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上巳節落水

明珚發現這個時代的節日很多,過了上元節纔沒多久,就是上巳節。

上巳節是每年的三月三,年輕的人們相約遊春踏青、曲水流觴。三姐妹早早就約定了一起出去城外遊玩,顧銘琨剛剛考過院試,心情舒暢,決定帶上顧銘瑫和周志英一起去。

到得這一日,兄弟姐妹六人早早就坐上馬車出發,先是到城外的莊子上,歇腳各自收拾一番,妝扮齊整來到莊子外面的河邊。其實在北方,三月三的時候還是有些冷的,雖然不用再披斗篷,但是明珚還穿着夾棉的襖子。

河邊已經有些年輕的男女,散落在各處。女孩子可以玩的活動並不多,鞦韆還要打架子,不適合在外面玩,放風箏和划船倒是不錯。

明珚拿了個薄如蟬翼的大風箏,上面畫着個漂亮的荷花。夏蘭在遠處幫她舉着風箏,顧銘琨在她身邊教她怎麼扯線,夏竹緊張地看着她,生怕她被線割了手。明珚的風箏本身很薄,所以輕易就能放起來。她悠閒地扯着線,看看遠處的明琳,正在和顧銘瑫一起放風箏,明珊則是和周志英一起。

說起這個周志英,明珚已經很久沒有和他說過話了,本來周志英在外院,明珚在內院,能碰面的機會不多,再加上兩人相看兩生厭,就算是偶然碰上了也是彼此客氣地行禮就各走各路了。

明珊倒是和周志英關係很不錯的樣子,對於這二人的關係明珚並不感興趣,只要不來招惹自己,別人怎麼處理人事關係與她無關。

周志英讓明珊的丫鬟在遠處舉着風箏,他在明珊身邊教她怎麼扯線。明珊放的是一個大鳳凰,五顏六色,拖着長長的尾翼,看起來很是顯眼。周志英似乎很會放風箏,沒兩下明珊的大鳳凰就飛起來了。明珊和志英拉着風箏,在河邊慢慢走着。

明琳和顧銘瑫放的是一個大蝴蝶風箏,兩人都有些不擅長,風箏剛飛起來就一頭栽下來了。來來回回試了幾次,看起來都有些氣餒。明珚對顧銘琨說:“大哥去幫幫明琳吧,明琳的風箏還沒起來呢。”

顧銘琨點頭,過去給明琳和銘瑫做示範,沒一會兒大蝴蝶就上天了。

今天的風不錯,總是徐徐地吹着,很適合放風箏。三個姑娘彼此看了一眼,對自己手裡的風箏都很滿意。正得意地互看,風卻突然變大了,夏竹忙上前幫明珚拉住線,小跑兩步,讓風箏穩定下來。明琳那裡有顧銘琨幫忙,大蝴蝶幾經周折也停在了天上。志英和明珊卻有些猝不及防,大鳳凰晃晃悠悠地擺動了一陣,一頭扎進了河裡。

明珊氣惱地把線軸扔在地上,看看河裡的大鳳凰,已經不能用了。周志英頗爲內疚:“明珊表妹彆氣,等回去我給表妹買個更大更好的。”

明珊嘟起嘴巴:“可是今天卻放不成了。”

周志英安慰道:“馬上不是到寒食節了嗎,還是一樣地遊春踏青,到時候表妹的風箏一定能飛得更好。”

明珊這才笑道:“那我還要大鳳凰,表哥給我買嗎?”

周志英忙點頭:“好,就要大鳳凰。”左右看看無人注意他們,又說道:“表妹等我一下。”

周志英跑向旁邊候着的小廝,不一會兒又回來了,臉龐有些漲紅,看向明珊的目光有些害羞:“表妹,這個送給你。”從身後拿出一朵盛開的芍藥花,花朵有碗口大,花瓣粉嫩,帶着幾片新鮮的綠葉。

明珊的眼睛急速地眨了幾下,擡頭一臉天真地看着周志英:“啊,這朵花真好看,謝謝表哥。”

周志英有些緊張:“表妹知道這花的意義嗎?”

明珊歪歪腦袋:“一朵好看的花嘛,有什麼意義。哎,風箏放不成了,表哥再玩會兒吧,我先回莊子了,我要去看看姨娘。”梅姨娘正是在這個莊子裡。

明珊快步回了莊子,直奔梅姨娘的屋子,把手裡拿的芍藥給梅姨娘看:“姨娘,你看。”

梅姨娘又驚又喜:“哎呦,我的珊兒才十歲就有人喜歡了呢。是誰送的?”

明珊道:“是志英表哥送的。我只是接了這花,但是裝作不知道這送花的意義。”

梅姨娘點頭讚道:“珊兒做的好,周志英雖然是周家唯一的少爺,但是家中只是商戶,將來若是真地中了進士做了官還好說,若是不能,嫁入商戶卻是委屈了珊兒。”

明珊撒嬌:“我纔不要嫁給商戶呢,顧明珚要嫁到侯府,我要是嫁得不好的話,豈不是見到她還要行禮,就算被她羞辱幾句也只能忍着。姨娘,我要嫁到比侯府還要好的人家才行,到時候讓顧明珚給我行禮。”

梅姨娘道:“比侯府還要好的人家,談何容易,咱們平時和這樣的人家連碰面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麼可能談婚論嫁呢。再說,你是個庶女,這樣好的人家又怎麼會娶你呢。”

明珊生氣道:“你不要總是提醒我是庶女了,我難道自己就不知道嗎?不然,爲什麼和侯府定親的是顧明珚?爲什麼你會被趕到莊子上來?要是我嫁的人家比侯府還尊貴的話,祖母和爹爹纔不敢這樣對待咱們。”

梅姨娘安慰道:“好,好,我再不說了。不過,周志英你也別直接拒絕他。”

明珊點頭:“我知道,就讓他幫我做事跑腿好了。姨娘,下午,我們可能要划船,你說,我要不要……”

梅姨娘心頭一跳:“不可,上次她落水園子裡沒人,這次可是衆目睽睽之下,很有可能被人看到。”

明珊眼珠轉了轉:“我會見機行事的,要是沒機會就算了,不會勉強的。”

大家在莊子裡用過午膳,休息了半個時辰,因爲回府還早,明珊提議大家去河上划船。大家都還沒有玩盡興,自然都同意了。

莊頭知道今天府裡的少爺小姐們要來遊玩,早就準備好了船隻,用水仔仔細細的沖洗了幾遍,又鋪上毯子,丫鬟們又放上椅墊靠枕,備好茶水點心,這纔出發。

說是划船,其實船上有兩個通水性的婦人幫他們劃,少爺小姐們只需玩耍就好了。明珚不喜歡在艙裡呆着,跑到甲板上,倚到船欄杆上看河兩岸的風景。遠處能看到有山,近處是草地,綠草只是絨絨的一層,還沒有很茂盛,年輕的男女在草地上玩耍,放風箏、蹴鞠,甚至還有年輕的女子騎馬。

明珚暗暗慶幸自己穿越來的是個相當開放的年代,這個朝代在明珚所學習的歷史中並不存在,這裡的禮教對女子並不十分嚴苛,女子可以自由的上街,出門無需戴帷帽,看來還可以騎馬。

明珊看明珚倚在欄杆上發呆,心中暗暗高興,左右看看無人注意到自己,便輕手輕腳地嚮明珚走去。

明珚從水中的倒影看到有人接近自己,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顯然來人是特意放輕了腳步聲的。明珚暗暗警惕,身上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卻並沒有轉身,只假裝仍然在欣賞風景,眼睛卻看向水裡的影子,身後的人離自己只有幾步遠了。

明珚只聽到腳步聲突然就在自己身後響起,從水中看到那人向自己直衝而來,她早有準備,輕輕一個旋轉,讓開了自己方纔呆的位置。只見明珊衝勢太猛,收不住腳,尖叫着直接從欄杆上翻過去了,噗通一聲掉進河裡。

只聽見周志英喊道:“明珊!”也跳進水裡。

划船的婦人見狀,生怕出了大事,一個掌着船,一個扎進水裡,去救明珊和周志英。明琳、銘琨、銘瑫聽見聲音也聚集過來,着急地看着水中掙扎的明珊。

周志英自己會鳧水,救人卻做不到,婦人幾下就劃到明珊身邊,一隻胳膊緊緊摟着明珊,控制住她的身體,一隻胳膊連連划水,游到船的旁邊,衆人七手八腳地把他們拉上來,顧銘琨命令船隻立刻回莊子裡,拿鋪在船上的毯子將三人緊緊包住,急急忙忙地回了莊子,一疊聲地吩咐人準備熱水、薑湯、請大夫。

剛剛進入三月,河水還很冰冷,明珊和志英直凍得瑟瑟發抖,泡到熱水裡半天才緩過勁來。喝了薑湯,大夫又看過開了方子,才蜷縮到厚厚的被子裡暖着。

顧銘琨很是着急,莊子上的條件不是很好,要是這兩個在這裡生起病來,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到了傍晚的時候,明珊和志英都沒有發燒,顧銘琨鬆了一口氣,讓人把馬車裡也鋪上厚厚的被褥,把二人安置好,帶上大家回了顧府。

回了府也是一陣忙亂,老太太聽說兩個人落了水,很是生氣,又捨不得訓斥自己剛剛中了秀才的大孫,又不能訓斥落水的外孫,只好責備明珊太不小心,自己落水不說還連累別人。

明珊害人不成,自己反倒落水,心中正是難受,身上也是一陣陣地發冷,又被老太太一通訓斥,當晚就燒了起來,雖然不是很嚴重,也養了四五天才好。

周志英卻是什麼事也沒,睡了一晚就徹底好了。明珚正準備去看孟氏,纔到小花園的假山邊就被他攔住了。

周志英憤怒地看着明珚:“當時你爲什麼不拉住她?”

明珚不禁被他氣笑了:“看錶哥當時跳進水裡的時間,聽表哥今天質問我的話,表哥當時一直在旁邊看着嘍?”

周志英有些尷尬:“就算是她要跟你開玩笑,你也應該拉住她,那河水那麼涼,一個小姑娘怎麼受得住!”

明珚對周志英的邏輯很是無語:“是呀,那河水那麼涼,一個小姑娘怎麼受得住?所以,表哥,我是真心不想被人開玩笑地推下去。去年十月我已經落水一次了,還真是不想再來一次呢。”

周志英狼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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