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齊毓之推倒的魏士英卻在這個時候掙扎着站了起來。
“齊大少爺,”她被酒嗆得咳嗽了好幾聲,說話的嗓子有點嘶啞,“難道這世上,只有你是人嗎?”
齊毓之怒視着魏士英:“你,你,還想怎樣?”語氣中,已帶抱怨。
魏士英望着慼慼婉婉的微笑,那模樣,竟然是個十足的少年葉紫蘇。
電石火光中,徐夫人突然明白過來。
爲什麼齊毓之從小就喜歡黏着葉紫蘇?
爲什麼齊毓之到了年紀卻無論如何不願意單獨出去開府?
爲什麼齊毓之每給她請安後都要去巧園看望齊紅鸞?
爲什麼齊毓之象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原來,是這樣……
在一旁的大小崔氏也好象明白了什麼似的,那些被藏在記憶深處的竊竊‘私’語又浮現在她們的腦海裡。
兩人不由惶恐地‘交’換了一個暖昧的眼神。
徐夫人臉‘色’蒼白,突然間好象老了十歲似的,臉上盡是疲憊。她望着西邊恭順院的位置佝僂着身子站了起來。
現在,唯一的補救方法就是把這件事轉化爲一樁風流韻事!
她眼中閃過嘲諷:“毓之,你既然喜歡魏姑娘,就應稟了長輩纔是,怎能‘私’自……事已至此,那就等你二叔父回來。等他回來了,挑個好日子,給魏姑娘梳了頭吧!”
齊毓之臉‘色’蒼白。低頭不語。
空氣有點凝滯。
大、小崔氏在一旁陪笑:“是啊,毓之,你可做了一樁糊塗事!還好也不是別人,這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哈哈哈……”魏士英大聲地笑着,好象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她伸出纖纖‘玉’指,指着徐夫人、指着齊毓之、指着大小崔氏、指着屋裡所有的人,仰頭狂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是你們這些人給我地恩賜嗎?讓我嫁給一個欺負了我的人做小妾?我告訴你們,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徐夫人皺了皺眉。冷冷地望着魏士英,眼中閃過不耐。
大、小崔氏卻側過了臉去。
只有柳眉兒,哭得如雨打嬌蕊似的。她抱着魏士英:“魏妹妹,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去,她們欺負人……”
顧夕顏只覺得自己臉上溼漉漉的,她不顧一切跑出了德馨院。
段纓絡追出來,攔腰抱着她。
顧夕顏在段纓絡的懷裡掙扎:“是我,是我害了她。我的疑心病害了她,我的自以爲是害了她……是我,是我害了她!我要去找魏夫人。現在,只有她能救她!”
段纓絡目光黯然,拉着顧夕顏朝槐園飛奔而去。
夜晚的槐園,雖然掛着紅彤彤的燈籠。卻還是顯得那樣的乾淨清冷。
魏夫人明‘豔’照人地坐在大炕上打坐。
顧夕顏拉着她的衣袖跪在炕前:“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齊毓之已經被毀了,你就放過魏姑娘吧。她只是一顆利用完了的棋子……”
魏夫人如‘玉’般晶瑩剔透的手指輕輕滑過顧夕顏冰肌雪膚的臉龐。
她嫵媚地笑,低聲地語。
“不,這樣還遠遠不夠。等魏士英的屍體從齊府被擡到了魏府的時候。好戲纔開始……”
顧夕顏呆呆地望着她。
這纔是魏夫人的打算。
彪悍燕地史冊地百年士族魏府的姑娘,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具屍被從燕國公府擡了出來,而且因爲“行爲不儉”而不能葬在魏氏的祖塋裡,讓燕地所有地人都知道,燕國公府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齊家的大少爺齊毓之是一個怎樣的人!
不是爲了把她嫁給齊懋生,而是爲了用她的血來祭奠齊毓之,所以才把魏士英叫來。
這纔是內院鬥爭地真實面貌。
用血來書寫一切。
不是小說,不是電影,是活生生的人、紅彤彤的血……
“夕顏。你要記住。人無求而品自高。如果她真的沒有一點貪念,就算是別人想陷害她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魏夫人溫柔的聲音,象母親的喃呢。
她說的不錯。
想當初,她不也把齊毓之當成了齊懋生嗎?
魏士英,如果不是對齊懋生懷有那一份情愫,又怎麼會踏進了這陷阱裡。
可顧夕顏卻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地象一團火:“想嫁給你兒子。就是貪念?就是錯嗎?愛慕你的兒子。就可以讓你這樣輕蔑嗎?我告訴你,我也愛慕着齊懋生。我也想嫁給她……”
魏夫人嘴角綻開一朵如芙蓉‘花’般雍容的笑容來。她一字一頓地道:“是嗎?可你怎樣知道,魏士英想嫁的,是齊懋生?說不定,她想嫁的,是齊灝呢!”
顧夕顏‘露’上‘露’出嘲諷的表情:“齊懋生、齊灝,在您地心中,就分辨得那麼清楚嗎?齊懋生不是齊灝,他能有那些樣成熟穩重地氣質嗎?他能有那樣‘精’明果敢的‘性’格嗎?沒有了這一切,他能吸引‘女’人地目光嗎?齊灝不是齊懋生,他能有那樣剛毅硬爽的身姿嗎?他能有那樣敦厚親和的笑容?沒有這一切,他能吸引‘女’人的目光嗎?你到說說看,什麼是齊懋生?什麼是齊灝?”
魏夫人的眼睛在她一句句的質問聲中慢慢地眯了起來,銳利地象一把刀。
“琴娘,顧姑娘累了。你伺侯她睡一覺吧!”
段纓絡在顧夕顏和魏夫人辯駁的時候就已機警的注意着周圍的情況,魏夫人的話音還沒有落,她就‘抽’出了腰間的紅汗巾朝着琴娘纏了過去。
琴娘微微一笑,任她的汗巾纏在了自己的身上。
段纓絡卻聽到她身後傳來魏夫人一聲嬌笑。
她不由驚詫地回頭,正好看見魏夫人食指飛馳如掣地點在了顧夕顏的肩頭。
顧夕顏軟軟地癱了下去。
段纓絡汗如鬥珠,嘶聲裂肺般地喊了一聲“夕顏”。
琴娘被段纓絡的紅汗巾裹得象一隻繭似地,隨着段纓絡的那一喊,雙手卻以不可思意的角度從紅汗巾裡伸了出來,段纓絡拍去。
“如意掌!”段纓絡失聲道,“你怎麼會我們修羅‘門’的不傳之秘如意掌!”
魏夫人盤‘腿’坐大炕上。柔美豐腴如‘玉’的手指狀似無意地搭在了顧夕顏的脖子上,笑望着段纓絡,聲音優閒得如‘春’日裡的一縷陽光:“纓絡,你是叫纓絡吧!我記得師姐剛把你抱回來的時候,你還只有貓那麼大,一轉間,都會用爪子撓人了……”
段纓絡已心神俱惶。
她一隻手緊緊地勒住紅猩猩的汗巾,一隻手應付着琴娘凌厲充滿殺氣的手掌,嘴裡急急地道:“魏夫人,請您別傷害她。我曾經答應過,要保護她地。您既然是修羅‘門’的前輩,也應該知道我們修羅‘門’的規矩……”
魏夫人嘻嘻地笑了起:“你怕什麼?我知道,她是懋生的‘女’人。”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兒子有了喜歡地‘女’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害她呢?你放心,她睡着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不會沾到她的身上了。以後。你們想通了,就會感謝我的!”說到這裡,她的聲音裡帶了一絲諷刺,“你還好意思提修羅‘門’,就憑你那三腳貓地功夫,你就別給我出來丟人現眼了,安安份份、好好生生的呆在槐園裡吧!可別出了什麼事,到時候,懋生又要把這筆帳算到我的頭上來了。我可不願意背這黑鍋……”
她的話音一落,琴孃的手已拍在了段纓絡的身上,段纓絡一個趔趄,跌在了炕角,和顧夕顏並肩癱在了一起。
顧夕顏睡了一個長長的覺,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段纓絡那張略顯疲憊地面孔。
她顧盼張望。
還好。她還是躺在槐園的那張大炕上。
還好,真的只是睡了一覺。
顧夕顏不由鬆了一口氣。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段纓絡拿了一個大迎枕放在她的背後:“今天是正月初
顧夕顏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靠在了迎枕上。
已經睡了三天了嗎?
她動了動手腳。
除了嗓子有點幹外,身體上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就連肚子也沒感覺到餓。
“魏姑娘,她怎樣了?”顧夕顏關切地問。
段纓絡苦笑:“魏夫人,玩真的了。那半杯酒,讓魏姑娘一直吐血不止。徐夫人也是聰明人,立刻明白過來了,把魏姑娘安置在了賢集院,請了七、八個大夫隨時伺侯着,看樣子,會鐵了心把魏姑娘救過來地!”
顧夕顏眼中閃過苦澀:“懋生呢?他回來了沒有?”
“應該沒有吧!”段纓絡分析道,“如果用飛鴿傳信,只有一天一夜地功夫,他應該收到消息往回趕了,快馬疾馳,也要八、九天的功夫。如果是驛道傳信,最快也要十天,那就回來地更晚了!”
她又問起齊毓之。
段纓絡道:“徐夫人把他也留在了賢集院,說是讓他在魏姑娘面前伺侯着,要他將功贖罪!”
顧夕顏怏怏地倚在迎枕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神‘色’很萎靡,目光有點遊離。
段纓絡有點擔心地望着她,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把話出了口:“大年初一一大早,有一位老夫人來看魏夫人,好象是受了徐夫人之託來說合這件事。魏夫人當時表現的很生氣的樣子,說,三個侄‘女’,如今倒下了兩個,讓她這個做長輩的,實在是沒法向‘交’待……”
“什麼叫倒下了兩個,柳眉兒,柳眉兒也出了什麼事嗎?”顧夕顏急急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