秉忠點點頭,心裡更加困惑了:“王公公,你到底想說什麼?”
“額……沒什麼……”王立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繼續勸酒:“反正啊,吳襄已經歸案了!
只要稍加審訊,那件風流韻事必能水落石出!”
“哦?還有風流韻事?”楊昆激動得面紅耳赤,迫不及待地追問。
王立也不隱瞞,說出吳三桂睡了莽古爾泰的側福晉之事。
其實,王立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晚給自己暖牀的女子,正是葉赫那拉•葉布舒!
吳三桂因爲睡了另一個女子,陰差陽錯間,幫自己背了黑鍋!
不過,這事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莽古爾泰認爲是吳三桂,正好求之不得!
此刻,經過一系列的鋪墊與暗示,楊昆和劉秉忠“恍然大悟”!
原來,吳襄和他兒子吳三桂,與建奴早有勾結!
葉赫那拉•葉布舒,是莽古爾泰最寵愛的側福晉!
她被吳三桂給睡了,莽古爾泰只在城外鬧騰一番,就不了了之了?
西廠奉旨調查毛文龍之事,剛剛離開西平堡,吳襄和吳三桂馬上就把城丟了?
若吳襄沒有主動獻城,誰會相信?
當時,袁崇煥上書爲吳襄脫罪,皇上和衆臣還矇在鼓裡!
還不知道,這二人跟皇太極早有私通!
哈哈!
大功告成!
王立欣喜萬分,卻沒有顯露聲色。
楊昆和劉秉忠,本就中了皇太極的反間計,從心理上認定了袁崇煥投敵,認定了“黑衣男子”的存在!
王立沒有否認袁崇煥投敵,只是用了些暗示,就讓二人認定了:與皇太極帳外密議的“黑衣男子”,必是吳襄!
當然,王立“請”二人過來,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唉!我這個西廠廠公啊,整日東奔西跑,天南地北到處跑,哪比得上司禮監輕鬆啊!”
王立連聲抱怨,三人同飲後繼續抱怨道:“二位公公回去之後,還請在萬歲爺跟前,幫我美言幾句哦!
若我能調到司禮監,絕不忘兩位公公的大恩大德!”
“廠公,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在司禮監看似輕鬆,卻還要到軍中做監軍,沒你想象中的輕鬆啊!
我反而羨慕廠公與魏公公,你們住在宮外,整日都有教坊司的美女暖牀,真是羨煞旁人啊!”
劉秉忠提到教坊司,王立似乎想起了什麼,壓低聲音說道:
“我知道萬歲爺缺銀子,悄悄從教坊司帶走了一百多個妓女!
如果能賣個好價錢,必能給萬歲爺一個驚喜!
若是萬歲爺一高興,我就趁機向他求情,應該能調到司禮監吧!”
“嗝……”王立打了個嗝,裝作掏心掏肺的模樣:“兩位公公,此事千萬幫忙保密哦!
若是萬歲爺沒了驚喜,調到司禮監之事,肯定沒戲了!”
“明白,明白!”楊昆哈哈大笑,拍拍王立的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王公公,你想調到司禮監是假,不想去陝西纔是真!是吧?”
“哎呀,我這點小心思,果然瞞不住二位公公!唉,還請兩位高擡貴手,千萬別拆穿我啊!”
“能得王公公盛情款待,咱們就是朋友了!對吧!
去陝西必是送死,大家都是知道的!
既然咱們是朋友,自然不會拆穿的嘛,哈哈哈!”
三人酒勁上頭,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酒話,也算是其樂融融了。
就在這時,一個西廠錦衣衛拿着畫像進來,看了看楊昆和劉秉忠,欲言又止。
“楊公公和劉公公是萬歲爺的心腹,你不必顧慮,有話直說!”
“廠公,據滿總兵麾下的傷兵所說,那天夜裡,這個男子悄悄去了安定門!”
“安定門?嗝……這人是誰?他去安定門幹什麼?”
“廠公,從傷兵的描述和出城時間來看,這人……很可能是皇太極帳外的黑衣人!”
“哦?”
王立搶過畫像,眉頭一緊。
楊昆和劉秉忠剛剛湊過來,王立卻將畫像捲起:“罷了!到此爲止吧!
此事,千萬別讓萬歲爺知道!
好歹,給吳將軍留個後吧……嗝……來人,送兩位公公回宮……”
話沒說完,王立“不勝酒力”,倒在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
王立,沒有猜錯!
酒桌上的話,楊昆和劉秉忠向朱由檢彙報時,一字不漏!
朱由檢既慶幸,又有失望!
哼!
我還真沒看錯!
這個王二狗!
確實有能力,但心不夠狠!
你明知黑衣細作就是吳三桂,爲何不審了?
還想“給吳將軍留個後”?
這樣的逆臣,誅他九族都是輕的!
怎能心存婦人之仁?
你這傢伙,讓一百二十個教坊司的妓女落了籍,原來玩的這個心思?
教坊司的妓女,朕用不着!
你賣個幾萬兩銀子,朕確實會高興!
但,想借此混進司禮監,想借此不去陝西,你怕是想多了!
唉!
這傢伙,果然是外人!
雖然值得信任,卻存有私心!
不過嘛,人無完人!
你這私心,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以理解!
只是,你能擺平山西的亂民,再幫朕擺平陝西的亂民,真的那麼難麼?
除了你,誰還能替朕分憂?
等你平息了陝西民變,朕自會調你到司禮監!
還會有重賞!
那是你應得的!
“萬歲爺,幸好王二狗喝醉了,幸好他酒後胡言亂語啊!
吳襄父子通敵叛國之事,西廠審到一半就不審了!此事……是不是轉交東廠?”
“不必了!”朱由檢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他不繼續審,正好說明證據確鑿!
是否審下去,是否水落石出,已經不重要了!
這封書信,已經是吳襄通敵叛國的鐵證!
這就足夠了!
這狗日的!
五十五萬畝良田,比朕還富有!
五十五萬兩銀子,眼睛都不眨!
哼!
傳朕旨意:吳襄父子通敵叛國,鐵證如山!
三日之後,西市刑場,凌遲處死!
九族家眷,盡皆誅之!
抄家之事,就由你負責!”
“諾!”
曹化淳恭敬地領旨,卻沒有馬上離開:“萬歲爺,那……袁崇煥的通敵叛國,又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