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吉莫名其妙的看着張濟，不知道這個面相兇狠的軍官說起這些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所以，用這樣的方法去逼供，往往是非常有效的。”
阿伊吉在心底不屑的冷哼一聲，這是來嚇唬自己了。
“當然，如果遇上心志特別堅毅之輩，或性子尤爲剛烈的，結局都是很遺憾的……”張濟說到這裡，先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碗輕飲一口，然後繼續用很輕柔的聲音說道，“慘叫着被烤熟在大甕裡的人，全身通紅，皮開肉綻，渾身冒油。倒是那香氣，往往能將附近的野狗招來，而最後，這些人大多也確實餵了野狗……”
阿伊吉手足已經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額頭一滴豆大的汗珠緩緩滑落。
“很巧，我這裡也有這樣一個大甕……”張濟說到這裡將眼睛往帳門處一瞟，立即就有兩名士兵會意的出門，馬上擡了一口大甕進來，手中還提溜着一大串的麻繩。
阿伊吉驚恐的連退幾步，嘴中發出淒厲的叫喊：“你們要幹什麼！”
張濟仍舊是那副平靜溫和的語調：“阿伊吉先生，實在是對不住。咱們行軍在外，條件有限，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將這大甕升起來的法子，只好在外邊空地上豎起了幾根樁子，倒也勉強能用麻繩將這大甕吊在上面，這樣下邊就可以架柴點火了……”
“我不是大食人！也不是石國人！你們大唐跟他們打仗，不關我的事！”阿伊吉終於控制不住，大聲嘶叫起來。
“放屁！”張濟騰的一下站起身，厲聲大喝，“那你到這裡是幹什麼來了！”
“我……我……我是個做生意的！這西域諸國，我都是常來常往的！我來這裡……這裡……我是被你們抓來的！”
張濟凝神注視着阿伊吉，一言不發。
畢竟活了一大把年紀了，見過的世面也不算少，阿伊吉雖然被張濟看得心裡發毛，但還是竭力回視，一副冤枉不服的神情。
張濟將後背輕輕靠在椅背上，右手輕輕一揮，然後乾脆閉上了眼睛。
頓時就有兩名如狼似虎的唐軍士兵上前，三下兩下把阿伊吉捆了個結結實實。
阿伊吉雖奮力掙扎，但怎敵得過張濟麾下的孔武戰士？拳腳上鬥不贏，他也只能動動嘴皮子了。
“你們憑什麼處置我？我是安息國的大商人！你們如此對待一個異國的平民百姓，算得什麼禮儀之邦、正義之師！？”
沒有人聽得進去他的怒斥與職責，甚至其中一名兵士嫌他囉嗦，乾脆不耐煩的給了他一肘，痛得阿伊吉呲牙裂嘴。眼見對方不像是作假嚇唬，竟是要真的活烤了自己，阿伊吉大老爺開始真的慌了。
“將軍！將軍！饒命啊，我真的是好人啊，小的只是一個跑腿做生意的，您不能冤枉我啊！”
張濟頭還是枕在椅背上，不過眼睛終於慢慢打開了一條縫。盯着空空的帳頂，張副將開口了，不過阿伊吉不聽還好，一聽之下，差點沒閉過氣去。
“你就當本將軍錯殺無辜好了。”
這哪像是大唐將軍說的話？！堂堂上國、禮儀之邦、萬國來朝……錯殺無辜？阿伊吉被這句話震得半天回不了神，直到自己馬上就要被兩名兵士拖出帳外，這纔想起再不說話只怕永無機會了，立即如待宰的肥豬一般嚎叫起來：
“等等！等等！將軍，你要問什麼？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饒命啊！”
張濟嘴角邊流過一絲得意的微笑，坐直了身體。
癱軟如麪條的阿伊吉被兩名兵士扔到了張濟面前，不自覺的跪了下去。
“阿伊吉，你今日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
阿伊吉喘息着，心底痛苦的掙扎着。如果說實話，別說自己能不能逃過大食人的報復難講，以後西域各國的商道是肯定沒戲了，這可是自己夢寐以求、鑽營了半輩子的目標啊！可現在要不說出來，立即就有殺身之禍！而且還是如此慘無人道的死法！
要不，想個像樣點的說辭，騙過這羣可恨的唐軍再說？只要甩開他們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自己這二十多人的小馬隊，哪裡找不到藏身之所？
阿伊吉擡頭看看張濟，眼珠不自然的轉了一下。
可張濟是何等人物，哪裡會想不到此節？他清楚得很，是時候加點猛料了。
“別說假話，你是很精明，也很有膽色，但你手下的那些人就未必了。實話告訴你，你的一名手下已經將你們的勾當一五一十的告訴本將軍了。不然，你以爲本將軍會捨得輕易除了你？”
阿伊吉心思飛轉，他並不相信張濟的這番話，對於跟了自己多年的老手下，他還是很信任的。
“不相信是吧？”“張濟微微一笑，“謀落乾達的心思比你如何？”
阿伊吉如遭雷擊，不可置信的看着張濟。
張濟一見對方表情，明明是自己說中了，可內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居然是真的，楊青所說的居然是真的！
葛邏祿……此次他們出動了近三萬的援軍，嚴格說來，雖然安西軍是絕對中堅主力，可人數上竟是葛邏祿部最多，這樣一支被高公寄予厚望的生力大軍，居然有被大食策反的跡象！如果今天不是截住了阿伊吉，張濟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之前楊青偷偷說出來的分析，張濟是九分不信、一分懷疑的，所以剛纔他拿這話套阿伊吉之前，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沒想到……
強抑住心頭的激盪，張濟故作輕鬆的笑道：“怎麼樣？阿伊吉，肯說了麼？”
阿伊吉仍然未能從震驚中醒過來——這怎麼可能！唐軍怎麼會知道自己辦的事？難道……難道真是薩里木出賣了自己？肯定是他！絕對是他！只有他清楚這次出來的目的！
張濟卻等得不耐煩了：“哼！你要不說也由得你！”
恰在此時，帳外一陣肉香飄了進來，阿伊吉頓時臉色大變，探詢的目光投向張濟。
“你的手下……也還是有幾個硬骨頭的。本將若不殺一儆百，又怎能撬動某人的嘴巴呢？”張濟冷冷的盯着阿伊吉，“說，還是不說？”
肉香雖極誘人，阿伊吉卻差點要嘔吐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下後，叱吒絲綢之路數十載的老頭終於面如死灰的開口了：“我說……我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