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漪被她的話怔住了,緩緩在院子裡踱步。其實按帝國法律,凡謀逆造反者無論首犯脅從,一律是凌遲處死,皇上到底能不能法外施恩,他也沒有把握。他回身看一眼秋瑾,無聲嘆息一下,說道:“我不帶你去北京,金陵我有一處產業,連我的夫人都不知道。原是備着抄家留後路的。你去躲避一時,過了風頭再說。”說罷從腰間取下一個金質護身佛遞過去,“旋開佛座底,裡頭是我的小印。憑這個,讓守宅子的看,他們就會侍候你。”
秋瑾從載漪掌心捏過小印,不知怎的,她的手指有些發抖。她把玩着這方小印,眼睛望着遠處的山巒,自言自語的說道:“……知道我爲什麼來報社麼?我是專門請你殺死我,成全你的……你雖然那樣看我,給我寫詩……我不知道你真的愛我。這世上沒有愛。人們看我長得漂亮,是爲了佔有我,他們花言巧語,是爲了算計我!這世界冰天雪地,真冷啊……”
載漪的淚水奪眶而出,說道:“還有出路,還有出路的。不是還有我麼!我們不是在商議出路嘛!”
秋瑾悽慘的搖搖頭,“晚了,太晚了……在金陵,上天沒有給咱們機會,像今天這樣面對面好好傾訴衷腸。不過我還是高興,總算有人真心……愛我……”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似乎走路也覺得吃力,踩在棉花垛上一樣軟軟的。她突然一笑,舉起那護身佛,說道:“這是你送我的,我帶了去吧………”說着話,竟然把金佛吞在嘴裡,強嚥了下去!
“璇卿!”
載漪猛撲過去,雙手抱住了她肩頭,搖晃着呼喚:“你不能,你爲什麼這樣?天無絕人之路,總歸是有辦法的呀!你這個不懂事的傻丫頭……”他抱着氣息愈來愈弱的秋瑾半躺在地上,嘶啞着聲音呼號,一手狠命捶着鬆軟的土地。
“來之前我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我服了藥,慢性的……”秋瑾氣息微弱,彷彿在凝聚自己最後的力量。她大約一生都在悽苦無愛中度過,覺得死在這唯一給過她一點真情的男人懷裡是一種幸福。因而,她兩隻手緊緊抓着載漪的雙臂,眼睛裡露出乞求的神色,顫動着嘴脣……載漪將她擁在懷裡,心裡異常痛苦,他愛靜芳,可是靜芳沒有給過他這種眼神,家中姿色出衆的丫頭不少,誰都想得到他的垂愛,他對她們雖然也溫存過和有過**的付出,但是事情過去了也並不留心。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可惡,是個很壞的人。他眼中含滿了淚水,看了看閉目不語的秋瑾,低下頭在她脣上深深的一吻……
一陣風過來,桃花一瓣瓣的落在他們身上。
直到秋瑾氣絕,載漪才慢慢的放下她的身子,在她身邊慢慢的踱了一圈,捧了一捧花瓣灑在她的屍體上,留着淚祈禱了幾句,這才失魂落魄的出了報社門。
“王爺……”
守備營營長和巡防營營長都彎腰向他鞠躬,卻沒有說什麼。載漪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事情過後把她運到我府裡。隨她造反的這些女孩子按謀逆處置,如果願意投降,就給着我做了隨從也行。”
“是,卑職記住了。”
載漪擡起頭來,眼望着蔚藍的天空,任由淚水肆意從臉上流淌下來,心中暗道:若不是皇上,秋瑾也不會死,我們倆還能夠再續前緣,是他,讓我去親自捉拿我心愛的人,又讓她死在我的懷裡,這筆帳要是不算,我載漪就他媽不是人養的!
1914年11月5日,阿富汗首都,喀布爾。
阿富汗並不是一個軍事強國,可是在一戰之後的十幾年中,在英法等國的支持和*縱下,卻也積累了一支擁有一百五十餘架飛機的“龐大”空軍。爲了對盤踞於阿富汗東北重鎮伊什卡希姆的龍軍進行空中打擊,國王查希爾將全國可以調動的飛機幾乎全部集中到了喀布爾附近的一個大型軍用機場上了。
此刻的喀布爾機場依舊籠罩在夜色之中,由於時差原因,喀布爾天亮的時間往往在北京時間九點三十分以後,所以諾大的喀布爾軍用機場上除了幾個哨兵之外,便是碼放整齊的一百多架飛機了。
沒有經歷過現代化戰爭洗禮的阿富汗空軍的作戰方式是十分保守的,在他們眼中,似乎很少考慮到阿富汗空軍可能遭受到空中打擊的問題,因此軍用機場上、除了這些飛機之外,還堆放着大量的油料和彈藥。即便是旁邊有現成的機庫,也沒有飛行員願意將飛機停到機庫裡,要知道在這麼混亂的機場,飛機要是停到了機庫裡,想要拉出來,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守衛機場的哨兵正在想着早餐的時候,是不是可以偷着跑回家去吃一頓烤羊腿,這時,東北方向的天空中忽然傳來了隆隆的發動機聲,在這個時候,哨兵本應第一時間感到,可能是轟炸機來臨了,可是這位阿富汗哨兵卻以爲這是天上在打雷。
直到五分鐘後,纔有一個低級軍官發現了情況,並拉響了警報。其實若是訓練有素的軍事強國的空軍部隊,在這樣的時間內,還是有機會將飛機升上天空的,可是這裡是阿富汗,他們是阿富汗空軍,常年缺乏訓練的阿富汗空軍飛行員,現在能夠將飛機飛上天空就已經是一個奇蹟了,哪裡還能夠對這樣的情況作出相應的反應呢。
於是儘管大多數的飛行員都跑出了宿舍並找到了自己的座機,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情況的複雜性,因爲停在跑道盡頭的幾架飛機,大多屬於老式的木質轟炸機,這種飛機的發動機在發動前是一定需要預熱的,可是現在哪裡有這個時間,有的飛行員就想將這幾架飛機推到一邊去,可是這遭到了另外一些人的反對,就這樣,在大戰前的喀布爾軍用機場,阿富汗皇家空軍的飛行員首先自己打了起來。
十五分鐘,整整十五分鐘,將飛機塞滿了炸彈的龍軍十二架藍翔俯衝轟炸機的編隊才姍姍到來。本來指揮員還以爲自己的這次行動完全是一次自殺式的行動,畢竟對方有一百多架各種飛機。可是當他到達機場上空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爲阿富汗人蠢得將所有的空軍飛機集中在了一個機場不說,還沒有將一架飛機放空,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機場四周的炮兵陣地似乎根本就沒有士兵駐守。
指揮官看到這種情況後,立即中止了高空投彈的命令,他要求各飛機自由行動對機場上的飛機和鄰近有價值目標進行精確的低空轟炸。這可能算得上是藍翔轟炸機所進行的最愜意的一次轟炸了。因爲這些轟炸機的飛行員居然可以將飛機停在五百米的高度,任由投彈手對機場上的飛機進行轟炸,投彈手甚至可以親眼看到炸彈將飛機砸碎後發生爆炸並引燃機場上的彈藥和燃油的樣子。
十分鐘,轟炸機只用了十分鐘便完成了投彈工作,在阿富汗空軍的“配合”下這一次的轟炸進行的前所未有的順利,十幾架飛機居然將一座擁有一百五十餘架飛機的大型軍用機場幾乎徹底的摧毀了,看着不斷的發生爆炸的軍用機場上還在到處亂跑的飛行員和地勤人員,本來應該下達撤退命令的指揮官再一次下達了一個違背常規的命令,使用機載武器儘可能的殺傷阿富汗空軍的飛行員和地勤人員。這個命令相比起轟炸來說,對阿富汗空軍是更加致命的打擊。畢竟損失了飛機以後,只要有飛行員空軍就還可能在短時間之內重建,可是沒有了合格的飛行員可就是一件大事情了,想要訓練一個合格的飛行員需要整整一年的時間。
又過了三十分鐘,直到空中的轟炸機幾乎要將最後的一條彈鏈打光的時候,那些正在家中睡覺的機場炮兵部隊的士兵,才三三兩兩的來到了機場,並*縱起那近乎有二十年年齡的高射炮,開始“反擊”了。
既然便宜已經佔足了,指揮官心滿意足的率領着自己的部隊,大搖大擺的向着東北方向撤退了。他很清楚,從現在開始,在阿富汗的天空中,即便是沒有戰鬥機的護航,他們也是橫行無阻的,因爲最快在一年之內,阿富汗空軍是無法緩過起來的。
在喀布爾王宮的一座高臺上,國王查希爾通過望遠鏡親眼目睹了自己空軍全軍覆沒的整個過程,他萬萬想不到“強大”的阿富汗空軍會在短短的幾十分鐘內便變成一堆堆燃燒着的廢銅爛鐵和碎木屑,而且自己的空軍沒有一點兒還手之力,在下達了將空軍司令就地槍決的命令後,神情恍惚的國王就立即到陸軍醫院找王叔哈希姆詢問對策去了。
可是還沒等查希爾趕到陸軍醫院,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了,早上九點的時候,馮玉祥集中了手中的十萬大軍在強大的炮兵火力的掩護下,對阿富汗西北重鎮斯克扎爾展開進攻,並在半小時後奪取了該城,全城守軍一千餘人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