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面對楊信父子投來的期待眼光,他無法直接回答否定。
他起身朝向楊信,喝下杯中酒說:“我自小母親去世早,父親不管我,是姑姑姑父收留我,把我拉扯大,在我心裡姑父郭威如同我父親,這次姑父讓我來契丹買馬,我又怎麼能不回去呢?大人,您說呢?”
他將酒杯倒滿酒朝向楊業,喝下杯中酒說:“與小兄弟雖相識短暫,可十分投緣,我甚是喜歡,分別短暫,總有重逢那一天!”
一番真誠,讓楊信父子無話可說,不在堅持。
楊信是見過郭威的,還在一起經歷過戰場廝殺,他從柴榮身上看見了郭威,不,比郭威更偉岸的男人!
馬隊就要出發了,楊業依依不捨:“二位姐姐能再喊我一聲小屁孩嗎?”
娜塔莎劉倩倩同時喊道:“小屁孩,我們會想你的!”
“大哥,真想和你們一起走啊!”
“總有相逢的那一天,不信咱拉鉤!
柴榮伸出右手,大拇指朝上,小指略彎,其餘三指握拳,楊業同樣手勢,大拇指相碰,完成一次拉鉤。
“我還有個二弟趙靖阿妹趙曼,我堅信他倆還活着,行走的路線必經涿州,小兄弟也有機會遇見呢!”
楊業默唸趙靖趙曼四個字。
柴榮和李進商量,選擇經河北淶源,山西五臺到目的地太原。
楊業送了一程又一程,柴榮感動萬分,將多年相伴的青龍劍贈予楊業,楊業也將虎頭烏金槍回贈柴榮。
一路之上,農田荒漠,水車早已被雜草覆蓋,有趣的是各大小寺廟香火繚繞,人聲鼎沸。
路上行人,十人中必有四僧尼,來往的人羣裡身罩僧尼服飾的男女更是顯目,佈道者,化緣者更是散佈在大街小巷。
“無人種田,無人生產,靠佈道化緣,能維持生計?”柴榮發出感慨。
李進道:“大哥,這裡的寺廟可發達呢,靠百姓的香火錢,不斷收購農田,都成一方富甲了!”
娜塔莎第一次來到晉地,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人多,衣衫襤褸的,平民穿戴的,華麗綢緞的,各色人種鑲嵌其間。
她記得年幼時,這個季節基輔羅斯早已是冰天雪地,方圓幾裡都看不見人。
隨父親謝爾蓋在契丹草原上,四處奔波,她能看見最多的是馬羣羊羣,散佈在草原上各類野獸。
在燕京定居下來,纔有正在意義上的家,燕京屬晉時,這裡的人是溫和的,相互之間的禮節繁雜,幾乎成了儀式。燕京歸契丹後,人們在悄悄發生變化,不在輕言細語,一言不合就開始動手了。
酒樓裡的菜系也在變化,原來的肉丁肉絲被大塊肉所替代,小酒杯換成了大酒杯,女人也成了常客。
契丹男人身上的異味逐漸消失,可能是勤洗澡的緣故吧,女人的服飾不在單一,胭脂薰香成了契丹女人懷中之物。
李進見娜塔莎不說話,第一次踏入晉地,是否不習慣?
“娜塔莎,累了吧?”
“三哥,我在考慮問題呢!”
劉倩倩從後面打馬追上,她笑道:“哎喲喂,我腦袋瓜從不想事情,就四個字:跟大哥走!呵呵”
“倩丫頭,這樣下去真成了豬,咋辦啊,哈!”
馮道一踏入晉地,他心情頓時輕鬆,馬車也不坐了,騎上馬跟隨這羣年輕人,飽覽久違的晉之風光。
劉倩倩不開心了,她生氣道:“人家一大美女,被你說成豬,你這老頭多久沒刷牙了?”
衆人哈哈大笑。
柴榮道:“老頭,到了太原,我派人幫你護送到開封,不知石敬瑭皇帝該如何對待你呢?
回皇城開封,馮道不擔心,以他對石敬瑭的瞭解,不敢把他怎樣,何況官職對他根本無所謂,雕版《九經》纔是他的歸宿。
一想到要和柴榮這羣年輕人分開,失落惆悵的心情油然而生。
“真不想離開你們!”
“老頭,我們也不想離開你!”
太原先鋒軍營地,正至中午,訓練完士兵的郭威跨進營帳,他將正在準備午飯的柴靜從身後摟在懷裡,吸聞着髮香。
柴靜轉過身說:“大哥,結婚都十四年了,還摟不夠?”
“一輩子都不夠,來生我還會在黃河岸邊的那家客棧等你!”
“不能換個相逢之地?”
“不換,我怕遇不見你,沒人向我求婚?”
柴靜嫣然一笑,郭威細細打量柴靜。
“靜靜,你咋和當初遇見時,沒啥變化呢?”
“沒變老?”
“是!不過該挺的挺了,該圓的圓了!“
柴靜剛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她明白了,滿是羞澀。
“先吃飯吧!”
“不急,先念篇文章吧!”
郭威躺在竹製行軍牀上,拿起枕頭邊《李衛公兵法》,讓柴靜躺在他懷裡,給他念書。
愛撫着溫軟的肉體,聞着磬人的髮香,聽着委婉清脆之聲,郭威早已習慣這樣的看書方式,戰場的廝殺與血腥,他需要心上人的慰藉。
柴靜也陶醉在這樣的情愛裡。
郭威愛撫着飄散的秀髮說:“江陵離別,已過半個多月,不知柴榮他們現在如何?擔心啊!”
“我感覺柴榮越來越向你了,從身材到爲人處世!”
郭威心中一顫,他將柴靜頭擡起,親了一下,他道:“靜靜,沒有你,我還是被通緝的逃犯!”
“大哥,心地善良,該殺之人必有該殺之處!”
郭威嘆道:“契丹不準漢人購馬,我把這艱難的任務交給他們,我現在後悔啊,他們還是一羣大孩子呢!”
郭威提到孩子,柴靜若有所思,有些無奈和傷感。
”結婚到現在沒給大哥生下一男半女,小妹很內疚!”
郭威輕摟柴靜的肩膀道:“有你和榮兒,此生足矣!”
柴靜聽見郭威的肚子咕咕叫,微微一笑,起身準備午飯。
此時郭威似乎聽見戰馬奔騰之聲,他迅速從行軍牀上躍起。
“靜靜,可能是他們!”
軍營外執勤的哨兵來報,有大批馬羣奔軍營而來,郭威急令伙房埋鍋造飯,殺幾頭羊。再令騎兵軍士協助將馬安置在軍營附近馬場。
他拉着柴靜向軍營外跑去。
柴榮老遠看見營地外的兩人,他急促戰馬加快速度,不等馬速放緩,一躍馬下。
郭威伸開雙臂,與柴榮緊緊擁抱,
“榮兒啊……!”
柴榮明白姑父此時的心情,他道:“姑父姑母,侄兒會來了!”
柴靜將柴榮摟在懷裡,柴榮高大,只能將頭靠在柴靜的肩膀。
“榮兒,我想你!”
柴靜雖比柴榮大十歲,在她心裡,柴榮比親兒子還要親。
李進娜塔莎劉倩倩率商隊護衛給郭威行禮。
郭威拱手道:“孩子們辛苦了,從荊州到契丹,一路勞頓,郭威謝了!“
娜塔莎自我介紹道:“我叫娜塔莎,郭伯伯,柴伯母好!”柴靜眼前一亮,她道:“金髮碧眼,好一個靚姑娘!”
郭威見前面有一老頭,短髮沒鬍子,真奇怪。馮道風趣道:“郭將軍,你不認識我啦,我是馮道啊!”
郭威急忙行禮抱拳道:“馮大人,怎麼會在這裡?”馮道得意道:“將軍不要多禮,這羣孩子都喚我老頭,我是從契丹逃會來的!”
郭威發現少了兩人,他問:“趙順趙曼呢?”柴榮答道:“我們在這裡等待他倆的迴歸!”柴靜心道一定是出事了,她在心裡默默祈禱。
郭威吩咐伙房將宴席設在他的營帳外。
馮道進營帳,地面乾淨,物品擺放整齊,桌上兩盤菜,一葷一素,出來走向郭威。
“將軍,就住在這裡?”
“劉知遠大人賜給我一套宅院,我喜歡和士兵同吃同住,離開士兵,我這將軍有何用呢?
“嘿,石晉的將軍都和你一樣,契丹怎敢侵犯?”
“我這先鋒軍,不過2000兵馬,稱不上將軍!”
柴榮向郭威詳細介紹在契丹買馬情況,郭威起身端起酒杯,面向東北方。
“謝爾蓋兄弟,郭威給你敬酒,沒緣和你一聚,天大的遺憾!“
他將杯中酒倒在地上,郭威欽佩捨身取義之人,娜塔莎忍不住掩面哭泣。
柴靜將空酒杯倒滿酒,郭威再次端起,面向東北方。
“蒼天保佑我趙靖兄弟,曼兒閨女逢凶化吉,平安歸來!”
郭威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柴靜見場面凝重,又怎能安慰迴歸遊子的心呢?她說:“我給大家唱首歌吧!”
柴靜唱起了《待我長髮及腰》,歌聲委婉深沉,激情處清亮激越,纏綿激盪的歌聲清掃疲憊痛苦之心。
郭威還是第一次聽,也徜徉在這美好聲音裡,劉倩倩心道,柴姑姑怎麼也會唱這首歌呢?
柴靜見大家都沒說話,她道:“我吟李白《行路難》兩句詩,爲大家鼓勁吧!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柴榮能背誦這首詩,幼小時,柴靜讓他讀的第一首詩,隨着年齡閱歷的增長,他明白這首詩的含義。
此時馬場士兵來報:經檢點,馬匹數量1150匹,一色蒙古馬!劉倩倩道:“對,是1150匹!”
郭威無奈道:“真難爲你們了,我雖是先鋒軍總管,可部隊只有2000人,戰馬350匹,家底薄啊,哈哈!”
他起身向柴榮詢問:“從軍吧!部隊缺人,榮兒,你看如何?”他的目光轉向柴靜,柴靜微微點頭。
柴榮起身抱拳,堅定道:“姑父,侄兒願爲姑父馬前效力!”
李進急了,大哥從軍,他怎能不跟隨呢?他起身抱拳道:“郭伯伯,我也要隨大哥從軍!”
郭威笑道:“我話還沒說完呢,榮兒你挑選500匹馬,組建先鋒營騎兵,人員我沒有,自己招募,兵餉我沒有,自己解決!我封你先鋒營指揮使,你看如何?”
“姑父,侄兒一定完成使命!”
“大哥從商隊頭馬變成兵頭,我豈不是也成爲一兵呢?”
郭威風趣道:“不想當兵,可當老婆啊,哈哈!”
劉倩倩害羞了,一臉通紅。
旁席的商隊護衛經過協商,一致同意加入先鋒營。一護衛道:“柴大哥做啥,我們就做啥,爲柴大哥賣命,值!”
柴榮道:“我感謝大家的捨命相隨,從軍的目的不是爲我柴榮個人,是爲百姓而戰,請大家記住!”
“大哥,我和娜塔莎帶幾人去跑商,解決軍費吧!”
娜塔莎神秘道:“大哥,軍費的事情,交給我吧!”李進道:“你如何解決呢?”
娜塔莎道:“還記得黑皮箱嗎?”李進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