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堂道:“韓姑娘家中祖傳醫術,在江西一帶也是十分有名的,韓姑娘雖沒有開堂行醫,但也是得了家中醫術真傳,今兒特地來給你診脈,今後每十天一次平安脈,有韓姑娘在,我就放心了。”
韓姑娘笑道:“周大爺謬讚了,我不過知道點兒皮毛罷了,不過我是女子,出入方便,略有些不適,我早些瞧出來,大奶奶纔好請正經大夫來瞧,是這個意思,若說有別的,那就太折煞我了。”
唐寶雲忙道:“多謝韓姑娘費心。”
既然周玉堂說了是來替她解圍的,自然是心中有數這位韓姑娘可以帶出去的,她也就不會藏着掖着,便道:“還有一件事要請韓姑娘幫個忙呢。”
韓姑娘大大方方的笑道:“大奶奶只管吩咐。”
白露倒了茶奉上來,韓姑娘隨手拿了塊銀葉子打賞,白露並不敢收,連忙推辭,倒是周玉堂隨口道:“第一回給韓姑娘請安,你收下就罷了,韓姑娘今後常來的,要好生伺候。”
白露這才收下了,又給韓姑娘磕頭。
倒是唐寶雲看得真切,這位韓姑娘出手大方從容,顯然是個不缺銀子的主兒。
也不知道周玉堂這是哪裡招攬來的。
唐寶雲接着說:“原是今兒我見了我孃家姐姐永泰郡主,說起齊王妃有些不大自在,齊王妃如今有了五個月身孕,正是要緊的時候,輕易不敢用藥,就是太醫院的大人們,也一時沒有法子,家姐託了我,若是有認得會醫術的,請去看一看,倒不是說真比太醫院的大人們強,只是或許誰剛好見過一樣的例子呢?若是沒見過,那也罷了,不過耽擱些時間而已,還請韓姑娘賞個臉面。”
唐寶雲自己就有那些顧慮,當然知道韓姑娘很可能有這顧慮,先就把話說的清楚明白,只管去看一看,看得好是機緣湊巧,也不得罪人,看的不好,那也沒有任何關係。
這位韓姑娘是個大方人,而且既然周玉堂能招攬她來,想必就是有意往這世家上靠,尋求些好處的,聽了唐寶雲這話,便笑道:“大奶奶說的是,醫者仁心,便是看不好,我去看一看也不要緊,若是萬一我在別的地方瞧過這樣的病例,那就是齊王妃腹中哥兒的福源了。”
“韓姑娘說的是。”唐寶雲見她爽快,又會說話,頓時更歡喜了幾分。
她今日信口開河闖的禍就有得收拾了。
這位韓姑娘在這裡又說了幾句話,又給唐寶雲診了脈,只說她一切都好,周玉堂便打發人護送她回去,越好了明兒一早就去她的宅子接她。
待這韓姑娘走了,周玉堂見唐寶雲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便笑道:“怎麼的?”
“你是怎麼想到提前找人的?”唐寶雲問。
“湊巧罷了。”周玉堂笑了笑:“你肚子裡有我周家的子嗣,自然是第一等要緊的,正好前兒有人跟我說起她來,說是雖不是正經大夫,手裡還是有些手段的,而且又是姑娘,出入方便,看什麼也方便,我便起了意,託人去問了問。”
周玉堂絕對不是普通人物,這個時候他也笑了笑:“她叫韓月蝶,老家是江西的,家裡世代醫堂藥鋪開着,雖說父母都不在了,可人脈銀子都是不缺的,哪裡需要上京城來投親呢?還把老家的藥鋪子都賣了,只帶着幼弟上京來,我估計是有些緣故。我回頭就打聽了一回,她在城裡買了個小宅子住着,也沒有太多動靜,就是顯露着自己的醫術,但凡有大戶人家請她,她都肯去看,我就琢磨着,她大約是有所圖謀,想要靠上一二有法子的人家,纔好辦事,果然,這一請也就來了。”
唐寶雲便道:“既然如此,那咱們請了人家,她有什麼事,咱們不得幫忙嗎?”
“若是好使,幫忙也不怕的。”周玉堂悠然的道:“那樣的人家,能有什麼大事,他們自己家裡鬧的天大的事,我們也不過隨手一辦罷了。若是她有真材實料,我出個價,也是應該的。”
唐寶雲眯了眯眼,明白了。
這並不是算計,這其實是一場明碼標價的生意,只是雙方只標價,不明說罷了。雙方各取所需,對這位韓姑娘棘手的事,於京城這些高貴人家,卻不過小事一件,韓姑娘只要能夠提供足夠的方便,讓這些人家覺得用着順手,方便,解決一些顧慮,便願意使她。
唐寶雲覺得,這些規則其實還真有點道理的。
韓月蝶是坐着周家的馬車出來的,她從周家那個小院出來的時候,依然是一身從容,一臉鎮定,看不出絲毫不妥,只是上了馬車,車上再無別人了,她才終於放鬆了自己,露出了一臉喜色。
進了京城近半年,終於實現了她的計劃的第一步,攀上了真正的權貴。
得到今日這個機會的時候,她就打聽過了,這英國公府,雖然不算什麼要緊的權貴府邸,可週家大爺是個有出息的,算得上天子近臣,他的媳婦是東安郡王府的嫡女,而且周家大爺的同胞親妹子,已經由聖上賜婚爲太子妃了,這樣的權勢,別的不說,解決她家的事,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只要自己伺候好了那位大奶奶,或者說,如果明日機緣湊巧,解決掉那位齊王妃的問題,自己再開口,定然就有用了。
她雖然是第一次見這位周家大爺,但他那雙極漂亮的眼睛彷彿能洞悉人心,好似能把人都看透似的。
“姐姐!姐姐!”韓月蝶的弟弟韓冠信才五歲,什麼也不懂,見姐姐回來,卻是歡歡喜喜的撲上來。
韓月蝶拿了兩百錢打發走了周家的馬車,才轉身牽了弟弟的手,一起去菩薩面前上一柱香。
韓月蝶輕聲祝道:“菩薩慈悲,讓我明日手到病除。”
一邊伺候的,也是老家帶上來伺候的楊嬤嬤聽的分明,待姑娘把香插好後,她倒了茶端過來,問道:“姑娘明日又要去給人看病?”
韓月蝶看看乖乖的坐在一邊的弟弟那澄澈的大眼睛,心中一痛,才點頭道:“今日我遇到了貴人,明日要去給齊王妃看一看。”
齊王妃!
這個名頭,在民間那簡直是個高不可攀的頭銜,楊嬤嬤都怔住了
,後面站着的丫鬟寶珠到底年紀小些,沒有那麼多顧忌,頓時歡喜起來:“王妃?那可太好了,姑娘在王妃跟前告一狀,那就能伸冤了!”
“不許胡說!”楊嬤嬤是經歷過世情之人,心中比起這樣的小丫頭明白許多,不由有點擔憂的道:“姑娘的計劃,我也明白,要解那事,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路了,只是王妃……也未免太高了些,若是治好了倒是一應都好,萬一……”
楊嬤嬤就不敢說了,俗語道伴君如伴虎,這王府雖說不是君,可對他們這些底下民衆來說,威壓也沒有太大區別了,一樣是可以一個不喜歡,就能叫人再翻不了身的。
其實照她看來,能攀上一家差些兒的,能辦下這件事來的人家,其實更好些。
韓月蝶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嬤嬤說的,我也明白,只是有這個大好機會在跟前,哪裡容我說個不字?哪裡有這樣剛巧合適的人家呢?爲了爹孃,爲了信兒,便是再艱難,我也要往前去啊。”
她接着又笑了笑道:“這事兒是周家大奶奶提出來的,我看大奶奶是個明白人,先前也跟我說了,看的好,那是福緣來了,看的不好,那也不過是機緣不夠罷了。我想着,若是沒有把握,我便不開藥不動手,總能全身而退的。”
“姑娘說的是。”楊嬤嬤聽她這樣一說,也算是鬆一口氣,姑娘年紀雖然不大,卻很老成,是個十分穩重的:“姑娘萬不可貪功,寧願再尋機會也罷。”
韓月蝶點點頭,笑道:“嬤嬤放心,我省得。”
第二日一早,周家的馬車果然來接了,跟車的是兩個四十歲左右的二等媽媽,都穿着褙子,挽着整齊的圓髻,見了韓月蝶便是一臉笑道:“大奶奶打發來接姑娘,大奶奶已經先往齊王府去了,吩咐咱們也直接去齊王府碰頭就是了。”
韓月蝶笑着應了,道了聲辛苦,又吩咐寶珠一人打發了兩百錢,才從容的登上馬車,其實這個時候,她已經開始緊張,手心裡捏着一把汗了。
唐寶雲在二門上下了馬車,坐上齊王府府裡的喜鵲登梅小轎,就往齊王妃起居的明玉閣去,進去的時候便把白露留在二門上:“你在這裡等着,韓姑娘來了你就伺候她進來。”
唐寶藍正在明玉閣門口等她,唐寶雲心想,大姐姐還真是與齊王妃感情好呢,比自己家姐妹都好的多。
然後齊王妃聽見動靜,也出來了,唐寶雲福身行禮,一看,果然有些蹊蹺,齊王妃她當然也見過,她這樣養尊處優的女子,便是天生不太白,那也不會太黑太黃,她以前所見,雖然並不覺得齊王妃肌膚雪白,但細膩潤澤,光澤如玉是有的,這會兒擡眼一看,露在外頭的肌膚,果真泛黃,還黃的有些深,看着就覺得有些不對頭。
但齊王妃精神極好,說話聲音中氣也足,沒有半點兒生病的跡象,她笑道:“我真覺得我沒什麼事,就是藍兒緊張我,王爺也擔憂,才驚動了大奶奶。”
唐寶雲可不敢在她跟前當什麼大奶奶,忙笑道:“王妃叫我寶雲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