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容挽着她的手,輕輕笑道:“瞧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竟聽不懂。”
唐寶雲是真佩服她們能睜着眼睛說瞎話,還說的跟真的似的,這明明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這裡又只有兩個人,趙青容還能半點兒空子也不漏呢。
可趙青容這樣說了,唐寶雲也沒別的話可說,只得隨她進去,不過既然有趙青容一起,吳王妃應該不至於像私底下那麼厲害吧?
進了吳王妃的院子,唐寶雲就覺得有點兒不一樣,她留心看了一看,直到目光掠過衆人的時候才覺得,這院子裡多了許多生面孔。
倒是她曾見過的那些人都不見了。
唐寶雲到底來的不久,不大好確定,她就回頭看了白露一眼,見白露也是露出了一點疑惑的表情,她就在進門的時候落後了一步,低聲問白露:“這些人好像都是新來的?”
白露點點頭:“是呀,我也疑惑呢。”
能換吳王妃的人,多半是東安郡王做的主了,唐寶雲心中就有數了,隨着趙青容進門兒,拐進旁邊的稍間,吳王妃正在炕邊坐着,地下站着的,除了門邊兒等着吩咐的丫鬟們,還有一個遍體綾羅的少婦,看着很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高鼻深目,輪廓極其鮮明,但五官又有幾分中原女子的細膩,很像是歐亞人種混血兒,而且身材極好,就是唐寶雲身爲女子,也不由的讚一聲好,這簡直是維密模特的身材呢,胸大腰細大長腿,竟比個頭高挑的唐寶雲還高一寸,而且露在外頭的臉、脖子、手腕都特別白,真正的羊脂般肌膚。
面對這樣的美人兒,唐寶雲都不由的看了好幾眼。
倒是吳王妃,唐寶雲搭眼一看,簡直陡然間老了十歲的樣子,前一回到英國公府的時候氣勢洶洶,看起來三十出頭,現在一看,竟然有四十好幾的樣子,嘴邊兩條法令紋更明顯了,深深的從鼻子處劃到嘴角,看起來更嚴厲了許多。
吳王妃顯然是嚴厲慣的,此時見趙青容與唐寶雲一起進門來,擡頭一看,就是跟她毫無感情,僅僅只有一個母女名分的唐寶雲,都不由的有點緊張起來,老老實實的請安問好。
不管有天大的理由,唐寶雲在吳王妃面前那也是弱勢的,別的事不提,單給她點兒小鞋穿,就足夠唐寶雲倒黴了。
而且還有冤無處說呢。
果然,唐寶雲福身請安,吳王妃只哼了一聲,根本不叫起,只把她晾在當地,沒想到,那位年輕女子倒是笑着來把她拉起來看,聲音清脆的如黃鸝一般:“這就是三姑奶奶了吧?瞧這樣的氣派,這樣模樣兒,跟我想的竟是一樣的。”
雖然唐寶雲還在莫名其妙,但有人來扯她起來,她當然從善如流,趙青容笑道:“三姑奶奶還不認得吧,這是二弟房裡新娶的晴姨娘。”
原來是她!
唐寶雲那日得了趙青容代表王府給她的交代,當然記得,徐巧香被剝奪了主母的權利,但爲了兩家人的臉面計,兩家人共同選擇了一個姑娘做了唐明令的二房,代替
徐巧香成爲二房的實際掌權人。
只沒想到是個這樣的尤物。
吳王妃給唐寶雲的沒臉,半途裡竟然殺出個姨娘來,頓時怒道:“你一個妾罷了,下賤東西,憑你也敢拉扯姑奶奶?來人!”
一張嘴就罵的這樣難聽,可見吳王妃多麼怒火中燒,而且單憑剛纔的晴姨娘的舉動,很顯然是並不打算跟吳王妃一路的,唐寶雲當然是立刻就明白過來了,此時立刻投桃李報,截斷了吳王妃的話,笑道:“一家子,哪有那麼些講究,有什麼要緊的呢,嫂嫂您說是不是?”
趙青容笑道:“雖然是姨娘,但也是二弟屋裡人,三妹妹正是尊重兄長呢。”
吳王妃話還沒說完,唐寶雲就公然截斷她,公然維護那個賤人,還拖着趙青容一起,明顯投靠了嫡系,聯繫到之前的事,吳王妃簡直氣的心口疼,隨手就把桌子上的茶盅子往唐寶雲身上砸去:“虧你有臉說!從小兒我如何教導你的,什麼是規矩什麼是禮法?竟這樣不懂得尊重,自甘下賤!看起來,當初就該送你去做妾的纔是。”
趙青容微微皺眉,唐寶雲也覺得這話說的太過分了些,就是再不喜歡女兒,就是女兒再違揹她的意思,也沒有這樣說女兒的,她往後退了一步,避開那茶盅子,笑道:“母親這話真新鮮,回頭我還真要問問父王,當初母親有沒有這樣提議過。”
就是有母女身份緊緊的箍着她,她也忍不了了:“橫豎母親也並沒有把我當了女兒看!”
唐寶雲掩面,先聲奪人:“以前我是什麼樣兒孝敬母親,尊重兄長嫂嫂的,闔府裡誰沒瞧見?就是母親管教嚴厲,我也只當是爲了我好,誰知道……竟要到了如今我才知道,母親待我這樣嚴厲,哪裡是半點兒爲了我,只是爲了我的嫁妝,拿我的銀子讓我不敢吱聲罷了!”
或許是身體裡有一部分積累的委屈,唐寶雲終於哭出聲來:“別人家女兒是嬌客,只有我,竟連個下人都不如,連下人都敢管教我,我還要因着尊重母親,一聲兒不敢吭聲,不管拿到那裡說一說,不管叫誰評個禮,且白看看人家怎麼說罷了,就是這樣,我也顧着母親的臉面,不敢拿出去說的,母親反倒這樣說我,又是下賤又是做妾的,這也是做母親的說出來的話!”
她爲那個女孩子悲哀,她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而只是略微的讓母親不滿意了,就被這樣辱罵,這樣一想,她不由的淚流滿面。
趙青容忙走過來,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安慰,吳王妃鐵青着臉,緊緊的抿着嘴脣,兩道法令紋又深又長,半晌冷笑道:“真是長大了啊,翅膀硬了呢,我教導一句半句的,就這樣一篇子在這裡等着我,倒是要教導起我來了!倒真是孝順的很,你既這樣委屈,還認我這個娘做什麼!我也生不出這樣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東西來!”
晴姨娘嬌笑一聲:“原來王妃教導女兒就是教做妾呢?我還真是長了見識,就是咱們家窮家破戶的,雖說送了我來做妾,平日裡倒也沒教過做妾呢。”
“你給我
滾出去!”吳王妃勃然大怒:“我這裡用不着你伺候,既然知道自己是妾,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
晴姨娘真正是一副不爲所動的臉,吳王妃這樣怒罵,她也依然笑着,不緊不慢的說:“二爺囑咐過我,我怎麼能不伺候母親呢?”
吳王妃氣的心口不住起伏,手都在哆嗦,可是奇怪的是,就是晴姨娘這樣,吳王妃也並沒有叫人來把她叉出去,倒是晴姨娘笑道:“我還沒進門來,郡王就吩咐過了,我雖說是姨娘,可因主母不能出來,我得替主母主持家事,養育兒女,還要伺候王妃呢,就是二爺,也是這樣囑咐我的,就是王妃打着罵着我,我也不敢不伺候王妃呀。”
原來這就是尚方寶劍了,當然,原本吳王妃肯定是不至於被轄制的,別說兒子的妾,就是兒子的正經媳婦,那也只能被吳王妃轄制,而不是轄制吳王妃,可這一次,偏偏不一樣。
因爲源頭在她這裡。
吳王妃沒有底氣,她理虧。
當然,她的理虧,在自己女兒面前還是理直氣壯的,因爲那是她親生的女兒,且從來轄制慣了,可面對這個新來的姨娘,她反而沒有辦法。
因爲這個姨娘來自於底層,可以不要臉,不怕污言穢語,而且她有尚方寶劍,有郡王爺的吩咐。
吳王妃冷笑道:“伺候?既是郡王爺吩咐你伺候我,那今日你就跪着奉茶罷了。”
晴姨娘笑道:“咱們家哪裡有這樣的規矩,王妃說笑了。”
吳王妃道:“咱們家沒有,我這裡就有,你既口口聲聲要伺候我,那就給我到院子裡跪着去,等我要茶了,你再進來!來人,把晴姨娘扶出去跪着去!”
果然就有兩個婆子過來,唐寶雲轉頭看看趙青容,見趙青容依然微笑着,倒是她也去看看晴姨娘,晴姨娘毫不在乎,伸手就推了兩個婆子一把:“原來王妃果然有特別的規矩,怪道上回郡王爺吩咐我在王妃跟前要留意伺候,王妃的規矩若是有不妥,就不能聽。”
她走過來扶住唐寶雲:“三姑奶奶這裡也沒法坐了,不如去大奶奶屋裡歇歇,喝杯茶,也看看侄兒侄女,這裡只管交給我就是了。”
趙青容也點點頭:“這樣倒是好些。”
然後晴姨娘纔回頭笑道:“今兒王妃的規矩我記下了,晚間我去與父王請安,再問問父王,這教女兒做妾的規矩到底行不行,若是行,我纔好照樣兒教導慧慧呢!”
慧慧是唐明令的長女,今年才三歲。
“你敢!”吳王妃眼見的快要被這油鹽不進的姨娘給氣死了,偏那兩個婆子被晴姨娘推了一把,也就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更把吳王妃氣的不善。
唐寶雲如今也不是吃素的了,眼見的這樣的場面,她擦了擦臉,對晴姨娘道:“多謝二嫂。”
然後就與趙青容揚長而去,頭也不回。
既然吳王妃這樣口口聲聲做妾的,她偏要叫晴姨娘二嫂,這可是拜吳王妃所賜的,反正自己也沒那麼多妻妾觀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