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維亞澤斯基剛剛怒斥出聲,一名參謀已打斷道:“將軍閣下,我作爲您的參謀,我很遺憾,並未發揮出應盡的作用,可這能怪我嗎?不,責任全在於您,是您太獨斷專行了。
您從不接納不同意見,致使我軍的優勢在一天之內悉數喪失,哈德諾夫少將說的對,我們現在已經沒法考慮救援維爾內堡的問題了,而是能否活命的問題,我們不得不考慮失敗的可能。
如果我軍戰敗,我們的士兵會四散而逃,現在雪已經停了,但是風力正在逐漸加大,今天夜裡肯定會有寒潮到來,您以爲缺乏食物,缺乏必要的禦寒設施,我們能挺得過寒冷的夜晚嗎?
而這是您一手造成的,維亞澤斯基先生,是您的求功冒進與獨斷專行葬送了我們這支軍隊。”
“將軍閣下,是您的錯誤命令殺死了我們的士兵,當我們被中國人消滅之後,從納爾內堡到科帕爾堡,再到烏扎爾移民村,將會中國人攻陷,我們的男人會被屠殺,我們的女人會被搶掠滄爲玩物,俄國在中亞幾十年的開拓成果將毀於一旦,您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是您的剛愎自用導致了戰敗的惡果,您辜負了沙皇陛下與考夫曼閣下的信任,您應該向軍事法庭請罪,向俄羅斯人民請罪。”
其實維亞澤斯基下令進攻民盟軍的時候,並沒有人反對,可是總要有人爲戰敗負責,而作爲指揮官,還有誰比他更合適呢?既然有了人帶頭,其他人也豁出去了,各種屎盆子接踵而去。
面對着四周如潮涌般的指責,維亞澤斯基渾身都在顫抖,下屬的心思他如何猜不出?眼裡不禁兇光連閃,恨不得撥出手槍斃了這猩惡的傢伙,但是所有人都反對他。恐怕他只要把槍撥出,就有人敢先一步對他開槍,他還不想被亂槍打死。
尤其當前的戰局很不利,如果高層指揮官之間再爆發混戰。會直接導致全軍敗,他的罪孽也將不可饒恕。
手指伸了又屈,屈了又伸,維亞澤斯基還是沒能撥出槍,頹然嘆了口氣:“我會爲戰敗承擔責任。回國後,我將向沙皇陛下請罪,現在我也不適合再擔任指揮官了。
哈德諾夫少將,我把指揮權移交給你,希望你能夠帶領全軍走出困境,接劍!”
維亞澤斯基解下佩劍,雙手捧起,遞了過去。
如果放在戰前,維亞澤斯基向自己交出權力,哈德諾夫肯定是無比樂意。可這時,全軍正陷入危機當中,接過指揮權,就意味要替維亞澤斯基擦屁股。
維亞澤斯基通過交權把自己開脫出去,之後再打敗仗,哪怕是全軍敗,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責任將由接手者承擔,而全軍已經處在了崩的邊緣上,失敗的罪責會遠超過維亞澤斯基。誰都沒有把握帶領全軍走出困境。
‘老狐狸,自己拉的屎讓老子替你吃?想的美!’哈德諾夫心裡暗罵,在表面上卻惶恐的擺着手道:“不不不,將軍閣下。您是總督任命的指揮官,只有總督纔有資格解除您的指揮權,我沒有權力從您手上私自接過。
您如果心存愧疚的話,可以向總督說明緣由,由總督下令解除您的職務,但在命令下達之前。您應該繼續行使您的指揮權,帶領全軍走出危機,這也許可以減少您的罪責,甚至戴罪立功。”
“不錯,不錯,我們只是指出您的錯誤,並沒有與您爭奪指揮權的意思。”
“您放心吧,我們會盡力輔佐您的,現在我們最需要團結,只有團結,才能渡過難關。”
其餘各人也是瞬間明白了哈德諾夫的意思,沒有誰會願意給維亞澤斯基當替死鬼,捅下了這麼大的婁子,還是由他自已承擔吧。
維亞澤斯基很憤怒,因爲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帶領全軍擺脫困境,可是哈德諾夫的推辭合情合理,確實只有考夫曼才能解除他的指揮官職務,其他人無權擅帶,除非他戰死或者自殺。
他可能自殺嗎?
維亞澤斯基只能強行壓下憤怒,收回佩劍道:“好,既然大家一致要求,那我就暫代指揮官職務,現在聽我命令,退軍!”
“嘟嘟嘟~~”號手吹響了銅號!
這個聲音,簡直比上帝的聖音還令人欺待啊,實際上自雪停的那一刻起,俄軍已經沒了鬥志,可是俄軍的作風很頑強,軍隊中的尊卑觀念也很強烈,低層士兵天然的服從上面的命令,沒有撤退命令下達,誰都不敢私自退卻。
這一聽到號聲,也不是爭先恐後的撒腿向回跑,而是按照各部隊的統屬關係,低級士兵掩護高級軍官先退,除了一些中亞人亂竄,整個撤退過程顯得有條不紊。
民盟軍中,一名參謀問道:“李司令,要不要追擊?”
李二虎面色很凝重,也有些遲疑,隨即就冷聲道:“天快黑了,追擊對我們不利,而且你看俄軍退而不亂,井井有條,若是別的軍隊,死這麼多人恐怕已經四散逃了,總司令曾誇講過俄軍作用頑強,果然不假。
俄軍的人數仍然多於我們,黑夜可以給他創造反擊的機會,我們不能冒進,現在主動權已經掌握在了我們手裡,再等幾天吧,我看最遲今夜會有寒潮來臨,我就不信在天寒地凍中,他還能飛了不成?等李秀成司令派軍前來,再發動總攻也不爲遲,來,集中火力開炮,送一送俄國人。”
“是!”隨着俄軍退卻與天氣的好轉,軍令傳達再次暢通,一門門火炮噴吐出火舌,把炮彈無情的傾泄過去,直到俄軍退出了射程。
風力越來越大,溫度越來越低,夜幕也漸漸降臨,除了派出巡哨監視俄軍,戰士們收拾起裝備與己方陣亡將士屍體,徐徐退回了維爾內堡附近的營地。
到晚餐之前,傷亡情況統計出來,全軍陣亡兩千八百三十人,致殘級重傷近六百人,輕傷超過三千,雖然相對於俄軍,肯定是很少,可這在民盟軍的作戰史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麼大的傷亡了。
在簡短的悼念儀式之後,陣亡將士的屍體被淋上煤油焚化,熊熊大火吞沒着一具具遺骸,他們的骨灰會送回南京烈士陵園安葬,神位也會永遠詭,接受後人的祭拜。
根據巡哨回報,俄軍退回到二十五公里以外,幾乎是白天發起進攻的原點,而當天夜裡,北風呼呼,溫度最低下降到了零下二十二度,在這種嚴寒的天氣裡,無論民盟軍還是俄軍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手輪流看護營地,大多數人都鑽進了溫暖的帳篷中,包括民盟軍原定的佯攻和騷擾計劃都被取消了。
這一夜,很多人都睡得很香,但俄軍那裡就不清楚了。
第二天,違別好久的陽光終於出現在了雪原上,天空湛藍,視線開闊,舉起望遠鏡,都能看清二十五公里以東的俄軍營地,地面反射出刺眼的強光,被鮮血浸過的雪面,則散發出如紅寶石般的璀璨光芒,妖異而又豔麗。
鮮血給大地提供了養分,待開春時,這一片的牧草將會瘋長。
軍中的很多戰士,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極寒天氣,吸一口氣,晶晶亮,透心涼,由早餐帶來的熱量,迅速交還給了天地。
李二虎向左右一掃,發現有些戰士縮手縮腳,當即喚道:“嫌冷是不是?那我告訴你們,我們海軍陸戰隊的部分戰友,正駐守在北緯六十度的北極圈附近,那裡更加嚴寒,氣候也更加惡劣,冬季平均氣溫就是零下二十多度,而且他們只有幾百人,需要不停的與各色人種作戰,面對的危險更大。
與之相比,我們這裡算得了什麼?更何況,總司令就在哈密,那裡風沙更大,溫度還要低一些!
征服大草原,不僅僅是消滅俄國人與中亞人,還要征服嚴寒,現在聽我的命令,你,你,還有你們,帶些人去收拾戰場,其他人,都跟老子動起來。”
“是!”應聲如雷!
戰士們紛紛戴上護目鏡,有的跟着李二虎打拳操演,活動身體,還有的清運起了戰場,一幅熱氣沸騰的模樣。
經過一夜冰凍,馬肉已經沒法分割,只得把整匹馬都架上車,一車車的向回拖。
俄軍屍體也是凍的,與先前的那座屍體小山堆疊在一起,經粗略統計,連同昨日第一輪殲滅的近五萬騎兵,屍體總數超過九萬,遠遠看去,延綿一片。
隔着二十五公里,俄軍高層都在用望遠鏡觀察着民盟軍營地,那蓬勃的朝氣讓他們心驚,雖然全軍都在活動,看上去陣勢散亂,但沒有一個人提議趁勢偷襲,這沒辦法,能見度太高了,只要稍有動靜,中隊就能提早做出應對。
漸漸地,望遠鏡都移都向了那由屍體堆疊而成的小山上,看着自家戰士被中人就象扔貨物一樣堆壘的越來越高,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可這也不能怪他們,他們不是沒想過收拾自己一方的屍體,實在是交戰地點距中國陣地太近了,處於中方火炮的打擊範圍之內,那時候可沒什麼交戰公約,誰都不敢冒險去搬運屍體。
或許也有逃避的心理在內,死了那麼多人,誰都有意無意的不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