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元明把李智雲拉到了一旁低聲相勸,卻終究不是傳音入密,非但瞞不過鄭思遠的耳朵,就連崖頂其餘的幾位絕頂高手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聽到魏伯陽這個名字時,崖頂衆高手都不禁變了臉色,他們固然不瞭解火龍丹宗的過往,卻沒人不知道魏伯陽的大名,不是因爲魏伯陽煉丹技術冠絕天下,而是因爲魏伯陽曾經橫掃武林!
但凡傳承深遠的世家高手都知道,魏伯陽是東漢時期一度力壓整個武林的修真祖師,以一個修真者的身份橫掃武林,法術無敵,打遍天下無敵手!
知道這段武林掌故的人們都知道,自從西漢第一高手衛青歸隱化外,第二高手霍去病英年早逝之後,整個漢朝武林之中就沒有一個能與魏伯陽分庭抗禮的人物!
這樣的修真者如今已經變成了仙人凌駕於凡人之上,是咱們大隋朝的武者能招惹的麼?肯定惹不起啊!
魏伯陽聽到此處、再看見那些武林高手的臉色就不禁暗暗得意,心說算你姓蘇的識相,還知道魏丹祖的名頭,不然我火龍丹宗就連你也一併收拾了。
待聽得蘇元明把自己宗門的背景介紹完畢,就斜睨着李智雲說了一句:“現在你明白了嗎?”
李智雲就點了點頭,轉回幾步面向鄭思遠說道:“我明白了。”
見李智雲已經轉變了態度,鄭思遠旋即恢復了驕傲,以上位者的姿態說道:“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還不速速交出所有靈石更待何時?嗯,你能有現在這樣的態度就很好嘛,若是你能如數上繳靈石,達到本仙師的滿意,興許本仙師還能給你留下一成半成的。”
衆人見狀,便都以爲李智雲已經妥協了,卻沒人因此就看輕李智雲,那魏伯陽何等厲害,換了誰也得妥協啊,不妥協就是找死。
於是都把目光看向李智雲的臉上,等着看他從何處拿出靈石來上繳,然而李智雲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輕輕“哦”了一聲,不疼不癢地反問了一句:“是嗎?”
看見李智雲這副模樣,鄭思遠就不免又有些火大,這小子對火龍丹宗不夠敬畏啊!早晚得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只是眼下既然他已經同意交出靈石,卻是不便節外生枝了。於是問道:“靈石在何處?”
卻見李智雲兩眼一翻,反問道:“靈石在何處……這事兒跟你有關係麼?”
鄭思遠聞言大怒,說道:“合着你小子是在消遣本仙師麼?”
李智雲不屑道:“仙師?仙師很了不起麼?告訴你,老子打的就是仙師!不想捱揍就快滾!”
鄭思遠頓時懵逼了,這小子哪來的如此膽氣?竟敢理直氣壯地跟我火龍丹宗作對,正不知應該說些什麼痛斥對方時,卻聽李智雲又道:“還拿魏伯陽來嚇唬我?魏伯陽算老幾啊?他趕得上伏羲大神麼?就是伏羲大神有事都得跟我商量!”
李智雲這話還真不是吹牛,在靈源大陸俠客島上的時候,伏羲的確是客客氣氣地與他商量了一些事情,並沒有擺出上古大神的身份來壓人。
但是鄭思遠如何肯信這話?伏羲大神是什麼檔次的神聖?那可是與盤古女媧平起平坐的存在,別說魏伯陽了,就是他們道教的創始人——太上老君李耳都比伏羲矮着一些輩分。
要說伏羲大神會跟凡間一個後輩武者商量事情,那簡直就是胡說八道,伏羲能有什麼事情需要跟他李智雲商量的?
於是怒道:“你小子實在太過狂妄,膽敢信口雌黃、褻瀆神明,今天就讓你嚐嚐我仙家的手段,教教你如何做人!”
說罷口中唸唸有詞,突然暴喝了一聲“疾”,整個身體頓時化爲一條火龍襲向李智雲。
這條火龍與先前他飛臨千佛山上空時的那條火龍又不一樣,先前那條火龍頭角崢嶸鬚髮儼然,講究的是龍的儀表,然而此刻這條火龍卻沒有了任何形貌細節,只有一條炙熱的火焰燒向李智雲。
“炎龍術!”蘇元明見狀立即驚呼,並提醒李智雲道:“這火龍碰不得!”
炎龍術是修真界火系法術的頂尖境界,或者也可以說是火球術的頂級版。
通常煉氣期的修士即可運使火球術施放火球攻擊敵人,但隨着築基、金丹、元嬰等境界的提升,火球術也會跟着發生量變乃至質變。
炎龍術就是最厲害的火球術,與尋常火球術不同的是,它的火焰溫度超高,且能夠鎖定並追蹤敵人的位置,如影隨形,有若附骨之疽,令敵人無所遁形。
與火球術相比,炎龍術的另一個特點是較爲持久——通常低級修士發出的火球轉瞬即逝,根本談不上鎖定和追蹤,能燒到人也就燒到了,燒不到人也就燒不到了,所以並不十分可怕,但是炎龍術不一樣,炎龍術形成的火龍不燒死人是不會罷休的,一直圍着敵人焚燒到底。
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說鄭思遠既然擁有如此厲害的手段,爲何會在到達之初僅用火龍劍法對戰李智雲,甚至被李智雲重創在身?
說起來原因也很簡單,只因爲動用這炎龍術會導致附近的天地靈氣大量消耗,而且不僅是消耗千佛山這幾座山頭上的天地靈氣,一旦將此處的靈氣消耗殆盡之後,還會抽取濟州附近的靈氣過來補充。
這就好像是氣象學中大氣高壓和大氣低壓之間形成對流是一樣的道理。
鄭思遠當然不會吝惜凡間的天地靈氣是多是少,他在意的是李智雲身上攜帶的或者是藏匿在附近的靈石,那靈石逸出的靈氣,其濃度遠勝世間任一場所的靈氣濃度,動用炎龍術便會消耗靈石的質量。
鄭思遠已經把李智雲的靈石視爲己有了,又如何捨得在戰鬥中無謂消耗?每消耗一兩靈石都是割肉一樣的疼啊!所以即使是鬥劍輸了的那一刻,他都沒有產生動用炎龍術的念頭。
但是現在他不得不動用了,再不給這個狂妄無知的小子一點教訓,只怕從此世人都不知道神仙是什麼了!
蘇元明的提醒已經遲了,在他說出炎龍術的一瞬間,這條炎龍就已經將李智雲的身軀吞噬掉了。
就好像一條龍吞了一個人一樣,場地之中只剩下一條原地打轉、搖頭擺尾的火龍,再也看不見李智雲的身影。令人無法忍受的高溫熱浪擴散開來,將包括蘇元明父女在內的觀戰人羣逼下了山崖。
這就是炎龍術的厲害之處,就這麼一轉瞬間,非但人畜無法在千佛崖頂逗留,就連崖頂的石頭都被燒得紅彤彤的,眼見竟有轉向金黃的趨勢。
岩石若是被火燒成金黃色,那就距離變成岩漿不遠了。
完了,這下李智雲必死無疑了。
這一刻,但凡對李智雲感恩戴德的人無不面色慘然,心頭絕望。包括狄知遜、秦瓊、羅成乃至萬宣道在內的幾人都抱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再次衝上崖頂,衝入火龍之中與李智雲死在一起。
沒有能力救他,與他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種報答吧?
然而事實卻是他們根本衝不進去,似乎崖頂的空氣都已經變成了看不見的烈火,或者說此時崖頂的空氣已經比凡間的火焰還要灼熱,這超高的熱量甚至扭曲了人們的視線——在崖下看向崖頂,崖頂原有的所有景物都是嫋嫋搖動的,彷彿要化爲灰燼升入空中。
這樣的死亡境地、活人如何衝得進去?蘇倩倩已是泫然欲泣,剛剛有些婆娑的淚眼隨即就被迎面而來的熱浪烘乾,連帶着黛眉睫毛都被燙得蜷曲起來,轉眼就會燒起來的節奏。
“孩子,退後!”蘇元明一把將女兒扯退了幾步,女兒的心情可以理解,好不容易看見這樣一個驚才絕豔、冠絕當世的男人,卻不能相伴廝守,非但不能相伴廝守,而且還要眼睜睜地看着他被炎龍燒死,這是多麼悲慘的事情?
“我不,我要看他最後一眼。”蘇倩倩掙扎着不肯後退,卻由於功力不如父親,因而還是被拉得踉蹌退下。
即使根本看不見李智雲的身影,她也不想遠遠地退開,因爲只需再過片刻,這世上就再也沒了靈石主人李智雲這號人物。
“女兒你別急,智雲他暫時沒什麼大礙。”蘇元明柔聲勸慰女兒,蘇倩倩聽了就不禁悽然一笑,“爹爹你別哄我了,如此厲害的火焰,他怎麼可能沒有大礙,這會兒只怕骨頭都燒成灰了。”
蘇元明正色搖頭道:“爲父說的是真的,若是已經燒死了李智雲,這條炎龍就會立即消失,修真者不會爲了沒有意義的擺譜浪費天地靈氣,鄭思遠更不會爲了嚇唬咱們繼續灼燒這山頂的岩石。”
“你說的是真的?”蘇倩倩有些半信半疑,但是美眸中突然的明亮卻暴露了心目中的希冀。
她是真的看上李智雲了,不管是因爲李智雲的靈石還是欣賞李智雲的人才人品,總之已是情愫暗生。反正她不希望李智雲就此死去。
這句話的話音還沒落下,突然間眼前的景物整體一暗,籠罩在崖頂上空的鮮明光亮沒了,這就意味着那條炎龍已經消失!這對那些沒有聽見蘇元明講述的人們來說是一樁喜訊,但是對剛剛理解了炎龍原理的蘇倩倩來說卻是最最嚴厲的打擊。
“啊!”她因而發出驚呼,“這火龍怎麼沒了?”
根據蘇元明的理論,炎龍消失之際,便是李智雲挫骨揚灰之時,既然眼下炎龍已經消失,那麼李智雲還有幸存的可能麼?
想到此處,不由得淚如泉涌,顧不上崖頂上殘留的餘溫,迅即展開輕功一掠而上,她輕功本已極佳,加上此時悲憤而又急切的心情,就更是卓然出衆,只一個飛縱,就從崖下掠上了崖頂。
人還在空中,卻發現崖頂上面驚人的景象——在崖頂正中,那道紅繩圍系而成的、原本屬於她父女獨有的領地中央,站着丰神俊朗且又氣定神閒的李智雲。
不僅鬚髮肌膚沒有半點損傷,甚至身上的衣着都沒有半點焦痕,一如既往的玉樹臨風,一如既往的瀟灑倜儻。
左近四周卻再也沒有鄭思遠的影蹤,不論是那個穿着火紅道袍的人,還是火劍又或火龍,全然不見,就好像崖頂上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
“啊?你沒事?”尚未落地,她就帶着哭腔問了出來,鄭思遠去哪裡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智雲有沒有事。
李智雲轉過頭來,笑得很是燦爛,露出兩行雪白的牙齒更見迷人,說道:“我能有什麼事?不過我得謝謝你和你的父親,如果不是你們擺下了這座法陣,我這身衣裳就保不住了。”
在鄭思遠化爲炎龍吞噬李智雲那一瞬間,李智雲及時使了一招靈源大陸蟲族的遁地之術,瞬間遁入地底,所以在別人眼睛裡看見的是他被炎龍吞沒,其實卻是那炎龍根本沒有沾上他的邊。
當然,他並沒有就此遠遁,藉以躲開炎龍的焚燒,事實上他也無法避開炎龍的追蹤——在他遁地的一瞬間,他發現那條炎龍也追着他進入了地底,至少有大半條“龍身”鑽入了地底來追擊。
所以他立即又從地底鑽了出來,卻是鑽進了紅繩圍系的法陣裡,那一圈紅繩上懸掛的近百隻玉佩就起了作用。
這種玉佩不會向內攻擊,只會抵禦外力,不論外來的是物理攻擊還是火燒水淹,玉佩都會被動激發,發出的內力如同百餘名絕頂高手同時出招,那強大到無法想象的內力立即封鎖了法陣周圍一圈空間。
只不過即便如此,他也被這炎龍超高的溫度燙得不輕,法陣能夠擋得住火龍火焰,卻擋不住那種超高溫度的熱浪,當熱浪侵襲而入,他不得不施展十三層般若龍象功內力在體外鍍上了一層保護膜。
最初這層保護膜起到的作用並不大,只因他這保護膜是專門防禦物理打擊的,並不絕緣也不隔熱,但是隨即他就從記憶中的河圖洛書中找到了應對之法。
河圖洛書涵蓋何等廣泛?豈能沒有抵禦烈焰之法?不僅有,而且還得是宇內最高最先進的方法,用這種方法鍍出來的保護膜比後世現代消防員穿的戰鬥服還要完美,完全不畏火焰及其溫度。
再往後他就舒服多了,在炎龍的纏繞烘燒下悠哉遊哉地尋找反制之法,只是不怕燒還不夠,還得破掉鄭思遠的法術,僅僅破掉法術也還不夠,還得施以反擊,打他個落花流水才行!
然後他就從河圖洛書中找到了一個更牛逼的方法,這方法叫做避火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