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男就微微地笑彎了脣,“就喜歡聽錢夫人說話,那我這就出去了,錢夫人自去休息,回來我就不去打擾了,明天再叨擾錢夫人。”
錢夫人點頭應着,但還是堅持着把縣主送到了大門口,看着背影走出好遠纔回身,對於這樣的尊敬,劉英男有些無奈也有些感動。
“主子,咱們是先去鋪子還是先去老爺的院子?”琉璃往前邁了一步,跟在主子的身後輕聲地問到。
不管主子要去哪裡,總得先過去稍微佈置一下,不然若是有人衝撞了主子,或者讓主子看到什麼礙眼的事兒,那可就是奴婢們的不是了。
平日裡對外應付這些事,都是琉璃來做,她做這些向來都是得心應手的,所以她貼上來問,也沒人覺得意外。
劉英男卻是搖了頭,算是對琉璃問話的回答,回到了這寧安鎮上,劉英男倒是不想講究那麼多了,她想過過從前的日子。
當初自已只是個一無所有的小丫頭時,哪有這麼多的顧忌,反而覺得日子過得更加的悠閒自在呢。
琉璃還想再說什麼,被翡翠拉了一把,琉璃就往後退了一步,跟翡翠並了肩,眼睛卻是盯着面前的背影,有些不太理解的審視着。
劉英男走在這鋪着石板的小街上,愜意非常,步子似乎都比平日裡從容了很多,眼睛裡全是欣喜,沒有了那些撐着皇后身份時的警惕和防備。
這是寧安鎮的一條最主要的商業街,可以說是最繁華的地段了,但跟京城一條尋常的街道比起來,也是完全不夠看的。
但劉英男偏偏就是很喜歡這種小城鎮的喧囂,它的喧鬧似乎是有個度的,彷彿太過了就會戛然而止,而不會像京城裡那樣,囂張得無止無休。
這是在她突然明白自已因爲站到了最高處,反而丟棄了安靜的從容和平和的自由後,最強烈的感受,這幾乎成了劉英男的一塊心病。
而此時走在這條街上,劉英男才恍然醒悟,自已不過是不甘心罷了,人總是會在失去的時候纔想着擁有時的珍貴,其實也不過是因爲失去了,因爲再也求而不得。
用目光認真的一間一間地店鋪看過去,希望把它們變成回憶,刻在記憶裡,然後,繼續前行。
是的,人總是要向前行進的,哪怕不是爲了達到自已的目標,也沒有誰會一輩子在原地徘徊。
就算只是開一家小鋪子,今天也畢竟已經是跟昨天不同了,每一天都沒有新的變化,這就是生活。
那自已還有什麼好後悔的呢,自已不過是比別人的步子邁得大了些,走得更快更堅定些而已。
在自已失落、後悔的時候,自已的身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羨慕着呢,沒看見自已走過這條街時,那些豔羨和嫉妒的眼神麼。
這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了,對得到的永遠不滿足,貧窮的就想着富貴,富貴了就渴望自由,還真是貪心不足!
劉英男笑着輕輕地晃了晃頭,原來,這些道理是多麼的簡單,自已卻鑽在裡面出不來了,憋得自已傷心難過,真是可笑!
現在瞧瞧,解決它有多容易,讓自已重新走在這條街上,讓自已重新審視曾經的付出,再看看自已現在擁有的,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難道自已會甘於只守在這樣的一條小街上,像這條街上的鄉親們一樣,今天爲比昨天多賺了幾個銅板而開心麼,這就是自已想要的日子?這就是自已想要的自由?
不是,很顯然不是,自已要的太多了,這條小街完全滿足不了自已,自已的心太大,所以,不是凌墨麟禁錮了自已,而是自已本來就不甘平庸。
沒想到一直壓在心裡的結,像是一塊大石頭一樣堵得心口難受的過往,在寧安小鎮此刻和緩、靜謐的晚霞中,被剖成齏粉,就這麼隨風散了。
“我們先去鋪子裡吧,我想看看擴建了的鋪子是什麼樣子的,我也想去看看趙輝,難爲他還守得住。”
曾經讓趙亮寫信給趙輝,讓他尋個可靠的管事接下他的差事,然後就去京城安家吧,畢竟他的家人都定居在了京城。
可在趙輝送他的媳婦和孩子來京城的時候,卻對劉英男說,這邊的鋪子剛剛擴建,他不放心把鋪子交給別人,總得再守一段日子的。
劉英男仰頭看着二層樓上的招牌,眼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白氏涼皮的大牌匾,很醒目地掛在二樓的房檐下,早就替換下了當初乾孃手工製做的那個布幡子了。
“主子?”看着自家主子擡起頭,半天沒有動,孟流星小心地叫了一聲,這樣仰着脖子,一會兒會不舒服的。
“噢。”聽到了身邊人的輕喚,劉英男收回視線,也眨幹了眼中的潮溼,讓自已的心情隨着這一低頭,漸漸地平和了下來。
真是的,只不過是想起一點過去罷了,沒想到就會突然變得脆弱起來,果然是不該隨隨便便的回憶。
因爲回憶總是會讓人猝不及防地軟弱,然後先於理智一步地讓人感動,讓人莫名其妙地溼了眼眶。
“東家,您過來了,天都晚了,我還以爲您要明天再來呢?”趙輝已經接到門口的夥計報進來消息,所以急匆匆地就迎了出來。
“周耀沒來過嗎?”如果周耀來了,趙輝就該想到自已會來的,劉英男有點詫異於他會這麼問。
“周耀來過了,拿了金老爺院子的鑰匙,說了您要去院子那邊看看,我是想着,您還帶着三個小寶貝呢,肯定要分些心神顧着他們,再加上一路勞累,應該明天才會去看的。”
劉英男笑了,可不是麼,自已現在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行動上自然沒有當姑娘時那麼自由,也難怪趙輝會想得多,自已這個當孃的卻是少了些細心和牽掛。
這麼一想,劉英男就有些愧疚,說實在的,這一路上,自已雖然是惦記着孩子們的,但還真不是時時地關注着,可見自已還少着些當孃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