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在茶坊裡又坐了片刻,只見李師師門上的青布幕被人掀開,一個年約十七八歲,容貌俏麗,侍女裝扮的小娘子從門內走了出來。
西門慶叫來茶博士,指着那小娘子問他,那是何人?
茶博士答道:“客官,那小娘子就是李師師的貼身丫鬟月兒。許是她又去馬行街和土市子爲李師師採買新鮮果品去了。”
西門慶見那小侍女月兒朝前走遠了,就結了茶錢,起身出了茶坊,悄悄地跟了上去。
侍女月兒走出了小御街,正往馬行街方向走,忽然聽到身後有人溫柔地問道:“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月兒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相貌英俊,風度翩翩的男子懷抱一把五絃阮,面露微笑,看着自己。
月兒羞紅了臉,看着眼前這個人問道:“這位郎君,喚奴家何事?”
當街叫住侍女月兒的人正是西門慶,他對侍女月兒說道:“叨擾小娘子了,在下初到這東京汴梁,人地兩生,本是要去那曹門大街,卻走失了道。不知小娘子可否爲在下指一下道?”
侍女月兒以前未被這麼俊俏的郎君搭訕過,不由得心慌意亂,口中答道:“卻是好巧!這位郎君,奴家正要去那土市子,曹門大街也在那邊。奴家給郎君領一程路可好?”
“如此甚好!在下山東西門慶,謝過小娘子。”西門慶拜謝了月兒,就跟着她並排向前走去。
在路上,西門慶東一句西一句地與那月兒攀談,不多時就與那月兒有說有笑,宛若相熟多時之人。
“不知郎君去那曹門大街做甚麼?”侍女月兒與西門慶相談甚歡,也不急着趕路。她在大街上放慢了腳步,含羞對西門慶問道。
“在下自幼學得琴棋書畫,尤擅音律,彈得一手好阮琴。只因在家鄉已無對手,故特來京師尋訪高手,切磋技藝。在下聽聞曹門大街那邊有幾個大的瓦子,想必會彈琴唱曲之人甚多,故此欲去那裡尋覓知音之人。”西門慶大言不慚地在小侍女月兒面前吹噓道。
“哦!原來郎君精通音律,不知郎君能爲奴家彈一曲嗎?”侍女月兒問道。
這月兒長伴在李師師身邊貼身伺候,自然也是學過音律的。她心中也很好奇身邊這俊俏郎君是否真的曉習音律。若是這郎君當真彈得一手好琴,倒是可以引薦給姐姐一見,解她的愁悶。
西門慶撥了一下手中的五絃阮,對侍女月兒說道:“月兒小娘子,這街上人來人往,太過嘈雜,我與你尋一個僻靜一點兒的巷子,彈與你聽。”
侍女月兒聞言,領着西門慶左拐右轉,入了一條僻靜的小巷。
兩人在一株柳樹下立定,西門慶開口說道:“月兒小娘子,你的名字中有月,我就與你彈唱個蘇學士的‘明月幾時有’吧!”
侍女月兒心中猶如小鹿亂撞,心中在想:啊呀!這俏郎君是要撩撥我麼?他是要撩撥我麼?
侍女月兒心亂如麻,紅着臉點點頭,站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聆聽。
西門慶抱着五絃阮撥了幾個音,就彈唱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那侍女月兒以前從未聽過這樣的曲調,訝異地愣在了那裡。
西門慶彈唱的音樂,並不是宋代的水調歌頭詞牌曲調,而是來自現代的“明月幾時有”歌曲版本。
宋代人自然不會聽過這樣的曲子,是以月兒心中滿是驚歎。當真是想不到,“明月幾時有”這首詞還可以這麼唱?這新歌怎地如此動聽?
可是還未等月兒發問,四周已響起一片叫好聲。
原來,西門慶用五絃阮彈唱的這首悅耳動人的歌曲已經吸引了不少行人,他們紛紛走入這僻靜的小巷,安靜地守在一邊聆聽。直到一曲奏罷,方纔紛紛叫好。
“小娘子,你就依從了這位郎君吧!”東京城裡從來不缺好事之徒,有人在人羣中起鬨。
“唉呀,這般俊俏的郎君,又彈得一手好琴,妹妹若是不要,讓給姐姐我。我來疼這小郎君。”不知哪個膽大的女娘看中了西門慶。
衆人看着西門慶與月兒兩人在這僻靜的巷子裡躲着唱曲兒,都心生誤會,發出一陣陣鬨笑聲。
西門慶也不答話,拉着月兒的手就向巷外跑,身後響起一陣陣善意的笑聲。
月兒小臉緋紅,跟在西門慶身後一路小跑,她的柔夷小手被捏得手心出汗,卻捨不得從西門慶的溫暖大手中掙脫。
望着西門慶的背影,月兒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我要帶他去見姐姐,若是姐姐能和他有緣在一起,那麼月兒也有機會……
西門慶拉着月兒跑出小巷,聽不到身後的喧囂聲後,才一起立定了腳步。
西門慶迴轉身看向月兒,見她俏麗臉龐上的兩抹紅暈直飛到耳根,額頭上香汗密佈,就關切地問道:“月兒小娘子,你可還好?”
月兒羞澀地從西門慶手中把自己的小手抽出來,掏出香帕擦拭着額頭的汗,藉以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
稍事歇息後,月兒堅定了心意,擡頭勇敢地望着西門慶問道:“西門郎君,方纔那個曲子是你自己譜的嗎?這樣的曲子你還有嗎?”
西門慶聽見月兒這般問,就知道今日這番努力沒有白費,只怕是事要成了。
西門慶對月兒露齒一笑,口中說道:“月兒小娘子,那曲子正是我譜的,你可喜歡?這樣的曲子我還作了許多,都可以彈給你聽,你可願意聽?”
月兒聞言,拍着小手笑道:“太好了!西門郎君,你仔細聽奴家說。那曹門大街的瓦子你就別去了,那裡都是些庸碌之輩,哪裡及得上郎君你。這東京汴梁城裡,真正最擅長音律和唱曲的,都在小御街。而那街上,又是奴家的姐姐獨佔鰲頭,最精此道。不如奴家引薦郎君你去見姐姐,郎君你看可好?”
西門慶問道:“在下深感月兒小娘子的厚意!不知月兒小娘子的姐姐是哪位高人?”
月兒湊近西門慶低聲說道:“西門郎君,奴家說出來你可別驚。奴家那姐姐就是歌舞冠絕京師的李師師,郎君必然聽過吧?郎君可敢與奴家那姐姐一會?”
西門慶整衣拜謝道:“月兒小娘子,若蒙引薦,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