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現,趙靖醒來。
客房空落落的,趙靖的心情也空落落。腦子裡還在浮現橫劍阻擋金瓜錘那一幕,又有一種柔軟堅挺的感覺浮上心頭。
他掙扎想爬起來,可惜全身軟綿綿,眼睛在四處搜尋趙曼的身影。
趙曼端着大盤子和素素推門進來,趙靖有些委屈:“曼兒,你怎能拋下我,獨自去吃白食啊!”他看見素素,樂了:”曼兒,咱倆還未結婚,哪來的漂亮閨女?“
“哎吆!”笑聲引起傷口隱隱作痛。
“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不樂意啦?“
“嗯!這女孩是誰?”
“趙哥哥,我叫素素”
“一次受傷,換來漂亮的小小妹,值了!你姓啥?“
“保密”
素素似乎還沒放開,低下頭。
趙曼將被子捲起,放在背後讓趙靖坐起來,用筷子夾起一片羊肉:“曼兒,咬不動,你咬碎了,餵我”
素素有些天真:“曼姐辛苦照顧我和你,還是我來吧!”趙曼掩鼻而笑。
秋天的夜晚來的早,趙靖透過窗戶看到幾點星光。
“曼兒,我想大哥他們了,馬匹購買順利嗎?如何通過燕京關卡呢?”
“靖哥哥,放心吧,沒有大哥,三哥做不成的事情!”
趙靖想問素素哪兒來的,趙曼沒介紹,他便不問了。
“趙哥哥,曼姐!原來是販馬的”
趙曼實話實說:“對,可不只是販賣,是爲郭威將軍購買軍用馬匹”
素素閃動大眼睛真誠說:“我能永遠跟着你們嗎?”
趙靖不想辜負這雙幼稚的眼神,指天發誓“我對天發誓,我和曼兒永遠與素素在一起!”素素又讓趙曼發誓:”我和靖哥哥永遠和素素在一起!”
趙曼重複趙靖的誓言,素素安心了,身色開始自然起來。
“曼兒,你定了幾件客房?“
“一間,怎麼了?”
“哈,我豈不是又要和曼兒同牀共枕?”
“還有我呢!”
“哎喲喂 ,我今晚是享齊人之福啊!”
趙靖不能大笑,只能強忍。
素素疑惑:“曼姐,啥是齊人之福呢?”
“靖哥哥在胡說八道呢“
趙曼爲趙靖能在病痛中有如此心境而高興。
第二天一早,趙曼去診所,郎中將昨晚配置的中藥交給她,並告訴她熬製的方法,剛從診所出來,就發現氣氛不對勁。
從北門過來一隊六扇門差役,前面的差役舉着公告牌,公告牌上的畫像讓趙曼有些奇怪。
這不是素素嗎?
趙曼知道,凡官府六扇門出動,必抓要犯,她向差役打聽,差役說,這是上司的命令,要挨家挨戶的搜,特別是客棧,別的他也不清楚。
她急忙奔向客棧,找到店小二,向他說明情況,能否爲素素找到藏身之處,還沒等店小二說話,另一隊六扇門差役闖進客棧,要求所有人原地不動。
每間客房,每個角落,廚房倉庫,連院內的枯井都不放過搜查。
隆化,漢蒙滿混居之地,耶律德光將戰爭中俘獲的冀幽州各地漢人遷至隆化,沒有土地的漢人大多選擇經商,望月樓的掌櫃夥計全是漢人,早已對契丹人不滿。
趙曼心急如焚,她擔心院內東邊客房裡的素素,趙靖雖武功高強,可眼下只是廢人。她緩緩向後院門口移動,後院馬鞍上有兩人的蝴蝶劍。
趙曼眼見幾個差役去了東邊的客房,正要行動,領頭的差役走過來。
“讓你原地待命,就你特殊?”
“我相公與人鬥毆被砍傷,我要煎藥啊,大人!”
“哦?”
掌櫃解釋道:“他男人好賭,把房子都輸了,幾天前沒錢還賭賬,被砍傷,這小女是我遠房親戚,見她可憐,來我客棧暫住幾日”。
領頭差役道:“走,去看看!”
東邊客房裡,趙靖掀開被子一角,先前進去的差役見老大來了,急忙報告。
“這裡啥也沒有,就這地痞一個!”
趙靖見趙曼站在門口,吼道:“你這死婆娘,拿藥去這麼久,你是要害死我啊!”
他拿起枕頭向門口扔去。
領頭差役打落趙曼手上的藥袋,跺了幾腳:“你年輕美貌,嫁這無賴,值嗎?”他反而同情起趙曼。
他走到牀前,衝趙靖臉上左右開弓,趙靖忍住疼痛,用被角死死捂住。
“大人,小的以後再不欺負婆娘,若在欺負,來生當豬狗!”
他從被角伸出手指,似乎在對天發誓。
領頭差役解氣了:“媽的,六扇門管這破事,算我倒黴,走!”
趙曼關起房門,輕聲道:“素素呢?”趙靖掀開被子,素素蜷縮身體躺在趙靖腿間,趙靖胸口疼痛,此時已虛汗淋漓。
趙曼在前堂熬藥,見店小二早早便關上客棧大門有些好奇。
“剛過中午,不營業啦?”
“契丹人又開始發瘋了,今天一大早在東門又開始搶砸漢人商鋪了,掌櫃不放心,關門歇業”
趙曼很疑惑,朗朗乾坤下還有公然搶劫的,有些不理解,沒多問,讓趙靖儘快恢復健康纔是她的重點。
耶律李胡回到上京,直接去行宮給母親述律平請安,他將耶律平抱起,放下後依偎在母親懷裡。
述律平見他右臂有傷,關切問道:“狼崽,被虎傷了?”
“不小心,讓女娃兒給射傷了”
“唉,契丹大元帥,被女子所傷,這可是太陽從西方出來”
“讓母親見笑了”
耶律李胡撫摸着母親斷了右手的手臂有些傷感。
耶律聞瑛帶着四位王子,走進來跪拜行
禮:“孫女祝祖母大人安康!”述律平沒理會她,走向耶律璟:“我大孫子長高啦,騎射學業可有提高呢?”
“老師都跑了,還學啥嘛?”
耶律平知道馮道是當世大儒,她衝耶律聞瑛說道:“這麼多契丹勇士,看不住一個老人?”
耶律李胡胸中的怒火又重新點燃,礙於母親在身邊,只能強壓。
“聞瑛侄女與馮道關係甚好,她不想抓回老師,還害我受了箭傷,我可是你叔叔啊!”
耶律聞瑛無言以對,只能默默跪在一邊。
“起來吧,聞瑛,你是公主,爲人處世,應以大契丹利益爲重,契丹強大靠你們,契丹毀滅也掌握在你們手裡,明白嗎?”
“是,祖母大人”
俗話隔代親,可耶律聞瑛對這位祖母是即敬又怕,記事起這位祖母從沒給她過好臉色,時間久了也就無所謂了。
述律平環視五位小皇子,略顯紅潤的臉色舒展笑容,眼神裡飄蕩着慈愛。
“你們代表了契丹未來,兄弟間要至誠相愛,璟兒要照顧好弟弟,能做到嗎?”
“謹記祖母教誨!”五位王子齊聲道。
“祭祀要開始了,隨我一起去吧!”
契丹是遊牧民族,動物的繁庶預示着興旺。青牛白馬傳說是契丹人的先祖坐騎,此時竟被用於祭祀,將被屠殺。
契丹人相信青牛白馬的靈魂將轉生新的物種,以提示族人,先祖的靈魂不滅,將永葆後代平安。
長鳴號角聲中,白馬青牛被屠殺,馬頭牛頭供奉在先祖神壇上,述律平神色凝重,登上祭祀臺。
她伸出左手指向地面,再緩緩伸向空中,深邃的眼神裡透出一絲威嚴。
“先祖在上,述律平攜契丹叩安,保佑我大契丹,國泰平安,生生不息;保佑我兒德光,南下中原,完成一統;保佑五位王子摯愛親誠,勤學善射明事理!”
述律平拜倒叩首,廣場下衆人紛紛跪倒,祈求祖先庇護。
在契丹人的心目中,述律平是神女一般存在!
自嫁給耶律阿保機起,她不僅僅是一位妻子,而且是重要的謀臣或者可以說是鎮守一方的將領。
耶律阿保機爲建立契丹國四處征戰之時,耶律平總能駐守後方,擊敗來犯之敵,讓他無後顧之憂。
契丹有兩大姓,耶律和蕭,這和述律平有一定的關係。
耶律阿保機十分推崇大漢劉幫和蕭何,在建立契丹後爲了表示對自己髮妻功勳的肯定,將皇族賜“耶律”姓,耶律氏兼稱劉氏,後族賜“蕭”姓。
926年,耶律阿保機在征戰途中病死,契丹內部開始分化,太子派和耶律德光支持者,爲皇位展開激烈的爭奪。
雖然太子耶律倍,老二耶律德光都是自己親生,從內心深處來說,述律平希望小兒子耶律李胡即位,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與母親最親的孩子,當然能獲得母親更多的照顧。
可耶律李胡當時才15歲,契丹被太子黨和德光黨籠罩。
述律平選擇了有“秦王之譽”的耶律德光,她在朝堂上自斷右手,對太子黨官員發出威脅。
“我能自斷右手爲先帝陪葬,你們能捨去性命爲先帝陪葬嗎?”
一場皇位爭奪戰因述律平自斷右手而結束!
耶律聞瑛聽見身旁的北樞密使蕭天壽耶律李胡輕聲稟報。
“半月前,石素素不見了,在下已展開全城搜鋪,搜鋪範圍已擴大到承德”
“石素素是誰?”
耶律李胡一時沒反應過來,腦袋循環後忽然想起。
“這女娃兒身邊的人是吃乾飯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處死!契丹不養閒人!“
耶律李胡因生氣聲量漸大,周圍官員都向這邊張望。
“這……”
“啥這,啥那的,現在就去!”
蕭天壽知道他的脾性,他只能服從。
耶律聞瑛聽不下去了,人命關天。
“三叔,怎能隨便殺人?找到石素素是首要,大草原到處是野獸!”
“放走趙靖趙曼兩人,我還沒找你算賬,還敢教訓我?那女娃被狼吃了,也與契丹沒關係!”
耶律聞瑛本想派耶律楚雄去大草原尋找,可時間太久,對一個七八歲的女孩來說恐無生還機會,她默默爲石素素祈禱。
祭祀後,耶律李胡找來北樞密使蕭天壽,令他派出兩隊人馬,分別去隆化和燕京。
他要將馮道趙靖兩人下油鍋,趙曼自己享用後送給耶律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