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不篾傻眼了,鬆開握着身旁士卒的大手,邁着大步,走到了圓帳前,拉開了賬簾,當他看到在自己帳外來回衝殺的漢軍驍騎後,勒不篾又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漢軍主力,這些人絕對是漢軍主力!
完了,一定是大漢派遣大軍要來收服河西,看這兵力,至少也得有上萬人,再看看這戰鬥力,肯定是大漢軍中的王牌啊,搞不好是衛青帶着幾萬大軍來了,不行,自己不能在這麼坐以待斃了,走,趕緊走,趕緊像渾邪王稟報漢軍大舉入侵河西的事情。
打定了主意,這位不久前還嚷嚷着要會會霍去病的脩濮首領,在見證了漢軍的驍勇後,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跑路.......老婆都沒來得及帶......可見他被霍去病嚇成了什麼樣,沒別的,勒不篾剛剛掀開賬簾的時候,一眼沒看見別的,就看見他自己手底下的人被漢軍從馬背上殺了下來的景象,這麼厲害的漢軍,估計也只能是衛青手下的人馬到了。
駐守在勒不篾附近的幾百匈奴人可以說是戰鬥力最彪悍的,憑藉着保護自家主將捨生忘死的勁頭,這些匈奴人竟然和數倍於自己的漢軍打了二十多分鐘,最後才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在金頂圓帳附近的匈奴騎兵都被殲滅後,霍去病命令周興帶人去找脩濮首領,死活不論。
趁着自己麾下的人和漢軍廝殺,勒不篾帶了二十幾個騎兵,在這混亂的部落內,小心翼翼的逃竄,可運氣太差,在黑暗中被不知從何方的飛矢射中了腰部,當即便從戰馬上摔了下去,端的是狼狽不堪,幾乎是勒不篾跌下戰馬的同時,持着一杆霍字大旗的周興便帶着身後的一百多名渾身浴血的精騎趕到。
沒有任何言語,勒不篾也知道漢軍不會放過他,可他也不想投降,於是毅然決然的帶着身旁的親兵和周興等人廝殺開來。
最後落得個被圍攻至死的下場。
勒不篾陣亡,腦袋被周興砍了下來,脩濮第一勇士也被張太戍一刀砍死,脩濮部落數千騎兵在發現部落前後兩座唯一的出口都被漢軍堵住後,絕大多數人選擇了投降,極少數則是拼死一戰,最後全部戰死。
而那些匈奴百姓和匈奴牧民,敢於向大漢精騎亮劍無一人倖免,其餘的大都投降。
脩濮部落,大局已定!
就在霍去病帶領一萬八百名漢軍進攻脩濮部落時,脩濮部落外的草地上,一名臉色蒼白,渾身上下毫無生氣,充滿了頹廢的漢軍士卒就這麼坐在戰馬上,默默地看着不遠處喊殺震天的脩濮部落,他就默默的那麼看着,可看着看着,這名英武的漢軍將士突然不由自主的小聲啜泣了起來。
可能是聽着廝殺聲,讓他想起了自己那不願回憶的痛苦場面,也可能是痛恨其他人都上陣殺敵,自己卻只能留在後方觀戰的無能與懦弱。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很想跟自己的孫大哥,跟自己的李將軍並肩作戰,但他不敢,一想起昨天中午發生的一幕幕,錢明光的脖子就好像被人掐住了一般,痛苦不堪。
那一家三口的亡魂也好像無時無刻不縈繞在他的四周,準備隨時殺掉自己復仇,錢明光不敢再去戰場了,他不敢再去看那些血淋淋的屍骸,因爲現在的他只要看到鮮血,只要看到屍體,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三具屍體,浮現出自己一刀殺了的那名匈奴牧民,再一刀劃破孩童那細嫩的脖子。
他是一個罪人,他是一個屠夫,他是一個殺了降兵和孩童的屠夫,他的罪孽終生也無法洗淨,錢明光已經決定了,自己就這麼渾渾噩噩下去好了,等打完了這場仗他應該就可以回家,在這之前,他就當一個旁觀者好了,武器?戰鬥?
這些事情跟他沒有關係,他也不敢再去做,哪怕是被人嘲笑,他也不願在上戰場去看那慘烈的一幕,因爲錢明光害怕,他害怕如果再有人無辜的死在了自己手中怎麼辦?
那一家三口的生命已經讓他用一生來恕罪都恕不完。
錢明光,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孩子,在這個年代生長的孩子從來都沒有見過戰爭,在驟然間認識到了戰場的慘烈,甚至還親身參與了進去,錢明光沒有崩潰,沒有自殺,已經要得益於孫銘李田他們的教導了,因若是沒有他們的訓練,今天下午,錢明光就很可能拔刀自殺了。
這個念頭,錢明光不是沒有過,甚至現在還想自殺,他太痛苦了,幾乎無時無刻不處於良心的煎熬中,那溫熱的鮮血似乎始終都流淌在他的臉上,那三對至死都沒有閉上的眼睛更是讓他永生難忘。
剛剛,他去谷水邊,洗臉洗手了。
可不管他怎麼洗,臉上手中似乎都佈滿了粘稠的鮮血,乃至於一抹清風吹來,錢明光還差點被嚇哭,一個人傻傻的對着附近空無一物的大地磕頭,口中喊着“對不起,”他的身後彷彿就站着那死去的一家三口,他們枯瘦的手掌似乎隨時都在掐着自己的脖子。
在這種煎熬下,自殺,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哪怕錢明光沒有自殺,但他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只看他剛剛跪在地上向空無一人的大地叩拜便知道,如果沒有人幫他,這個傢伙搞不好會徹底瘋掉。
人啊,總是要經歷許許多多的事情纔會成長,對於錢明光而言,他現在所經歷的事,還很少,特別少。
........
當黎明初升之時,滿目瘡痍的脩濮部落終於完完全全的陷入了霍去病的掌握。
寨牆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羽箭和匈奴士卒的屍體,整座部落燒了一大半,在遍地的屍骸和鮮血中,脩濮部落所有的俘虜都在漢軍的監視下被趕到了部落最中央的位置,抱頭蹲好,足有兩千名漢軍驍騎在看守他們,嚴防有圖謀不愧之人突然暴起,製造騷亂。
此刻,霍去病就站在勒不篾那座金頂圓帳中,僕多負責收斂漢軍將士的屍體,李田則是在清點此次的戰利品。
所以圓帳中,只有霍去病和張太戍高不識,外加趙破奴,除此之外,還有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狼狽不堪的老頭子,他就是烏盭部落的老首領,在昨夜漢軍進攻時,沒有能逃走,成了霍去病的俘虜。
此刻,烏盭部落老首領哆哆嗦嗦的跪倒在霍去病的身前,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霍去病則是揹着手好奇的打量着圓帳內的佈置,不得不說這脩濮部落夠富,這件首領的圓帳也是他這幾日所見過最豪華的。
虎皮地毯,純金的酒杯,還有許許多多的奇珍異寶將圓帳內裝飾的金碧輝煌。
霍去病戰袍一抖,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曾經屬於勒不篾的紅木椅子上。
凝視着跪倒在地上的烏盭老首領,霍去病淡淡一笑。
“老丈不必害怕,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投降本將,那我必不會傷害你,片刻之後,你就回烏盭部落吧。”
老首領趕緊給霍去病磕了一個頭,“多謝將軍不殺之恩。”同時,老首領也不由在心中暗暗吐槽,“回部落?唉......就算是回去,估計他的部落也早就化爲了一片廢墟吧。”
很快,烏盭老首領就被帶了下去,李田也已經清點好了此戰的戰損和戰利品,趕來和霍去病彙報。
李田帶着兩名親兵,儒雅的臉上掛着一抹淡淡的血跡,貼身的盔甲上也有着幾道血污,莫看李田此人長得是文質彬彬,但真上了戰場,手中的長劍砍起人來是絕不手軟,昨夜他一人就殺死了十幾名匈奴騎兵,一身甲冑,盡染敵血。
李田彎腰拱手抱拳道:“將軍,此戰我軍和脩濮部落的傷亡已經統計了出來。”
霍去病擡了擡手,“說吧。”
“諾。”
李田挺直腰板,嘴角掛着一絲淡淡的笑意道。
“回稟將軍,此戰我軍傷一百八十八人,亡九十四人,匈奴騎兵傷五百二十六人,亡一千八百九十四人,另斬獲脩濮首領,渾邪王麾下大將勒不篾一人,俘虜匈奴騎兵兩百五百八十人。”
聽完了李田的回話,霍去病非但沒有高興,反而還皺起了眉,在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這脩濮部落的戰力還真是不一般啊,即便是夜襲,即便是我軍戰力強橫,可戰損比還是達到了一比八接近一比七,唉.......果然是河西匈奴附屬國最爲強悍的一個國家,戰力當真不凡。”
如果霍去病把自己剛纔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恐怕會驚掉一地的下巴,嚇死一圈又一圈的人。
大哥,你們拿一個人換了人家八個,你居然還不滿意,我天爺啊,這要是讓那個已經翹辮子的勒不篾聽見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羞憤的再死一次。
一比八,這可是一比八啊!漢軍和匈奴打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打出如此恐怖的戰損比,你老人家居然還在這裡感嘆損傷太大......
看來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啊不對,是另兩個人待久了,多多少少總是會受到影響。
因爲不管怎麼看,霍去病剛剛心裡的那句話,都比較適合讓黃小偉或者以前的楚夢瑤撮着牙花子,一臉驕傲的說出來比較好。
看樣兒這冠軍侯的臉皮在無形間也是有了足夠的長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