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雪,下得有點大,風,也比平時颳得猛,可貞娘不僅沒有感覺到冷,反而有種馬上就有翻天覆地的熱血沸騰。
時光好象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當她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永遠那樣過一輩的時候,她決定去熙照,去那個繁華得撩人目光的熙照。
還得記得,當王府的太夫人聽到她的請求時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立志容易,守貞難。
太夫人是怕她做出什麼有諱王家體面的事來吧!
可燕地的‘女’人進熙照的皇宮,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
太夫人左思右想,最終帶着她來到了雍州的燕國公府。
貞娘記得清清楚楚。那天,也是個和今天一樣狂風飛雪日子,她立在槐園正屋的外間,等魏夫人和太夫人談話的結果。
正當她覺得百無聊耐之時,一個身材偉岸的男子突然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
他面容冷竣,目光犀利,全身散發出刀鋒般的銳氣,讓人不自覺的低頭,想要回避他的鋒頭。
屋子裡的丫頭婆子全都蹲了下去,恭敬地喊着“國公爺”。
過了半晌,貞娘纔回過神來。
原來,這個男子,就是燕地的主宰,燕國公齊灝!
她臉‘色’一紅,有片刻的失措。
就這一瞬的猶豫,貞娘已如鶴立‘雞’羣般獨自站在屋子的中間。
齊灝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沉聲道:“去通稟!”
貞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忙曲膝盈盈地俯下了身。
那邊已有人撩了簾子請齊灝進去。
齊灝只是輕輕地朝她揚了揚下頜,然後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Www⊙ Tтkǎ n⊙ ℃o 貞娘起身,這才發現自己手心有汗。
很快,太夫人就走了出來:“我們先去西屋歇會,國公爺來了!”
她乖巧地扶着太夫人出‘門’。
可兩人還沒有走到‘門’口,她就聽見了齊灝的咆嘯聲:“你給我好好的在槐園呆在。我屋裡的事,不用你管。葉紫蘇再不對,她也是我的妻子,你不通過她,怎麼就這樣隨隨便便地送‘女’人到我的屋裡……”
她非常地驚訝。
原來,世上真的有這樣的男子。
沒有妻子的同意,連母親的好意都會拒絕!
她很想聽聽魏夫人會怎樣回答,但太夫人已拉了她的手,急急出了‘門’。
在西屋的時候。她總是有意無意地走到窗前,打量着槐園的正房。
太夫人坐在炕上由婢‘女’們服伺着喝茶,見她走來走去。笑道:“你別擔心,魏夫人這人雖然不好說話,但我們兩家的關係不一般……”貞娘笑盈盈地回頭,正‘欲’說什麼,眼角地餘光就看見梨園的正屋有人影晃動。
她急忙貼着玻璃窗戶朝外打量。
風捲起漫天的大雪,齊灝青‘色’地身影如雪原上的樺樹,‘挺’得筆直,帶着無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槐園。
身後的小廝,帶着卑微的姿態。低頭含‘胸’地急急跟在他的身後,映襯着他的身影更加高大偉岸。
就在那一瞬間,貞娘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的心間。
魏夫人並不如太夫人想象的那給面子,她們在雍州盤桓了數日,也沒有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看着每天帶期盼眼神倚窗而望地貞娘,太夫人決定帶她去找徐夫人:“她是熙照來的貴‘女’……”
貞娘回頭:“國公爺的夫人,是哪家的姑娘呢!”
太夫人笑道:“也是熙照來的貴‘女’……只是運氣不好。總也生不出男嗣來……你那天也看到了,魏夫人就總想他納妾……兩個人爲此搞得勢如水火……”說到這裡,太夫人如給自己找臺階下似的,道:“興許我們來的是不時候……”
兩人去找了徐夫人。
和魏夫人那裡受地待遇完全相反,徐夫人是和藹可親,溫和大度的。她甚至當場就寫了一封信給遠在盛京的哥哥:“雖然不知道幫不幫得上忙,有個熟人,總是方便些!”
太夫人感‘激’不盡,徐夫人又非常客氣地留了太夫人吃晚飯。
席間,給她們佈菜的是燕國公齊灝的妻子葉紫蘇。
她美麗、溫柔、恭順、謙和。卻象那些寒‘門’祚戶的小媳‘婦’似的,始終站在徐夫人身邊服伺着。
貞娘驚訝極了。
和太夫人走出齊府的時候,連太夫人也感嘆道:“……‘女’人再漂亮,再溫順有什麼用,生不出兒子來,始終是沒有底氣……”
過了兩天,太夫人備了厚禮去謝徐夫人:“以後求她的地方還多着,這次能攀上關係。總是好的……”
貞娘要一起去。
太夫人先是不同意。後來經不住貞娘地懇求,帶了她一起去。
到了徐夫人那裡。還有很多象她們一樣的‘女’眷來拜訪徐夫人,大家都坐在賢集院的暖閣裡說話,等着見徐夫人。
貞娘就笑道:“點了炭,有些悶,不如我採了幾支梅‘花’來,大家也透透氣。”
幾個說話的夫人都說好,只有太夫人,皺了皺眉。
貞娘裝作沒有看見,領着一個貼身的丫頭走出了屋子。
她隨意地在院子裡穿行,小丫頭問她:“少‘奶’‘奶’,別撞到了不該撞到的人!”
貞娘置若罔聞,終於在一個屋檐下碰到了葉紫蘇……
然後她上前請了安,然後她留在了齊府,然後她成了紅鸞的養娘……可是,她卻始終很難見齊灝一面。
據那些嬤嬤們說,不是特定的日子,齊灝是不進後院地。
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懷疑齊灝在外面養了外室,可隨着燕地就是在災年也沒有出現人吃人地情況。她就知道,齊灝是個表裡如一,頂天立地的男子,他不僅主宰着這片土地,而且還守護着着這片土地。
可那個‘女’人,總是在無人地時候偷偷向她哭訴……齊灝在她屋裡過了夜,她就說着齊灝的粗魯;齊灝要是拒絕了那些想爬上他‘牀’的婢‘女’,她就說着齊灝地古怪,齊灝要是賞了漂亮的布匹給她。她就說這些都是齊灝掠奪別人的兇殘……
一切的一切,貞娘眼中的美好,在她眼裡。都是個錯誤。
愕然中,貞娘情不自禁地開始觀察着齊灝。
她知道他生活儉僕,她知道他待人寬和,她知道他不近‘女’‘色’,他知道他目光炯炯高瞻遠矚……知道的越多,目光就越無法離開那個人的身影。直到有一天,葉紫蘇拉着她的手:“貞娘,你想不想永遠留在齊府!”
第一時間,貞娘感到了羞辱,可望着葉紫蘇那如兔子般驚恐的眼睛。貞娘猶豫了。如果是自己站在齊灝地身邊,一切都應該會不一樣吧!
也就是這猶豫,讓葉紫蘇如負重釋般的笑了起來。
“那天,爺在我屋裡的時候……我看見帷幄下面有一雙白‘色’地蝴蝶鞋……別的‘女’人都怕他,只有你,敢大大方方地和他說話,我想……說不定你受得了他那古怪的脾氣……”
貞娘臉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她真的是無心的。那天。她看見齊二怒氣衝衝地進了屋子……原來只是很關切,誰知道,竟然會……靡‘豔’的場面,先是讓她驚慌,然後是尷尬,最後卻被吸引……齊灝的身體……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間的差別,還有,那種力量之美……
她嘴角微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如果能……爲什麼不……
可這件事,卻沒有了下文。
她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家,並不如表面上那樣的和睦美好。
作爲嫡母的徐夫人,並不希望齊灝有子嗣,而做爲生母地魏夫人,卻由於身份的原因,無法爲齊灝作主。
所以,當她打扮得漂亮漂亮出現在齊灝眼前時,齊灝卻並沒有象有些男人一樣‘迷’戀的望着她時。她一面爲這個男人高潔的品質所傾倒。一面清醒地認識到,如果自己想站在他的身後。那就只能依靠葉紫蘇。
想到這裡,貞娘不由地冷冷地笑了笑。
那個‘女’人,蠢得象頭豬,不,比豬還蠢。
自己好心提醒她注意徐夫人,她卻笑道:“你多心了!母親不是那樣的人,她都是爲了我好……”
貞娘當時就怔住了。
失望之餘,她開始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紅鸞地身上。
當她看到自己面前那個長得和齊灝一樣一樣的小小人兒時,心裡就會涌出很多的溫情,就會生出很多的耐心,就會得到很多的安慰。
她喜歡把紅鸞抱在懷裡,就好象,抱着那個人的一部分……只希望紅鸞能永遠這樣軟趴趴地依在她的懷裡,她就覺得,自己是如此地貼近齊灝……
當她爲自己的這種處境焦慮的時候,一個偶然的發現,讓她覺得生命突然間就充滿了期盼。
葉紫蘇每次接到家信地時候,有時會讀很多遍,有時候,卻只一略略看看就放到了旁。而讀很多遍的家信裡,總會頻繁的出現一個叫“少卿”的名字。
這個時候,魏夫人已毫不掩飾她的意圖,經常叫一些年輕美貌的‘女’子來家裡住客。
她很快就有了一個主意。
貞娘把自己在葉紫蘇家信中的發現隱晦地告訴了魏夫人。
可魏夫人並沒有象她想象的那樣在齊灝面前些說什麼,齊灝還是一如繼往地出現在內院裡,而且,葉紫蘇又懷孕了。
她心‘亂’如麻地看着葉紫蘇地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來,看着葉紫蘇高興地對自己說:“爺答應我了,只要我生下來的是兒子,以後,就再也不踏進我地屋子了。”
貞娘真想一‘棒’子把這個‘女’人的腦袋給敲醒。
齊灝這麼年輕,不進她的院子,會宿到誰的院子裡去?
神‘色’恍惚中,徐夫人找到了她,笑着遞給了她一包東西:“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事成之後,我一定讓你如願以償!”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恭順的笑着:“夫人,您說的話,我聽不懂。”
徐夫人哈哈大笑起來,祥慈的目光中充滿了諷刺:“聽不懂,聽不懂去偷窺齊灝的房事;聽不懂,聽不懂大冬天的穿着薄薄的衣衫在齊灝面前晃來晃去;聽不懂,聽不懂告訴葉紫蘇把齊紅鸞接到自己屋裡養……你如果還聽不懂,明天你就出府去吧!”
當時,她多天真。
直‘挺’‘挺’地曲膝給徐夫人行禮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