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啊……”袁世凱一邊說話,一邊偷眼看着範學成的表情,對方此時已經全身心投入到了鴉片的刺激和京腔的韻味中了,一點兒防備之色都沒有。
這時,管家劉仲及悄悄對袁世凱說:“春臺班汪老闆看東家賞了三慶班兩千,他那兒也要,不然不上場!您看……”
袁世凱臉上抽動兩下,咬了咬牙,大錢都已經花出去了,何必在乎這點兒小錢呢,給,要多少都給!
範學成也不是白給的,他想要看看袁世凱是不是真的是個戲癡,於是問道:“大人,聽說您在這京劇上頗有一番研究,想要向您請教一下,依您聽戲的經驗判斷,這汪老闆和譚老闆在唱功上誰比較佔勝場呢?
袁世凱眼珠一轉,知道對方在試探自己,笑道:“嗯,依我看,單從唱法來說,二者各有千秋。一個以雲遮月唱婉轉,一個以腦後音唱雄渾。不過這豔秋(汪桂芬堂號)剛恢復不久,氣息上還要略遜英秀(譚鑫培堂號)一籌……”
“別說了,快看,汪老闆出場了!”不等袁世凱說完,盧永祥就舉着大煙槍叫了起來。
戲臺,汪桂芬一聲《武家坡》的亮嗓叫板,“在營中失落了一匹馬……”立即博得了轟天價的彩聲,連一向不懂京劇的範學成都忍不住站起身喊起好來。汪桂芬的嗓音特點是“腦後音”,而且帶有“嘎音”,開口發聲非常響亮,唱完仍似有餘音嫋嫋。汪的嗓音譬如北京特產的一種脆棗,果肉特別結實,吃起來有脆又甜。嗓音高亢渾厚,善於運用丹田氣和腦後音,歌聲響遏行雲,發音吐字飽滿,韻味十足,極富立體感。僅是一句叫板就把臺下觀衆的心牢牢的抓住了。
袁世凱接着剛纔的話對範學成說道:“汪桂芬與譚鑫培、孫菊仙並稱程門三傑,此三人中孫菊仙年齡最大,譚鑫培次之,汪桂芬最小。汪老闆的唱腔與其他人有別,貴在嗓音運用得法,不僅高低音都動聽,其中音尤佳,韻味之足如飲醇酒,有獨到之處,非譚、孫所能及。說到這兒,還有一段趣事……”
範學成早就聽說京城汪老闆是梨園大家,但聞名不如見面,今日一聽果然不同凡響,自然對汪老闆的事也就格外關注起來,於是問道:“什麼趣事?”
袁世凱淡淡一笑道:“當年程長庚如日中天之時,汪老闆還只不過是個跑龍套的小打,一次,程長庚演《天水關》,上臺之前突然病倒。前後臺觀衆都是衝着大老闆程長庚纔來看戲的,出現這種情況,如有人出來,既是救場如救火,敢上臺的也說明他須有過人的膽識和水平才行。當時,程門三傑中就汪老闆在場,於是他決定從容上場,只一句‘代理山河掌絲綸,運籌帷幄’的叫板,就把臺下觀衆鎮住了,等到開口正式一唱,活脫脫就是大老闆程長庚的聲音。不用說觀衆甚爲滿意,就是整個後臺也是人人稱奇。觀衆驚呼:真乃長庚第二也!”
“哦?有這麼厲害?看來我平日裡在軍中真是孤陋寡聞了。”範學成越聽越愛聽,對衛隊長嘀咕了幾句,衛隊長高喊一聲,“第九軍軍長範學成大人賞錢五千!”
五千?臺下頓時騷動起來,紛紛用驚奇的目光向雅間望來,範學成則得意洋洋的向大家招手致意。
汪桂芬一曲終了,觀衆不依不饒,愣是不讓他下場,無奈之下,又唱了一出《硃砂痣》,這才作罷下場。接下來則是春臺班和三慶班的徒弟們登臺亮相。觀衆們的聽戲的勁頭兒也就小了許多。
袁世凱瞅準時機向盧永祥使了個眼色,盧永祥對範學成笑道:“範軍長,現在臺上都是些過場戲,不如咱們就叨擾總督大人一番,向他討一杯水酒喝喝如何?”
範學成一遲楞,趕忙道:“好,好,兄弟對於聽戲是個門外漢,但在喝酒上還有些手段,呵呵……只是不知道總督大人是否願意?”
袁世凱笑道:“難得二位能賞光到我府裡來,我自然是要殷勤招待了,不瞞你們說,我府裡還藏着一罈杜康酒,多少年都不捨得拿出來喝,今日我就忍痛割愛,那這壇酒奉獻出來,讓兄弟們也品嚐品嚐。”
三個人離開戲園子,在管家劉仲及的指引下,一路向院子深處走去……
喬致庸帶着自己手下的一幫“文臣武士”在大海上漂泊了十幾天之後,終於踏上美國這片神奇的土地。他深吸了一海風,憑藉着多年在商場上的打拼,嗅到了這裡那股濃重的金錢的味道。
在他身後跟着的是“在中堂”的幾位核心人員,共同輔佐喬致庸建立起了喬家的商業王國。
第一干將叫閻維藩,其識人和看事的眼光獨到,在投資方面往往能屢試不爽,成爲喬致庸身邊最大的膀臂。閻原爲平遙蔚長厚票號福州分莊經理,曾經與年輕武官恩壽交往密切,當恩壽爲升遷需銀兩時,閻自行作主曾爲恩壽墊支銀10萬兩。爲此閻維藩被人告發,並受到總號斥責。後恩壽擢升漢口將軍,不幾年恩壽已歸還了所借蔚長厚之銀,併爲票號開拓了業務。但閻維藩因曾經受到排擠和總號斥責喪失了對蔚長厚的感情,決計離開蔚長厚返鄉另謀他就。喬致庸知道閻維藩是個商界難得人才,便派其子備了八擡大轎、兩班人馬在閻維藩返鄉必經路口迎接。一班人馬在路口一連等了數日,終於見到閻維藩,喬致庸之子說明來意和父親的殷切之情,使閻氏大爲感動。閻氏來到喬家,喬致庸見他舉止有度,精明穩健,精通業務,而閻氏時僅36歲,致庸更是感嘆年輕有爲,是難得之經濟人才。當即聘請閻氏出任喬家大德恆票號經理。閻氏對照在蔚長厚的境況,深感喬家對他之器重,知遇之恩,當即表示願殫精竭慮,效犬馬之勞。閻氏自主持大德恆票號以來的二十六年間,使票號日益興隆,逢賬期按股分紅均在八千到一萬兩之間,閻氏爲喬家的商業發展立下了卓越功勞。
馬公甫,本是復盛公字號裡的小夥計,慧眼識人的喬致庸識出他是個人才,在大掌櫃告老後,讓他當上了復盛公的大掌櫃,給包頭商界留下諺語:馬公甫一步登天。
馬荀,本是復盛西字號下屬糧店裡的小掌櫃,不識字,但經營有方,盈利不小。喬致庸便給他一副資本,讓糧店獨立經營,他成爲大掌櫃後也給喬家賺回不少銀子。
高鈺,也是如此,由一名小夥計被喬致庸提拔成了大德通票號總經理,爲喬家收進幾十萬兩白銀的紅利。
喬致庸依然是在國內的那一身行頭,青衣、小帽,一看就像是中國某個小鎮上的教書先生,誰又知道這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喬家商業王國的掌舵人呢。他歷經商場多年,挺過了無數的風浪,但此時看到紐約的高樓大廈,卻感到身上揹負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因爲這個壓力是皇上給的,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繁花似錦,這是紐約這座美國第一大城市給喬致庸等人的第一印象。
街道上二三十米寬的馬路、各種尖頂的教堂建築和鳴響的鐘樓。盤山而建立的各種建築,城市中心碼頭和廣場合一。
燕尾服、手杖、噴着香水的白羊羔手套,這樣的紳士四處可見。
高跟鞋、首飾、寬大華麗的裙裝,女士們驕傲得露着她們最華麗的外表。
當然,乞丐、貧民窟也是分部在繁華的城市各個角落裡,城市各種陰暗面也是多不勝數。
曾經,喬致庸也通過報紙看到過紐約的樣子,當時也沒有在意。現在置身於此,也震驚於它的繁華。畢竟像紐約這樣經濟繁榮的城市,幾乎在任何時候都會不斷得擴建、翻新。一年的時間就可以令這裡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馬公甫、馬荀、高鈺等人則是目瞪口呆得看着繁華景色,如同墨西哥鄉下偷渡者們同樣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說:“這就是大家說的城裡面啊?難怪聽人誰城裡人瞧不起鄉下人,原來城市是這般的樣子……”
“也難怪,你們連山西都沒出過,頂多去過個大同府,當然會覺得驚訝了,其實像這樣的城市在咱們國家多着呢?北京、上海、杭州……哪個地方不比這兒強啊。”閻維藩顯出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
“閻老先,你吹啥牛啊,我們還不知道你,輕易不敢出門,一出門還總要找幾個人保鏢,生怕別人偷了你的體己錢。哈哈……”
閻維藩臉一紅,假裝沒聽見,把目光投向別處。
紐約早在1895年已經有超過50萬人,並且還在以每年增長近萬人的高速發展着。
如果算上紐約管轄區域內包括農村的人口,那則足足擁有80萬以上。因爲它的繁榮,更多的移民更願意選擇在紐約居住。這個地區,已經集中了這個州一半左右的人口。
而華人數量雖受排華法案影響增長日趨緩慢,有時候甚至數量在倒退。不過,早年來大量的華工,以及華工後裔使得這座城市華人數量佔了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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