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音,楊念晴嚇了一大跳,這才現旁邊椅子上已坐了個人,衣白如雪,修長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
“其實在下原本也不想拿你作暗器的,”他嘆氣,“你實在不輕,用起來會很麻煩。”
嫌重?
楊念晴忍住氣:“你怎麼老是說來就來,也不敲門,你們這裡不是很講究男女有別嗎?”
李遊喃喃道:“在下倒忘了,你是個女人。”
你YYD欠扁
楊念晴冷笑一聲,暗地握起拳頭:“我怎麼不像女人了?”
“像,像得很,”李遊忍住笑,看着她的拳頭,一本正經道,“誰說你不像女人?至少,比在下像多了……”
話沒說完,拳頭已經招呼過去。
當然這一拳楊念晴並不抱希望,他的身手自己又不是沒見過,真要打起來,能不能沾到他的衣角都成問題。
誰知道,李遊居然沒躲開
“你……”楊念晴意外極了,心中居然有些過意不去,其實這個人除了嘴巴可惡些,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
看他皺眉的樣子,一定很疼?
她心虛地移開目光:“活該,誰叫你老是欺負我。”
李遊揉着胸,苦笑不語。
二人居然難得地陷入了沉默。
。
這氣氛不太對啊……有點像那兩個字,叫什麼來着?
楊念晴終於忍不住偷偷看他,卻見他也正看着自己。
夜中,長長的睫毛掠起淺淺的陰影,修長的眼睛依舊燦爛如星,襯得臉上那片明朗的笑意更加動人。老天,這副迷人的模樣不是在勾引人嗎,雖然是無意的……
來自美色的誘惑啊……
楊念晴費了很大力氣才把目光移向房頂,掩飾性地咳嗽一聲:“我是不是女人也不是你說了算,至少,人家帥哥不會把我當成男人。”
沉默片刻。
李遊喃喃道:“被人調戲,居然還笑得出來。”
楊念晴得意:“當然,說明我有魅力。”
聞言,李遊皺起長眉定定地瞪着她,好半天才終於嘆了口氣:“楊大姑娘,你確定,他那是在對你笑麼?”
楊念晴也學着他嘆氣:“不敢,他是對你們幾個大男人笑……”
李遊不再言語。
氣死你個自戀
楊念晴心裡快笑翻了,面上卻一本正經道:“這個嘛,說不定他也是喜歡男色的,突然見到對面有三位大帥哥,特別是……”
她故意拍拍他的肩膀:“特別是你這麼風流貌美的,很容易就被當成……”
誰知這一拍——
“哎喲”
李遊依舊神色如常,正好笑地聽她胡掰。
。
叫的居然是她自己
腹中劇痛襲來,片刻間,她竟已臉白如紙,整個人搖搖欲倒。
李遊長眉一皺,迅扣住她的手腕。
劇痛的感覺如浪潮般翻騰着,迅蔓延,楊念晴整個人幾乎都已伏在了他身上,緊緊抓着他的手:“痛……”
然而她只叫了一個字,就再也沒有聲音也沒有意識了。李遊已出手如風,連點了她身上幾處大穴,將她打橫抱起平放到牀上。
他的臉也有些白。
長長的睫毛一揚,目光略顯凌厲,迅在屋子裡掃了一圈,很快,便落定在窗前的桌子上。
茶壺。
。
那是客棧常用的、再普通不過的白瓷壺。只不過,光滑的壺身上,不知何時竟被人刻上了幾個不大不小卻又十分清晰的字:
多管閒事
。
燭影搖搖,房間很靜,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見。
燭光下,三根修長有力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搭在那隻白皙的手腕上。牀上的人似已沉睡過去,只不過臉色白得可怕,嘴脣泛青,全然沒了平日的靈動之氣。
南宮雪雙眉緊鎖。
何璧卻拿着那隻茶壺仔細地查看,神色陰沉。當時楊念晴口渴,只急着喝茶,竟然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茶壺已被動了手腳。
“多管閒事”,這又是兇手的警告麼?
他沉聲道:“壺裡沒有毒,該是在杯上。”
無人說話。
“想不到他除了萬毒血掌,還會用毒,”他又冷冷道,“殺了她並無好處,他只是想要我們住手不再追查而已。”
李遊默默坐着,不語。
在對一件事情十分有把握的時候,何璧通常都不會說太多話的,如今卻只有他一個人在不停地說話。
。
半日。
南宮雪輕輕將那隻手放回被子裡,緩緩站起身,略有些白的俊臉上已沒了平日的溫和之態,反透出一片薄薄的怒色來。
李遊看着他:“如何?”
南宮雪緩步走到窗邊,一字字道:“小南海的‘寂寞梧桐’。”
“可有解法?”
南宮雪並不轉身,只看着窗外:“有。”
這分明是件好事,然而,他的語氣裡卻聽不出絲毫興奮。
李遊道:“清秋水?”
“不錯,‘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小南海的‘寂寞梧桐’,必要清秋井水才能得解。”
沉默片刻。
李遊沉吟:“那清秋井果真在梧桐院裡?”
南宮雪不回答,卻緩緩道:“昔日毒公子愛上師妹文清秋,文清秋卻因父命嫁與了別人,十年後文清秋的丈夫去世,毒公子再次登門求親,然而此時文清秋卻自以爲配不上他,在院外排下了劇毒無比的‘寂寞梧桐陣’回絕,誰知毒公子果真癡心一片,用了整整十年功夫研製出‘寂寞梧桐’的解藥,待他進陣,有情人終成眷屬時,二人已垂垂老矣。”
“那解藥既是因人而制,後來文夫人先喪,毒公子便將解藥全投入了井中,是以除了清秋井水,天下再無‘寂寞梧桐’的解藥。”
這樣的故事若放在平時,必定會引許多人感動嘆息,然而此時聽在衆人耳朵裡,卻使得他們的心全都冰涼一片——小南海的“寂寞梧桐”,只有清秋井水能解;要拿到清秋井水,卻要先過院外的“寂寞梧桐陣”。
何璧皺眉:“‘寂寞梧桐陣’險惡無比,何況如今也已來不及。”
從這裡到小南海,就算一個輕功頂尖的高手以最快的度往來一趟,也要三四天時間,而且路上還不能停歇。
。
李遊忽然道:“此去悠然居多遠?”
何璧看看他:“若是你,往返只需一日。”
李遊看着南宮雪:“如何?”
南宮雪不語,只是緩緩走過去坐下,昏暗的燭光照着那俊美的臉,他的臉,幾乎已經和牀上人的臉一樣白。
終於,他微微搖了搖頭。
房間頓時又沉寂下來,靜得可怕,甚至連每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四周的空氣彷彿也凝固不動了。
李遊緊緊握着桌角,額上竟似有了汗珠。
牀上的人卻依舊安然沉睡着,並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險境,幾乎已是命懸一線。
半日。
南宮雪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來咬牙道:“我去……”
話未說完又停住。
就在他說出這麼兩個字的功夫裡,房間裡竟已多了一個人影。
。
“不想你們竟如此沉不住氣。”淡淡的、帶着些嘲諷的語氣。
一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
除了那雙漆黑的、銳利無比的眼睛,這張臉上簡直沒有半點特別之處,無論是眉毛、鼻子還是嘴巴,都普通極了,似乎隨便在哪裡拉個人來,都能找到一些相似之處。
眉宇間,神情傲然。
土黃色的衣衫依稀掠起一陣獨特的香味,乾淨飄逸,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透着種世外的然閒適之態。
看清來人,衆人大喜。
在這幾乎已頻臨絕望的時刻,絕不會有人比他來得更是時候,也絕不會有人會比他更受歡迎了
菊花先生邱白露
。
南宮雪點頭微笑:“你來便好。”
他卻只看了南宮雪一眼。
他們的交情,並不比何璧與李遊淺多少。
眨眼,李遊已站在了他旁邊,滿面喜色地拍着他的肩膀:“老邱向來不會看人臉色,但這次你實在來得太是時候了。”
邱白露淡淡道:“你再多話,這裡只會再多個死人。”
李遊果然不再跟他多話了,只喃喃地坐回了椅子上:“若菊花先生果真醫死了人,傳出去倒是件新鮮事。”
邱白露自視甚高,平生最受不了別人質疑他的醫術,聞言立刻黑了臉:“不醫死人也容易,我可以不治。”
李遊一本正經瞪着他:“你若不治,我就再拿你那‘千姿百態南山陣’打一百次賭。”
南宮雪忍住笑:“如此,可憐了那些菊花。”
邱白露看了他片刻,這才冷冷道:“兩個月不見,想不到你非但更懶,撒賴的本事也高了一層。”
說完,他走到牀邊坐下。
。
與其說是清晨,倒不如說黃昏更恰當些。天色陰陰的、冷冷的,一絲兒風也沒有,只叫人感到沉悶壓抑。
一輛並不顯眼的大馬車不快不慢地從街上馳過,揚起淡淡的塵煙。
趕車的是個長着鷹鉤鼻、俊美而冷漠的黑衣人。
。
車內,人淡如菊。
這就是除了何璧之外的另一個“神”,神醫,據說只要你還剩一口氣,他就有本事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這個人,連金陵吳知府都要送出一盆罕見的“春波綠”才能打動他出診,自己居然能讓他治,實在是好運氣。
初次見面時的熟悉感覺又浮上來。
爲什麼會這樣?楊念晴既驚訝又感激,最後全化作了慶幸——想不到來古代才兩個多月,自己居然就差點掛掉
“謝謝你了,邱大哥,”她湊過去拍起M,“你醫術真不是蓋的,若不是你,我肯定早沒命了。”
邱白露不語。
李遊喃喃道:“這個人,你最好不要多拍他的馬屁,否則他擺起架子來,以後再求他辦事就難了。”
南宮雪微笑:“縱難,李兄還是有法子將他拉來。”
長長的睫毛往下一垂,李遊斜斜往車壁上一靠:“你們難道不覺得,有個神醫在,辦起事來會更大膽一些麼?”
邱白露看他一眼:“有你在,我的膽子小得很。”
衆人只是好笑。
“聽說葉夫人也是愛花之人,想必也種了不少,你反正閒着無事,去賞鑑賞鑑又有何不好?”李遊直起身仔細端詳着他,搖頭,“我實在不明白,你跟老何爲何總是要板着個臉,好象誰欠了你們幾百兩銀子。”
楊念晴忍不住叫道:“因爲他們是‘老闆’”
“老闆?”
“老是板着臉,就叫‘老闆’。”
“有意思”李遊認真想了想,覺得很有趣,拍拍邱白露的肩膀,“‘老闆’這個稱號倒實在很適合你。”
南宮雪好笑:“李兄,你怎的學起小念頑皮……”
楊念晴立刻瞪眼:“他本來就比我調皮。”
見她跟着唱雙簧,邱白露倒也並不生氣,只淡淡道:“他對你倒果真好得很,爲了要我救你,竟要去踩我的花。”
說完,他又看着李遊,語氣中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原來你也有着急的時候。”
。
打賭?踩花?
笑容僵在臉上。
南宮雪默然半晌,忽然又露出了溫和親切的笑容:“不錯,他若不救你,李兄必定已在南山陣和人打賭踩花了,他不是救你,是救花。”
他又看着邱白露,笑道:“李兄說要打一百次賭,就必定一次也不會少的。”
邱白露也看着他,目光復雜。
楊念晴立刻看向李遊,見他又斜斜地靠在車璧上了,俊逸的臉上滿是歡快有趣之色。
他會爲自己着急?看着那雙修長明亮的眼睛,楊念晴忽然感動極了,他實在對自己很不錯,以後真該對他好點……
誰知——
“那隻因爲她欠我的債沒還。”磁性的聲音,想當然的語氣。
南宮雪微愣:“債?”
“對,”他眨眨眼,“賭債。”
賭債?南宮雪與邱白露都不解,楊念晴卻明白,他說的是那一百年的洗衣債吶。立刻,那份感動之情都給扔到了九霄雲外。
她咬牙:“還記着呢,小氣”
李遊嘴角一彎。
邱白露卻不再理會他們,只看着南宮雪嗤道:“他着急我倒不奇怪,但你也着急,卻叫我有些不明白了。”
南宮雪微微一笑,轉臉不語。
楊念晴也意外地閉了嘴。自上了馬車,她心底總有種莫名的怪異感,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擺在面前,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估計是這兩個月太緊張的緣故,她自嘲地搖搖頭,努力將這感覺拋開。
車外,何璧冷冷的聲音響起:“坐好了”
一聲鞭響。
馬車載着兩個“神”和三個人,飛快向唐家堡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