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方纔笑得那麼突兀一般,他的笑聲忽然停住,側眼看了看蹲在地上痛苦的如雪,猛然升起無限的憐愛,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傾下身子去扶她,她卻似驚嚇過度,他還未觸及她的身子,她便嚇得直尖叫,抱着頭就要躲開。
薛子謙的手僵在半空中,緊了緊拳後才縮回,心裡是五味雜陳,她已經從厭惡他,轉化爲了害怕,這比厭惡更教他難受,更教他痛苦!
煩躁地一掌擊在馬車上,馬嚇得嗷嗷叫了兩聲,薛子謙穩住車身,自車內拿出一袋清水來遞給她,本想爲自己方纔的怒火說句什麼,結果還是沒說。
如雪蜷縮着身子蹲在地上,沒注意到他遞來的水袋,直到他蹭了蹭她的手臂她才猛地擡頭,下意識地又要後退,卻也不敢不接他的水,擔心他又要強行灌她。
見她小心翼翼地防着他,薛子謙心中一痛,像是保證什麼:“下回……不會這樣了。”
如雪沒吱聲,拿起水袋漱了漱口,人也平靜了許多。面對他,她才知自己多麼無能,她越是跟他硬着來,受的傷害會越多,或許她該換一種方式過這種地獄般的生活。
經這一鬧,薛子謙也吃不下什麼,兩人歇了一陣後,他在一旁道:“趕路吧。”顧及到她的情緒,他沒敢靠近她。
如雪撐起身子,薛子謙忙將後坐的簾子拉開,讓她進去,他自己則坐在前面趕馬車,此舉着實讓她安心許多,她真的很怕與他相處!
馬車一直往前奔着,傍晚時分,薛子謙將馬車停在一處林子裡,他下車到後邊撩開簾子看了眼如雪,見她面色蒼白。許是一整天沒吃東西餓着的,便道:“我去獵些野味。”
如雪閉眼假寐,輕輕點了點頭,他對她這麼放心,大概是知道她跑不了。也不會跑吧!
薛子謙離去後沒多久又回來了,在林子的空地上生了堆火,又將獵到的幾隻山雞野兔去皮洗淨了架在火堆上烤着。
此時天色已黑。藉着火堆地亮光他看了眼馬車地方向。如雪依舊安靜得出奇。似乎自從她知道了他們地關係後。她在他面前除了發火外都是安靜地。他不禁懷念剛進成王府地那些日子。她對他展露笑顏。甚至他覺着那時地她對他也是有情地!
憶及那些往事。他不禁勾脣一笑。或許那些日子會是他這輩子中最美好地回憶。
快烤熟地山雞發出陣陣誘人地香味。薛子謙忙到馬車旁。拉開簾子道:“山雞烤熟了。下來吃些。”
如雪緩緩睜開眼。對上薛子謙盛滿了憂慮地眸子。她連別開臉地勇氣都沒有。將手搭在他一直伸着地手上。似乎已經麻木到沒有知覺了。
薛子謙扶着她坐在火堆旁。將烤好地山雞遞給她。餓得厲害。她反倒沒什麼胃口。可還是接過來吃了。沒有鹽地肉味道很怪。她微微皺眉。有些難以下嚥。
他看在眼裡。忽起身將馬車內地一包包子拿過來。將包子用棍子插着烤。包子烤熱了之後掰開。再將山雞肉撕碎塞進包子裡。與包子餡兒混在一起。包好之後遞給她。輕聲道:“吃吃看。”
她遲疑一陣後接了過來。雖說也不是多美味,但比剛纔那沒鹽地好吃多了。她三兩下就吃完了一個,薛子謙立馬又遞了一個過來,他自己還沒動過嘴,如雪心裡怪怪的,長長地嘆了一聲道:“你自己吃吧!”
肚子也飽了,她不願再待在這兒了,他的好只會給她增加壓力,她起身,想回馬車內睡覺,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就在這兒睡。”
她微微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解釋道:“馬車小,睡着不適。”
是嗎?如雪未答,不明白他到底怎麼想地,在她看來,只要不跟他待在一起就舒適。
她沒有違抗,身上的尖刺磨平後,人也學會了順服。她席地而坐,看着燒得正旺的火堆,那亂竄的火苗中出現了冷宇燁俊朗的臉龐,他很焦急,同她一樣也在念着她。
一旁的薛子謙凝神看着她線條優美的側臉輪廓,心中漲得滿滿的,若能這樣看着她一輩子,會是多美地事呵!
如雪渾然未覺他熾烈的目光,過了好一陣,薛子謙吃飽後,收拾出一塊乾淨的草坪,又自馬車內拿出一條毯子墊在草坪上,對她道:“不早了,睡吧。”
她瞥了眼那窄小的毯子,心裡不安起來,努力讓自己麻木,可那些回憶又涌上腦海,她只覺心被千萬只蟲子啃噬着那般難受,甩着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在她下決定跟他走的那一刻就該想到了這些!
最後她還是按照他說的睡在了毯子上,不得不說,這樣四肢伸展睡着卻是比馬車內舒服多了。
薛子謙去林子裡撿了些柴火來將火燒得更旺了,在火光中他忙碌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卻依舊是瀟灑挺拔,如雪忽又感嘆,若他們不是兄妹該多好?!
正想着,他已到身邊來了,且很自然的就躺在了她身旁的位置上,如雪忙閉眼,甚至屏住了呼吸,他躺在她身後,感覺到她身子僵硬了,不由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道:“你遲早得習慣我。”
如雪未答,卻是下意識地往外挪着身子,草地上悉悉索索響薛子謙自是聽着的,忽一手將她地身子掰過緊緊摟在懷裡,在她頭頂低語道:“我們成親吧。”
她腦中嗡地一聲炸開了,驚愕得忘了掙扎,身子卻在微微顫抖。她地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的安撫只會適得其反,他地手臂漸漸鬆開,仍將她圈在懷裡。
心中的恐慌蔓延開來,如雪忽地撐起身子,急喘着用乞求地眼神望着他道:“薛子謙……若是我,我求你,你。你會不會放過我?!”
她清亮的眸子裡溢滿了淚水,作勢就跪在了毯子上,那一刻,她拋開了一切,只要他能放過她。別說乞求下跪,就是磕頭……她也會照做!!!
薛子謙的心似被割了一刀,他合上了眼,好一陣後才睜開眼,冷冽的目光逼視着如雪,咬着牙問道:“這是何意?”
如雪顫抖着的雙手撐在毯子上,淚水順着兩頰滑落。哽咽着道:“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
她已是泣不成聲,頭一次她這麼傻,頭一次這麼乞求別人,她根本無力與他對抗,這是唯一地法子。她多希望他能善心大發地放過她……
殊不知她越是急着想遠離他,他越是悲憤難當,心中驟的劇痛,全是因爲她的話,她的舉動……
他陰沉着臉坐起身來,眸中一片寒意,冰冷的聲音在如雪耳旁響起:“這輩子你都別妄想能逃開我!”
如雪猛地一震,渾身無力地跌坐在了毯子上。目光呆滯地望着前方,那林子深處漆黑一片,看不見一絲光芒,就好似她地將來,永遠都會生活在地獄之中,沒有翻身之日!
薛子謙忍下心裡的不捨,不忍,硬着心不去安慰她,要讓她知道,什麼都可以順着她。唯有這點。是絕不可能的,除非他死!
她木然地任他將自己攬入懷中。躺在毯子上,入秋的夜風微涼。吹在身上她感覺到了冷,不知是風吹得冷,還是他的懷抱讓她覺得冷,總之,她身心都覺刺骨的冷!
如雪以爲她會一夜無眠,其實不然,她不知自己何時睡去的,次日睜開眼時,她是枕在薛子謙地胸口處,甚至她的手環在他腰上,兩人姿勢很曖昧,很惹火。
她偷偷看了眼薛子謙,他似乎還在睡夢中,如雪悄聲拿開手,她很排斥跟他這麼曖昧的姿勢,人還沒走開,就被他帶了回來,他寒着臉質問道:“你爲何……”
他想問她爲何總是要逃離他,可他問不出口,他擔心她的回答會讓他痛苦不堪!
如雪回視着他,曾經她多麼渴望的人兒啊!他真地俊美得不像人,像電腦製造的產物,能與這樣的男子共度一生該多好!曾經如雪不止一次如此感嘆,而此時,就算有那道疤痕,他仍是俊美得讓人可以忘卻呼吸,她的心卻蕩不起半點水花。
薛子謙注意到她的眸子在看到他臉上的疤痕時暗淡下來,他心中不免酸澀,伸出修長的五指蓋住那道疤痕,自嘲地道:“如今這副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有那麼一瞬,如雪心軟了,她聽得出他地自卑,也記得他這是爲了救她家人而受的傷,她緩緩伸出手,覆上他的臉頰,摩挲着那道泛白的糾結着的疤痕,輕聲問道:“疼嗎?”
薛子謙此時可謂是萬分激奮,幾乎說不出話來,或許是渴望她這一刻的柔情太久,眼裡都泛起了水光,他的大掌覆上如雪的手,在臉頰摩挲着,忽的一把將如雪緊緊抱住,在她耳際低語道:“你……總算……總算接納我了嗎?”
如雪微怔,看來他是誤會了,她苦澀地笑了笑,也不怕傷着他,冷聲說道:“怕是這輩子都接納不了你,最多將你當哥哥。”
就像他說的,這輩子不會放開她那樣,她這輩子也不會接受他地感情。
薛子謙渾身猛地僵硬了,抱住如雪地手加大了力道,似乎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在她耳畔狂吼道:“你爲何不接納我?爲何?!”
儘管他身上地暴戾陰鷙快要吞噬了她,可她絲毫不畏懼,殘忍的解釋給他聽,“感情不是人能控制你不知道嗎?”
她忽地奮力將他推開,站起身來大笑了幾聲,“就像你這輩子放不開我那樣,我這輩子也都不可能愛上你,哈哈……你也別癡心妄想了!”
他讓她痛苦,那她爲何要讓他好受?他要將她留在身邊折磨她的身心,那好,折磨吧!她也會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她忽然發覺,比起忍受那麼多委屈,這樣任她發泄怒火心情似乎舒暢百倍千倍!
薛子謙緊咬着牙關,忍受那錐心之痛,她的狂笑那般刺耳,那是在嘲笑他的癡情,滿心的抑鬱苦悶不得排解,他握緊了的拳頭都在發抖,陰冷的眸子瞪視着風中她羸弱的身子,若那不是他深深愛着的人,他定會將她碎屍萬段,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