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嫣含淚凝望着她的背影,神色頗爲複雜。
成王微微一嘆,忙催促道:“快走吧,走吧!”
世子與珉郡王扶住面色慘白的薛子謙,一干人便匆匆趕往城內。
他們逃脫,燕琪定不會善罷甘休,因此,城內並不安全,成王細想之後道:“人多不宜藏於城內,城外十里亭有一獵戶,與本王有些交情,咱們就暫借住他家吧!”
說這些,他心裡不禁微微泛酸,曾也就想過可能會有淪落的一天,只是沒料到,自認爲最親近、最有出息的琪兒,竟會陷他於這種境地。
直到此刻,他仍有種不真實感,好似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夢醒了,琪兒還是乖巧懂事的瑾兒,成王府仍是那熱鬧和諧的成王府。
雖說瑾兒奪了王府的真正目的尚不明確,但聽珉兒說有一羣易過容的人假扮他們,這內中定有大的陰謀。
正沉思之際,聽得世子嘆道:“爹,你曾帶我們去過那獵戶家中,二弟也會想到,怕是很快就能找到那裡。”
瑾兒所言甚是啊!成王皺着眉,無奈地嘆了一聲。
薛子謙見狀,便提議道:“王爺,流雲山的山腳下有一戶人家,與薛某的熟識……”
說了兩句話,他更覺胸口劇痛,連呼吸都極爲困難,便沒再說下去,想來王爺也懂他的意思。且,琪郡王暫時應想不到會是他來救人,他的地方也還較安全。加之身上有劇毒,他得快快趕回山莊,讓福伯將他體內的毒素逼出!
成王不疑有他。忙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好在過了樹林便是城南。侍衛們想在城內尋人。那是難上加難。
成王擔心燕琪已將守城地軍官收服。便決定不從城門出去。而是改由躍南牆出城。
衆人都已疲憊不堪。可這等危急關頭。不容許他們歇息一陣。一干人仍是拼了命地往流雲山跑。
最體力不支地。是薛子謙與王妃。一箇中劇毒。一個體質弱。跑出城有好幾裡地了。幾人纔敢坐下歇息一夥兒。
一路上歇歇停停。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纔到流雲山下。此時天色已朦朦亮。
山腳下僅有幾戶人家,成王按薛子謙所指,敲響了其中一戶的門。
開門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見到門口一堆錦衣華服的人後,立刻將門又關起,像是嚇到了。
薛子謙忙說道:“李叔,是我,子……”
他的話未盡,門便又打開了,姓李的男子探頭望了望薛子謙,見他面色慘白,臉上還有傷痕,忙走了出來,詢問道:“子謙啊,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受傷呢?!”
邊說着,他便將薛子謙扶進屋中,纔想起門口的王爺等人,便微微點頭,“各位都進來吧!”
幾人進了院內,一位婦人忙搬了些椅子給他們坐。
李姓男子扶着薛子謙進屋了,到門口時,對成王說道:“子謙中了毒,我去拿些藥給他試試。”
經他這一說,他們才注意到,這院內隱隱飄着草藥香,想來這戶人家也是以採藥賣藥爲生!
不一夥兒,那婦人端了些熱茶水出來,一干人正疲乏口渴,便各接了杯茶水。
好巧不巧,到如雪面前時,已是個空托盤了,婦人略含歉意地說道:“喲,你看我這人,連數個數都數不清了,姑娘你等等啊,我這就給你倒杯去!”
如雪笑着道:“有勞大嬸了。”
幾人喝着茶,鬆了口氣安心歇着,沒過一刻,李姓男子扶着薛子謙出了屋,薛子謙臉上的傷口已包紮了下,只是臉色仍是煞白煞白的。
他望向坐在角落裡的如雪,以眼神示意她過去。如雪看了看父母親,他們都作沒看見,兀自喝着茶。
如雪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薛子謙的身邊,那李姓男子鬆開了扶着薛子謙的手,如雪遲疑一陣後,便伸手扶住了他,心下暗暗想着:這是看在他爲救家人而受了重傷的份上……
薛子謙挪動着腳步往院外走,如雪只得隨他出去。
兩人走在一段石子鋪成的小路上,離院子有百米遠了,薛子謙才緩緩說道:“雪兒,我得立刻啓程趕往流雲山莊。”
如雪沒說話,靜靜看着眼前一簇簇野花野草,凝思着他這話的用意,好一陣後才道:“哦,那你去吧。”
他身中劇毒,是要早些醫治,雖然她並不想他這麼快治好,可話還是不能那麼說。
她的漠然教薛子謙的心揪得痛,他不禁苦笑,或許無論他做什麼,雪兒都不會接納他,哪怕是因爲感激!
“雪兒,你同我一道去流雲山莊吧。”薛子謙望着如雪,一臉的期待。
如雪微微皺眉,立刻便想到薛子謙定是不放心將他們一家人安排在一起,到時全跑了他可是一頭都沒撈到。
勾起嘴角冷笑着,如雪哼了一聲,“好啊。”
他有他的想法,如雪也不想多說什麼,只要家人是安全的,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薛子謙面露喜色,像是沒料到如雪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兩人便又回了院內。
李姓男子已備好了馬匹,如雪簡單地與家人道別後,便與薛子謙一道上了馬。
她有些不解,薛子謙既身中劇毒,如今又騎馬顛簸,身子受得了嗎?轉念又想,他愛怎樣就怎樣吧!反正身體是他的,又不是她的!
因那李大哥家中僅有一匹馬,兩人只得同騎一匹馬。
如雪極不自在,卻又深感無奈,她知道,這只是個開端,往後受他牽制的時日還很長,或許,真的是一輩子。只能早些想法子助父親拿回大權,她才能早日擺脫他!
兩人坐在馬背上,身子緊緊貼靠着,如雪心底無端升起一股煩躁,便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甩起鞭子用力抽打着馬腹。
薛子謙的前胸又在流血,如雪自後背粘稠的衣物能感覺到。
他的頭靠在她肩上,雙手懷上她的腰身,只是輕輕套着,像是已昏過去了。
後背的薛子謙整個人靠在如雪身上,馬術本就不佳的如雪險些就要被壓在馬背上。
她胡亂地趕着馬,到達一片空草地上,便用力扯住繮繩,將薛子謙穩住後,自己跳下了馬背,打算換個位置,坐在薛子謙身後。
因下馬的動作,手上的繮繩緊了下,馬受到驚嚇,便奮力往前衝,如雪拉緊了繮繩,仍是被馬拖着往前跑了一段路。
馬背上的薛子謙微微擡頭,嘴角溢出了一道血跡,狹長的眸子微微眯着,無力地喃喃念道:“雪兒……別走開……別走開……”
薛子謙的呢喃令她心生厭煩,待她發現前面是一個懸崖,馬已控制不住步子,如雪本可以拉住繮繩,不讓馬再往前衝,可……她沒有。
望着前方的懸崖,她眼底閃過一道冷光,她握着繮繩的手鬆了開,這一幕正好教薛子謙看見,他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渾身無力的他自知不可能躍上崖邊,只得用力抱緊了馬頸,在馬跌下山崖的那一瞬,他側過頭,悲憤地怒瞪着如雪,嘶聲吼道:“燕如雪,我好心救你一家,你竟這樣待我,你會嚐到報應的,會嚐到報應的……”
爲了她,他什麼都可以付出,沒想到自己終是付出了全部,甚至生命!他忽地大笑了起來,笑聲淒厲而絕望,心有如利刃在割劃,一刀一刀深深地刻着他的心。
他以爲她只是不愛他,只是不能接受他,不曾想過,她的心這麼狠,竟能如此待一個深愛自己的人!
再深的愛,也經不住她這麼狠心的摧殘;再多的情,這一刻後也將灰飛煙滅。
剩下的,只有痛徹心扉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