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齊懋生緊緊地抱着懷裡的小人兒,“別哭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再也不會讓你害怕的,不會讓你後悔的……”
“我知道。”顧夕顏‘抽’泣着,“我就是擔心母親和弟弟。母親爲人懦弱,弟弟純良又年幼,姐姐在宮裡,米霽雖然能幫着照看一下,但無名無份,並不是長久之計……”說到這裡,顧夕顏就有了幾份猶豫。
齊懋生也聽出幾份話意來,苦澀地道:“夕顏,我的身份、立場不便出面。不過,你放心,我會派人暗中照顧她們的。”
“我們就是再照顧,也離得遠。”顧夕顏就搖了搖頭:“如果一個不留神,讓熙照發現了兩家的關係,說不定,反而拖累了他們。”
話到這裡,她就有了幾份遲疑。
齊懋生知道顧夕顏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忙道:“我們又不是別人,你有什麼想法,直管說來就是。”
顧夕顏還是猶豫了片刻,才道:“最妥當的,自然是依靠劉家。不管怎麼說,他們畢竟是母親的娘族。只是,劉家這幾年在江南並不得意,我來燕地之前,他們就開始賣房賣地了……他們靠的就是參果、東珠和‘毛’皮的走‘私’生意……只要不動搖基本,你如果能照顧,就照顧他們一下,我相信劉家也是聰明人,自然會領這個情……也算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回報他們照顧我母親、弟弟的恩情了!”
齊懋生一怔。
半明半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銳利如刀,鋒利似劍。
顧夕顏見狀,就在心裡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以懋生的心‘性’,丁翠娘和那個劉家十二‘奶’‘奶’,是一定會除之而後快的……可顧夫人地恩情,顧盼兮的前程。她卻只放心‘交’給劉家的人……
齊懋生望着眼前那張憂心忡忡的臉,沉默了片刻。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
如果因此而殺了那兩個劉家人,所作所爲豈不是本末到置了。
他就猛地叫道:“田祥,你快馬加鞭去光明觀,把劉家的十二‘奶’‘奶’和那個丁翠娘送到龔濤地宅子裡去養着。”
隨扈中就有人應了一聲。調轉馬頭“得得得”地疾馳而去。
顧夕顏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回到齊家,已經是半夜了,端娘還站在梨園的二‘門’等他們。
看見兩人進‘門’,端娘恭敬地曲膝朝着齊懋生行禮。
顧夕顏就望了齊懋生一眼,齊懋生點了點頭:“端娘都知道了!”
她有片刻的茫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該跟端娘說些什麼纔好。
端娘也有些不自在。早上齊懋生已經告訴她老主子逝世消息,可她實在是沒有一點點傷感……哭也哭不出來。
兩人面面相覷,都沒有在對方眼中看到悲傷,一陣沉寂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發了一聲輕微的嘆息。
這嘆息就好象比一道閃電,打破兩人之間的隔隔閡。他們突然意識到,原來顧寶璋的死,對於雙方來說,都如卸下了一個沉重地包袱般的讓人輕鬆。
心思轉念間,也只是一口茶的功夫。
齊懋生牽了顧夕顏的手準備回屋,顧夕顏卻道:“我們回來了,要不要去徐夫人那裡請個安?”
齊懋生冷冷地道:“算了,明天一早我陪你去給她請安吧!”
端娘卻朝着顧夕顏使了一個眼‘色’。
兩人進了屋,趁着齊懋生梳洗的時候。顧夕顏偷偷問端娘:“怎麼了?”
端娘就低低地道:“徐夫人病了!”
顧夕顏不以爲然。把早上在賢集院的事講給了端娘聽,並笑道:“她不病,怎麼向懋生‘交’待啊!”
端娘卻另有看法,道:“如果是裝假,怎麼連大少爺都進了府,下午親自奉‘藥’在榻邊。夫人,你可要拿個主意纔是,別惹了什麼閒言碎語地。”
顧夕顏聽到這個消息的確是有點意外。她顧不得梳洗。把端娘告訴她的事說給了齊懋生聽,並道:“我們還是去看看吧!”
齊懋生也有些意外。忙道:“那你快洗把臉,外面下了寒氣,換厚實些的衣裳,我們去看看她。”
兩個人趕往賢集院,遠遠地,就看見賢集院裡燈火通明。
他們剛一靠近,就有嬤嬤發現了齊懋生和顧夕顏,忙進去通傳,兩人沒有歇腳,直接就被引進了徐夫人的臥室。
徐夫人頭戴着額帕,有氣無力地靠在高高的迎枕上,齊毓之和方少芹夫妻都垂手恭立在徐夫人的炕頭,方少芹手裡還拿着一個裝着烏漆抹黑‘藥’汁的小瓷盅,看樣子,齊懋生和顧夕顏進來之前,方少芹正在給徐夫人喂‘藥’。
見齊懋生夫妻進來,方少芹就把手裡的‘藥’碗‘交’給了一旁地石嬤嬤,然後和齊毓之向顧夕顏和齊懋生行了。
齊懋生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疾步坐到了徐夫人地炕前,他神‘色’焦慮,語氣關切:“母親,早上就聽說你不舒服,但易嬤嬤說你睡下了,兒子不好打擾……大夫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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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夕顏也忙朝着徐夫人曲膝行禮問安。
徐夫人就無力地笑了笑,道:“年紀大了,睡得晚了些,就有些‘精’神不濟。大夫已開了‘藥’。你不必擔心。”然後她把目光投到了顧夕顏的身上,關心地問起龔濤的太太來。
顧夕顏恭敬地道:“有勞母親掛念了。韓氏只是受了些風寒,正用着‘藥’呢。”
徐夫人臉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龔濤可是懋生的右臂左膀,你可不能怠慢了。要用什麼‘藥’材,要用什麼補品,你直管向我開口。開了庫房送過去。”
顧夕顏就看了齊懋生一眼,道:“母親正是說到我的心坎上去了。我們今天去了龔府,沒想到他們家境貧寒至此,連一把象樣的椅子都沒有。如若母親同意,我想請了府裡地大夫去給韓氏瞧瞧病,再帶些補‘藥’過去。”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徐夫人連連點頭。
顧夕顏望着齊懋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派端娘往龔府走一趟吧。”
齊懋之微微點頭,徐夫人自然也不會反對,這件事可以說就這樣定了下來。
顧夕顏就笑着接過石嬤嬤手裡地‘藥’碗,坐在炕邊舀了湯‘藥’喂徐夫人。
喝了‘藥’,方少芹接過婢‘女’手中地蜜水遞給顧夕顏,顧夕顏又服伺徐夫人喝了。
齊懋之就關切地道:“母親吃了‘藥’,感覺可好些了!”
徐夫人笑着點了點頭:“你們能來看我。有這番孝心,我看着就高興,有病也好了一大半了。”
齊懋生忙認錯:“兒子平時忙,母親這裡就走動的少了些……都是兒子地不是。”態度好的出奇,和對魏夫人簡直就不可同日而語。
“看你說地,你是做大事的人。怎能把你拘在家裡。”徐夫人慈祥地笑,“再說,我身邊不是還有夕顏照顧着嗎!”說完,目光落在了齊毓之夫‘婦’身上,“天‘色’也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歇着吧!今天少芹服伺了我一天,‘玉’官,等會回去了,你可要代祖母好好地謝謝你媳‘婦’纔是。”
方少芹有些蒼白的臉就浮起了一團紅雲。
齊毓之卻道:“祖母病着。哪有讓嬸嬸在‘牀’邊服伺。我們做小輩的卻去安歇的道理。嬸嬸,就讓少芹留在這裡替我儘儘孝道吧!”
“留在這裡替我儘儘孝道”,這話把顧夕顏聽得一怔。
道理齊毓之還準備自己回府把方少芹留在這裡照顧徐夫人不成!
齊毓之的話,也讓方少芹本顯疲憊的神‘色’一僵。
徐夫人看着,眉頭就微微地蹙了蹙,道:“不用,不用。你們不住在府裡,路遠。早些回去歇下了。也免得我擔
顧夕顏聞音知雅,笑道:“母親說地是。‘玉’官。祖母用了‘藥’,也要歇下了。你們不回去早早歇了,祖母能安心休息嗎?快帶着少芹回府去,她今天可是忙了一天了。這裡你二叔父和我,你難道還不放心嗎?”她語氣親切,語調歡快,言詞真誠,讓人聽了熨燙般的舒
方少芹和齊毓之聽了,俱是一怔。特別是齊懋生,竟然擡頭仔細地打量了顧夕顏一眼。
是在拿我和葉紫蘇作比較嗎?
顧夕顏嘴角就‘露’出抹俏皮的笑容來。
齊毓之看在眼裡,神‘色’間就有些不自然。
方少芹卻眼瞼低垂,沉默的可怕。
徐夫人聽了顧夕顏的話,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來,道:“我說夕顏還比少芹小一歲,總把當她當孩兒看,如今看來,畢竟是長輩,比起‘玉’官和少芹來,可要仔細地多。‘玉’官,少芹,你們聽嬸嬸的話,快回去吧!”
齊毓之夫‘婦’這才向徐夫人和齊懋生夫妻行禮,帶了一羣嬤嬤婢‘女’出了賢集院。
顧夕顏就代表徐夫人和齊懋生送他們送了‘門’。
站在屋檐下,她就看見齊毓之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方少芹急急地跟在他身後,不時還小跑幾步……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抄手遊廊中。
顧夕顏不由抿嘴一笑。
這叔侄,可真象,一點也不是體貼人的人!
屋裡,徐夫人正在稱讚顧夕顏:“……真正的招人疼。長輩們都說歉遜又多禮,機靈又開朗,我們齊府年輕一輩裡,是一等一的人才……”
齊懋生淡淡地笑了笑,道:“這是母親在擡舉她。”
“我這不是擡舉她!”徐夫人就嘆了一口氣,“你是年輕,沒有體會。原先啊,我也不覺得,如今一躺下,這才知道自己老了,這家裡的事,也有些力不從心了,我尋思着,還是讓夕顏跟在我身邊,趁着我還有這‘精’神,慢慢地把家裡的事‘交’給她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