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如此僵持了許久後,薛子謙冷着臉拽着如雪上了馬車,許是因着心中的怒火他力道使得有些大,她的腰生生地撞在硬木板子上,薛子謙心中一緊,見她僅是皺眉忍着一聲也沒吭,他動了動脣,也忍着沒問。
馬車一路狂奔着,兩人一左一右沉默坐着,誰也不看誰,誰也不跟誰講話,以冷戰的方式度日。
雖說是冷戰,薛子謙卻還是放不下如雪,途徑城鎮時特意買了些熟食,雞鴨豬肉零嘴兒都不缺,他放在車上也不叫人吃,人家如雪臉皮多薄?他沒遞到她手裡她會吃嗎?
眼看她又是一天未進食,薛子謙擔心她身子撐不住,在經過一個小鎮時特意在一間飯館前停下,想着帶她好好吃一頓。
兩人一道進了這家滋味館,此時正值傍晚,用晚飯的時間,館子里人還不少,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小二忙將手中的菜簿子遞給薛子謙。
薛子謙又翻開了移到如雪面前,讓她點菜,她也不推辭,見過的菜名沒見過的菜名,只要看着順眼的都點,反正不是她出錢,再說人家也有錢!
這薛子謙還沒什麼表情,小二傻眼了,不過他自是巴不得如雪將菜全點個遍。
如雪點好菜了,小二拿着簿子離去,薛子謙也跟在他後面去了,招呼也沒打一個,如雪也不管他,反正菜來了她就先吃着。
薛子謙剛離去,門口又進來一位翩翩公子,手持摺扇,衣着也華貴,長相也適中。能見人就是了!
他四處瞟了眼,竟無一空席,唯獨如雪這桌只坐了一人,恰好又是個相貌清純的美人兒,他暗自得意,扯出一個自認爲能迷倒一堆人的笑容,走到了如雪身邊。“姑娘,一個人?”
如雪對他不甚感冒,畢竟特等美男見多了,二流的自是入不了眼了,她悠哉遊哉道:“怎麼?礙着你事兒了?”
男子見她回話了。那敢情是有戲啊!他摺扇一收。長袍一甩就坐在瞭如雪對面。“不不不。這吾歸鎮上地……人。在下沒有不認得地。倒是姑娘很面生啊!”
“烏龜鎮?”如雪啞然失笑。調侃道:“烏龜處處可見。無怪與取名爲烏龜鎮了!”
男子細細揣摩着她地話。聽出了她在暗罵自己。卻還不惱。笑道:“在下可是頭一個見着這麼有趣味地姑娘呢!”
“……是嗎?”如雪不由訕笑。“我也是頭一次見着這麼惡趣味地公子呢!”
那位公子地下一句話卻教如雪更是哭笑不得。“惡趣味?難道姑娘不覺本公子英俊瀟灑。氣宇非凡嗎?”他又一甩那摺扇。擺了個瀟灑地姿勢。斜睨着如雪拋媚眼。
如雪忍不住大笑起來。不知爲何。方纔還覺着這花心公子討人厭。他這不死桐油精地精神倒讓她覺得好笑。公子見如雪笑得開懷。他也樂呵呵地笑起來。
但是下一刻,悲劇發生了……那位公子正笑得開懷時,被人一掌打飛到隔壁桌上。將那桌子摔了個盡碎,那桌人忙逃到一旁,公子莫名其妙地嗷嗷叫着,掙扎着正要起身,一隻白色靴子踩在了他的頸項,且越發使力地踩揉着那位公子地喉嚨處……
那位公子面色由青轉白,表情萬分痛苦,卻又無力掙扎,一旁圍觀的人似乎都暴戾殘忍的薛子謙嚇傻了,屏住呼吸偷偷打量着他。見到那猙獰的疤痕後更是害怕得連連後退!
如雪愣了一瞬。待看清薛子謙猙獰的五官和那陰冷的眼神時,她臉色煞白。忙跑過去拉他,急喘着道:“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他!!”
此時的薛子謙聽不進她的話。他只知道漫天的怒火妒火幾乎要將他焚滅,她對他冷臉相向,卻對一個陌生男子笑得那麼開懷,他不甘心!!心似被毒蟲啃噬,痛得他難以承受,她只屬於他,她的笑,她地美都屬於他,也只屬於他!誰敢跟他爭奪這些,他會要他死得很痛苦!!!
在地上的人手腳攤開不動彈,快要窒息而亡時,如需擡起薛子謙的手臂用力地咬下去,要把他咬醒,否則真會出人命的!
手臂上傳來劇痛,薛子謙側頭看了眼如雪,卻絲毫不在意,仍面色鐵青地在用力。
他的行爲教如雪驚心,她嘴裡已經嚐到血腥味了,他竟還不爲所動,地上的公子命懸一線,一旁的人們開始鼓譟不安了,如雪再顧不得其他,在地上撿了塊摔碎的盤子抵在咽喉處,怒吼道:“快放開他,否則我就……我就……”
她是被逼地,她一點也不喜歡拿這個利器比劃,就算不是很怕死,可這東西割了不但死不了,還會很痛,她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但此時的薛子謙是個失了理智的瘋子,唯有看這樣做能不能讓他清醒!
薛子謙望向她,見她手一緊,似乎真要用力了,他緊了緊牙後纔將腿拿開,一旁圍觀的人忙上前將地上的公子扶起,撫了撫他的背,他才順過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卻是說不上半句話,也許是不敢吭聲!
薛子謙絲毫不在意旁人驚懼的目光,他走到如雪身邊,有一種悲慼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好一陣沒說話,將如雪比在脖子上地碎瓷片奪了過來,緊緊拽在手中,直到碎片鋒利的邊緣將他的手割破,直到鮮紅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他似乎渾然不覺,眉都沒皺一下,仍是用那種悲慟的眼神看着她。
如雪抖着脣說不出話,他果然是個瘋子,不折不扣的瘋子!
在如雪就要被他的眼神壓迫得無力呼吸時,他忽將手中的碎片扔了出去,下一瞬,一聲尖厲的慘叫響徹雲端!還夾雜着圍觀者的驚呼聲,如雪循着聲音望去,頓時驚恐得瞪大了眼睛……
那位公子左眼上插着一塊碎瓷片!!!
鮮血自那隻眼裡汩汩流出,與那白色地瓷片相襯,顯得那麼刺目,如雪驚愕得無法言語,連呼吸都找不到了,腦中陣陣空白,她無力動彈,就這麼看着那位公子渾身顫抖地在地上翻滾……
恐懼,驚慌,自責,太多地情緒將她淹沒,瞬間,淚涌出了眼眶,滑過臉龐,一滴接着一滴……
她,再次見識了他的冷血,狠毒……他比起地獄地魔鬼,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她也更加明白了自己是多麼無力,她確實不是他的對手……
像是看出了她不安地情緒,薛子謙臉色稍稍好轉了些,用那隻帶血的手牽着如雪往外走,館子內衆人竊竊私語,大概是想報官,不甘心就這麼讓他離開,可是見識到了他的殘毒,誰也沒敢上前,反倒是乖乖讓了一條路給他們。
觸上他粘稠的血手時,如雪打了個冷顫,可她不敢鬆開,她怕他,萬分的懼怕他……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隨他一道走出了飯館,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微微顫抖,薛子謙自是感覺得到的,他想安撫她,可見她驚恐未定的模樣時,還是打消了這念頭,扶起她上了馬車,他仍是去了前面。
他可以請人趕馬車的,但他沒有,他想珍惜跟她相處的每一刻,不希望有人打擾到他們。
因爲在鎮上出了這事,薛子謙改變了原本要在鎮上暫住一晚的計劃,不是怕什麼,而是不想再惹麻煩,畢竟身邊有個如雪,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這晚,兩人又是露宿野外,薛子謙將火堆點着,又將毯子鋪好,才上馬車叫如雪下來。
如雪精神恍惚,靈魂深處都存在着對他的恐懼,只要他一靠近,她下意識地想逃,可又不得不順着他的意思下了馬車,乖乖地坐在毯子上。
這一切薛子謙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有太多話想說,想解釋的,卻開不了口,看來他需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改變她對他的看法!
他微微一嘆道:“你歇着,我去獵些野兔來,今日有鹽巴,烤着定能好吃。”
傍晚在那館子裡他特意買了些鹽巴,就是打算這幾日在路上烤野味時放些調味。進館子本想着讓她吃頓好的,不想又弄巧成拙……
如雪蜷縮着身子,木然的點頭,她已經沒有什麼想說的,敢說的了。
她學會保持沉默,也沒有再忤逆他,讓她吃她便吃,讓她睡她便睡,即便是兩人相擁而眠,她也沒吭半句。
薛子謙也變得冷靜,依舊是體貼入微,他想用他的好感動她,儘管他也知道這可能性很小!
兩人在平靜中度過了一晚,一天,兩天,三天,直到第三天黃昏兩人進了那座迷森林,如雪知道他們就快到達目的地了。
這一路走來她也沒記路,總之這個地方離燕國很遠,遠到她都感覺不到家人的存在了!
藉着夕陽的餘暉在迷森林轉了約莫半個時辰,出來後便是一條蜿蜒的小徑,剛好能容得下馬車經過。
小道往前走沒多久,薛子謙便將馬車停下,到後邊來接如雪,看得出他的心情極好,如雪卻恰恰與他相反,感到了絕望……
那座大庭院如雪依稀有些熟悉,記得冷宇燁就是在這裡受盡了折磨,而她也是在這裡踏進了痛苦的深淵之中,痛苦從這裡開始,會在這裡落幕嗎?!她苦笑,當然不會,或許只會墜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