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友再放肆，也不敢當着皇上的面，說出女主子會尿頻、尿急這些症狀來，但他說出口的那些，可樣樣都是真的，沒有半分虛假。
“皇上，您比屬下更清楚，小主子是個好強的，不管這些不適如何讓她爲難，她也肯定都是默默忍受的。”
“在不給丫鬟們添麻煩的情況下，她只會儘量自己做些自己能做到的，小主子向來不是擾人的性子。”
“但屬下還是覺得，這個時期是女人最脆弱的時候，她做是她做，您不做是您不做的，這意思可就截然不同了。”
“不管您私下裡爲小主子做了多少，但在小主子的眼裡，您卻是對她孕期的辛苦，選擇了視而不見。”
說了這麼多，王德友長出了一口氣，‘小主子，小人只能幫您到這兒了，至於皇上如何做，那就要看皇上對您的心意到底如何了。’
對於王德友來說，劉英男與他確實是不同的，特別是她現在懷了孩子，對於一輩子也不會有後的王德友，這個孩子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
不然他又怎麼會冒如此大的風險，站出來替小主子說話呢，窺視皇上的宮帷之事，這罪責可是大到可以殺頭了。
再次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王德友又恢復了往日的謹小慎微，“皇上，屬下逾矩，說了本不該說的話，還請皇上責罰。”
“你起吧，是朕疏忽了，哪能怪到你的身上，朕還得要謝謝你，若是換成任何一個人，這些話朕也是聽不到的。”
凌墨麟竟然親自起了身，想要伸出手去扶王德友，嚇得王德友趕緊自己從地上爬了來，反手去扶皇上。
凌墨麟甩了下袖子，一隻手背到了身後，快步擡腿就往殿外走去，“趕緊的，跟朕去流霞宮。”
他要見小丫頭，立刻、馬上，一刻也不想耽擱了，他得去跟小丫頭說，他不是因爲不喜歡她了才疏遠她的。
他反而是因爲太喜歡了，所以纔會想太多，纔會瞻前顧後的，沒想到，卻讓自己做了太多的錯事。
王德友自然是立刻就跟了上去，除了剛剛跟主子說了些逾矩的話，其它的時候，王德友一向是以主子的命令爲基準的。
兩個人很快就重新回到了流霞宮，把跟着的侍衛留在了宮外，主僕二人直接就奔了劉英男住的偏殿了。
對於這麼快就去而復返的兩個人，整個流霞宮的人都是分外的詫異，各種的猜想和揣測，讓流霞宮裡的人連走路都是踮着腳的。
不管皇上是爲什麼回來，總有他的目的，而皇上來的目的不管是好是壞，還是要小心着些的纔好。
誰知道自己哪一處做得不到位，再被人看不順眼了呢，反正萬事小心總是沒有錯的。
而劉英男對於凌墨麟重新回來的目的，也是有點疑惑的，不知道自己剛剛哪一句沒跟他說清楚，這人才又巴巴地轉回來了。
“恭迎皇上，請皇上大安。”最恨跟皇上見禮時要磕頭，去太皇太后那裡是沒辦法，而此時她卻是不得不做的。
曾經的她是有特權的，凌墨麟曾經跟她說過，自己努力坐上這個位置，就是爲了讓她不必見了誰都跪。
也就是說，即使凌墨麟坐上了皇位，劉英男見了他也是可以免跪的，就算是有外人在，也只是施禮便可。
有了凌墨麟這話，放眼整個皇宮，能受劉英男一跪的，除了太皇太后，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這是凌墨麟給予劉英男的承諾，也是劉英男最放在心裡的承諾，她覺得他能如此的承諾，才真正地體現了他想要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心。
只是，有些承諾就像是泡沫，不管它有多感人，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曾經的美好的相守，已經破碎成一地渣滓。
此時此刻，這個特權劉英男是不敢再用了，人得看清身份，纔不會做錯事，今日已然不同往昔。
那些曾經聽進耳裡的承諾，也不過是成爲了一種記憶，劉英男已經把它藏在了心底的最深處，當做了自己對感情的祭奠。
“快快起來，你這身子哪能隨便跪呢，我不是說過了……”說過什麼了，凌墨麟的話把自己噎得都直想咳嗽。
只是他嘴裡的話停下了，手卻沒停，在劉英男沒有跪實的時候，把人給扶了起來，並挽着手臂把人送到了牀邊。
“你趕緊歇着，我有話跟你說。”把人扶到牀上躺好，然後拉過一邊的被子，幫小丫頭蓋上。
初春的時節，雖然屋子的角落裡還燒着炭火，但被子抓在手裡，卻是能感覺到一股陰涼。
劉英男平時睡覺的時候，都是先塞好湯婆子暖被窩，然後才鑽進去的，就這麼直接被蓋上被子，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動作不大，她也儘量忍住了，但一顆心都關注在她身上的凌墨麟，還是看到了她的這個反應。
這心疼就更加地掩蓋不住，自己住在溫暖的有地龍的大殿裡，自己愛着的小丫頭，懷着自己的孩子，卻在這裡受着這樣的苦，這簡直是……
這簡直就是要把他的心凌遲了，凌墨麟伸手進到被窩裡，摸到了一片冰涼，他幾乎要落下淚來，瞬間就紅了眼睛。
小丫頭連個基本的睡眠環境都沒有，自己竟然還在洋洋得意，自己默默地爲她做了那麼多。
自己做的那些，她完全享用不上，那自己做得那麼起勁兒又有什麼用呢？何況小丫頭根本就不是表面虛榮的人。
現在想想，那些都是做給別人看的，不管是皇后的登基大典，還是皇后的鳳冠禮服，甚至是爲小丫頭修繕的霓鳳宮，爭的不過都是自己的臉面罷了。
說是爲小丫頭準備的，可她現在連最起碼的飲食、起居都沒有得到保證，自己做的那些，她大概只會當做一場笑話吧。
也因爲想到了這一處，凌墨麟心裡的難受真不是一星半點兒的，他在被子下面摸索到小丫頭的手，然後用力地攥住，握住了冰涼，也握住了自己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