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極騎馬歸家,見到家門鎖着,便曉得藍怡在地裡忙活。他取出鑰匙打開家門,將黑子拴好便換衣服鎖門,轉到屋後擡頭望去。
只一眼,便在山坡上看到了自己的小妻子,周衛極眼神柔和。
一身淡青色衫裙的藍怡比起嫁自己之前因守寡而着暗色衣衫的她,更靈動。她最適合這樣的顏色,周衛極加快腳步,向着自己的山坡走去。
“娘,爹回來啦!”在山坡上玩耍的文軒最先看到周衛極,歡樂喊着向他飛奔而去。
“慢點,別摔下去!”藍怡喊道。
周衛極伸雙手接住兒子抱在懷裡,向藍怡走去,並擡手與不遠處拿着鐵鍬幹活的刀無鋒和周素毅揮揮手。
“今日回來的早一些呢。”藍怡摘下斗笠,露出紅紅的笑臉。
周衛極放下文軒,“今日衙門無事,我便先回來了,你歇着,我來吧。”
藍怡點頭,“快差不多了,你把那堆糞土鏟過來,灑進這一排坑裡就好。”
周衛極應聲,擼起衣袖拿起鐵鍬就幹了起來,文軒跟在他身邊,“爹,灑完了回去時,爹幫軒兒牽着小火,軒兒騎着回去,成不成?”
“成。”周衛極應下,“軒兒去看看你娘渴不渴,餓不餓?”
文軒見爹爹答應了,歡快地奔向藍怡,“娘,你吃點心不?”
藍怡搖頭,“娘不餓。喝點水就好啦。軒兒餓了?”
文軒趕緊搖頭,“爹讓軒兒過來問娘餓不餓,娘喝水吧。”
藍怡看看周衛極。笑着拿起水罐,喝了幾口水,便站起來拿起刀子,去山坡邊上打草,毛驢和小馬、山羊們是能牽來山坡吃草的,但家裡還有兩頭豬並一羣雞等着吃飯。
很快她打滿一籮筐青草,放在旁邊。秋風秀百草。這個季節的草無論大小都都已經長籽結穗,比起夏季來要重了許多,再過幾日秋風更寒。草將變色,木將葉脫,山間又是另一番景色了。藍怡挑了幾個草梗長的草穗,幾下就給文軒編了個小狗。遞過去。
“軒兒。你且在這裡玩兒,娘去跟爹幹活了?”
“好!”文軒拿着小草狗轉悠着,藍怡從蘿筐邊拿起另一把鐵鍬,到周衛極身邊,和他一處幹活。
“媳婦兒,你去歇着,快好了。”
藍怡搖頭,“軒兒睡醒我們纔來的。也沒多大會兒功夫,活兒都是無鋒和素毅乾的。”
“快成了吧。咱們什麼時候栽苗?”
“後天或大後天吧,栽牡丹講究溼土幹栽,咱們正好趁着土溼栽上,緩幾天苗再澆入冬水捆綁了就成了。你哪天有空呢?”藍怡與周衛極商量道,“若是沒空的話,我也能成的,三弟和四弟兩家子都說過來幫忙。”
若是其他的田地,藍怡並不會這樣問,但是這片山坡不同。這片山坡,對他來說承載着太多的心酸的記憶,藍怡想和他一起抹去這些悲傷,添上他們兩人的色彩。
雖說這段日子衙門和廂軍都忙着秋收的事情,但是他還是能抽出功夫來的“後天吧。”
“好,就後天。趙叔和二叔那邊我去說一聲,開始給牡丹分株,咱們先栽園子裡分株出來的大株,剩下的再種二叔育的牡丹苗。”藍怡接着介紹道,“雖說咱們這片山坡不小,刨除了放驢吃草的那一塊,我估摸着早起一會兒,晌午不歇息,一天就能埋種好了。”
“嗯。”周衛極和藍怡撒完一堆糞土,向着另一堆走過去,“趙叔那邊我去說吧,爺爺那邊我也跑一趟,可還要借牲口?”
週二發還沒有給三個兒子分家,都和老倆口並周老爺子一處住着,所以去找老三週衛鯤和老四周衛鵬不必跑兩處院子。
“村東的山坡到這裡不近,移栽大株的分株也是帶着土球的,按說用車拉過來快點。衛極,我覺得咱們不用借牲口,這點活毛驢就能幹,不過得借輛車,你說借誰家的好?”
若是和他成親以前,直接用王二叔家的便好,現在兩人成親後藍怡要適當和“前夫”家拉開距離,再像以前那樣不分你我的幹活,好說不好聽。
“我去爺爺家的時候問問看二伯後天用不用牛車,若他們有用咱們再借別人的。”
“好。”藍怡點頭,“待會兒咱們先回家,你去爺爺那裡別空着手去,路過周老摳的肉鋪,稱上兩斤肉吧。過兩天該重陽節了,我給爺爺做的冬衣咱們到時候再送過去去。”
周衛極點頭,“媳婦兒,還是你想的周到。”
藍怡白他一眼,笑了。
雖說周月娥曾和藍怡說起過,當年爲了周衛極的父親週三發去世後不久就趕上朝廷徵募,周老爺子並叔伯沒有替他出錢,周衛極沒錢一個人關門去應募的事,他們和周老爺子並叔伯那裡鬧得生份了,但是藍怡進門後,該做的還是一點不差的做了。
而且,當年那件事說起來也不全怪周家老爺子和週二發、週四發兩家,周衛極本就是個倔脾氣,趙里正那邊敲鐘說了這事兒後,他就想着去。
雖說朝廷徵募徵的是成丁,也就是各戶年過二十的成年男子。但是各縣在具體操作時爲了方便都是按戶徵,除了女戶外,各戶都要出丁。兒子不夠年紀的老子上,都不願去的就出銀子!
趙里正曉得周衛極家情況,已和周老爺子商量了先去衙門那裡消了週三發的主戶,把周衛極納入週二發或週四發的戶下。這事提了還未來得及做,朝廷徵募的文書就到了,免丁銀子不少,周老爺子知道周衛極出不了,正算計着各家怎麼湊銀子,自己這個倔強的孫子就揹包袱走了。
後來,周月娥跑回來大哭大叫着罵了一頓,周老爺子乃周家族長,這次本就理虧,又被親孫女這樣罵,又氣又羞的大病了一場。
周衛極回來後,週二發和趙里正都跟他說了,周衛極這些年在外邊也成熟許多,主動到老爺子那裡認了錯。老爺子看孫子能活着回來已經很開心了,那裡還會爲了十年前的事情罵他。
再說,這個二孫子什麼脾氣他也曉得,能讓他低頭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過,對於周月娥,周老爺子這些年就沒給過好臉色。周月娥的脾氣比起周衛極好點有限,不管有什麼說頭,只要想到才十三的弟弟一個人跑到千里外拼命,她就難受,就不想見周老爺子那張冷臉!
弟弟能活着回來,是他命大,是爹孃在天保佑,跟他們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
藍怡知曉內情後,也不曾勸過她,因爲如果她是周月娥,也會這樣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