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八)
拍攝結束後,秦毅幫着韓哲收拾了一下片場,直到全部結束後兩人才一起回到住處。
韓哲滿意地拍了拍秦毅的肩膀說:“雖然不知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這麼做卻是對你有好處。別看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很不起眼,但是真要得罪了誰都夠你喝一壺的。哪怕是負責訂盒飯的,你要是得罪了他,人家給你的盒飯抽條你也沒處說理去。尤其是一些二線三線的演員,仗着自己在電視前露了幾回臉就對劇務組的人吆五喝六的,那種人長不了的,只要有機會,大家都會落井下石。你真不錯,這明明不是你的工作,卻留下來幫忙。我看他們對你印象都不錯,這樣一來,最起碼你明天的盒飯分量肯定足。”
秦毅:……你想多了,我是找不到住的地方等你而已。
雖然是這麼想,但秦毅也不乏這個意圖,否則他完全可以在旁邊看着等,又何必拖着本就疲憊不堪的身體去做體力活?他是從小太監一步步爬上去的,十分清楚往往有些時候真正的關鍵都在小人物身上。當年良妃娘娘家世雄厚,備受榮寵,對手下更是百般折磨。最後如何?秦毅絕不會告訴任何人,良妃失勢時,有多少證據都是那些小太監小宮女招供的。他們心裡恨,表面上雖不顯,但暗地裡蒐集證據。皇宮裡人多眼雜,只要有心,蛛絲馬跡中都藏着足以讓人抄家滅族的罪證。
他要一步步登上高位,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他的踏板,絕不放過任何一個。
韓哲對秦毅很滿意,一開始聽安芸描述只覺得他還是個認不清現實的大少爺,誰知相處下來人隨和不說,還很有眼力見。相信用不了幾天,他就能和劇組的人打成一片。這樣的人就算沒辦法飛黃騰達,至少也會是一位人氣穩定的二線演員。
兩人一起回了住處,是影視基地內的賓館,絕對的高層。秦毅站在電梯中,異常的平靜。
“咦?你臉色有點不好,是不是不習慣這樣的生活累到了?我一開始也這樣慢慢就好了。”韓哲說。
秦毅咬着牙默默點頭,臉色依舊慘白。
好在電梯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鐘就到達目的地。秦毅穩着腳步跟着韓哲走回房間,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下電梯,發現自己安然無恙,不由得心中暗歎,當真是巧奪天工。
大慶朝崇尚儒學,讀書至上,將沉迷於奇技巧淫之人視爲玩物喪志。殊不知這等技巧研究到至極,竟是如此便捷。
走到門前,見韓哲拿出一張類似身份證□□的卡片在門手把附近放了一下,“滴”一聲響,門開了。
秦毅捏着衣兜裡那張貼着“1103”的卡片,心道原來這便是鑰匙。當時韓哲將這卡遞給他時他還費解,怎麼不給他鑰匙呢?
新世界,好似一切都離不開卡一般,卻不知這小小卡片爲何能有這麼多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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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哲也不和秦毅客氣,一進屋子跑進浴室先洗澡了。觀察力強的秦毅第一時間便看見韓哲方纔那張卡插在門邊的一個凹槽中,上面寫着“插卡取電”。
電,電視、電燈、電熱水器、電腦、電飯鍋、電炒鍋、取電。秦毅不是沒聽過電這詞語,電閃雷鳴大慶朝也是懂的。只是那時被人們認爲是雷公電母在作祟,現在“電”卻普及至此。
燈、熱……換言之,電是類似於火,但卻比火更加無形更加有用的一種……東西。
秦毅不知道能源能量等詞彙,但他精準地猜到電的用途。而且在他看來,天空中的雷電是危險的,火同樣是雙刃劍,那麼電應該是一種比火更有用同時也更危險需要嚴謹控制的東西。
韓哲洗澡時,秦毅一邊觀察着屋內所有的電器,一邊認真思考。沒有學過物理學的他,真的很難理解電這種能源。他只能艱難地利用自己已知的東西推測、分析,連詢問旁人都做不到。
韓哲頂着滿腦袋沫子探出頭來說:“幫我燒壺水!”
秦毅:……
他自己都用涼水泡麪,並且喝了好幾天的礦泉水,從哪兒給他燒水去?
他當做沒聽見,打開電視追他的《婆媳冤家》。
十分鐘後韓哲從浴室裡裹着浴巾出來,一股涼氣襲來,差點把他吹回去。他抖着身體衝到牀邊,抓起一個遙控器對着空調滴滴幾下後,迅速擦身體。
“你怎麼不開空調?不冷嗎?”韓哲一邊擦一邊問。
秦毅瞧了眼他手中的遙控器,平靜說:“我沒找到遙控器。”
“大哥,空調遙控器和電視遙控器是放在一起的!”韓哲差點炸毛。
秦毅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電視遙控器,繼續平靜說:“我以爲這個就是空調遙控器。”
韓哲看了下電視,抽了抽嘴角說:“所以你才一不小心看到《婆媳冤家》這種家庭婦女劇嗎?”
“不,”秦毅擡眼看他,依舊平靜說,“我喜歡看這個。”
韓哲:……
兩分鐘後,韓哲拎着空空的熱水壺問:“熱水呢?”
秦毅平靜回答:“我沒看見水壺。”
“就在電視遙控器和空調遙控器旁邊你沒看見嗎!”韓哲一臉悲憤。
秦毅以不變應萬變地平靜回答:“你在浴室,我不好去接水。”
韓哲一邊進了浴室一邊接水燒水,給秦毅做一套個標準的燒水動作後,才緩過口氣來問:“你可以進去接水的,我不介意。”
秦毅擡起頭,這次終於眨了眨眼,一臉純良地說:“我介意。”
韓哲:……
他剛剛,怎麼突然有一瞬間覺得秦毅身上散發出驚人的魅力呢?眨眼睛那會兒?小心臟噗通噗通亂跳。
他覺得自己一時間落了下風,必須找回場子來。視線在秦毅上三路下三路轉了一圈後說:“不是吧,你這是害羞了,嫉妒了?我知道我器大活好身材棒,你不用自卑的,我不會因爲這個鄙視你的。”
秦毅站起身,脫下上衣,隨意丟在牀上,接着一個個慢慢地解開襯衣釦子,領口敞開,露出半個胸膛和性感的鎖骨,這才彎了下嘴角說:“我介意是因爲,我怕看到你器大活好身材棒,忍不住直接在浴室裡把你辦了。”
他一邊說,一邊慢慢走向韓哲,韓哲一步步後退,最後被牀絆住,倒在上面,秦毅也順勢壓了上來。韓哲連忙用手抵住秦毅的胸膛,卻因爲襯衣釦子全部被解開而碰到了他熾熱的皮膚。韓哲像燙到一樣縮回手,抓過枕頭擋在他們中間,這才喘口氣說:“你、你、你不是我想的意思吧?”
秦毅雙臂支撐在牀上,堪堪將韓哲環在懷中,他伸手摸了下韓哲的下巴,低頭靠近他,極爲曖昧地在他耳邊道:“你想的什麼意思?分桃?或是好男風,再或是……”
“斷袖之癖、龍陽之好!還有別告訴我你是GAY!”韓哲一個骨碌從牀上滾了下來,蹲在地上瞪秦毅。
“不是。”秦毅特別平靜地起身,“我只是想洗澡而已。還有你身上比我身上暖和,我藉藉熱氣。”
韓哲:……我去!
“對了,”一隻腳踏進浴室的秦毅突然回頭說,“就算我兩個小時不從浴室裡出來,你也不用管,因爲我雖然不是器大活好身體棒,但持久力還是勉勉強強的。尤其今天有……”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韓哲半/裸的身體,等韓哲一把抓住被子裹在身上後才微笑說:“你懂的。”
韓哲:……尼瑪他什麼都不懂!
因爲一天的宮女裝心情稍稍舒爽了的秦毅走進浴室,打開熱水,開始默默調息。每日修煉內功調理身體是必須的功課,現在吃住全在劇組,基本沒有個人空間。一天半個時辰的修煉,只能在浴室內進行了。
好在他這功法不需要五心朝天盤膝而坐,只要心靜氣凝,什麼姿勢都無所謂。否則這等半透明的琉璃牆壁,一眼便看出他不是在洗澡。
說起琉璃牆壁,這世界的琉璃當真神奇,只怕比石牆都要結實。
秦毅很快收回思緒,開始靜靜調戲。
而望着電視《婆媳冤家》發呆的韓哲許久後纔回過神來,默默穿上睡衣把電視換成娛樂新聞,並唾棄有這種奇怪愛好的秦毅!
一個半小時後。
韓哲走到浴室門前,輕輕敲門問:“秦毅,我知道你……持久力讓人羨慕,可是能不能速戰速決。我……想借用一下衛生間呢。”
剛剛調息好的秦毅微微一笑,故意說:“……嗯……你在外面……啊……我怎麼可能……快起來……嗯……”
尼瑪這浴室裡曖昧的聲音是怎麼回事!韓哲揉着腦袋差點瘋掉。
好在秦毅最後看在安芸的面子上放過了這個可憐蟲,否則韓哲今晚都別想休息了。
秦毅匆匆洗了個澡後便鑽進被窩與韓哲一起看八卦新聞,主要內容是某個男星和某個女星緋聞了,某個大腕做了什麼匿名慈善活動,某個女星喜得貴子不知何時復出,某個男星離婚了,某多個明星出現在多個活動上,男/女伴都是誰誰誰,某明星……
都是些雜事,在秦毅看來完全不知所云。但他也清楚人們對這些消息的興趣,每個人都會想要知道那些遙不可及的明星的真實面貌,儘管他們的所飾演的角色與他們本身並沒有關係。
這就是演藝圈,光鮮亮麗下是毫無隱私和空間的生活,以及熒幕背後的努力和黑暗。
秦毅只是看了一天拍戲,就被導演的要求和演員的演技給吸引住了。他還記得王堯,第一次見面時本是個靠着他人生存的人,打扮得非男非女,妖氣十足,擰着胯彷彿連路都不會走一般。
然而今天,他脫下那貼身的緊身褲和閃亮亮的網眼襯衣,套上那件將軍的戰衣,整個人爲之一變。
戰場上他血染黃土,敵衆我寡之時搶過軍旗屹立不倒,硬是憑藉一身鋼筋鐵骨拼出個生機。然而衣錦還鄉,面對的卻是朝堂上無盡的陰謀和算計。他望着他忠心守護的君主,抖着雙臂深深磕下一個帶着血痕的頭,面對家人的指責一臉悲愴。
在秦毅看來,原本那種性格的人,能變成這副樣子已經足夠,偏偏導演還十分不滿,說他演不出那種悲傷。
秦毅想,換做是他,能夠演出來嗎?
或許是可以的,畢竟他擅長作僞。他只會用表情用動作作僞,可是他無法用軀體用眼神詮釋那種炙熱之情,身至而心不至。
他做不到。
若是前日試鏡的不是太監而是其他角色,只怕就算過得了要求低的導演一關,也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
秦毅心中清楚,若是想要在演藝圈搏出個天地來,只是計謀策略是不行的,他缺少最基本的東西。
其實,很多幕後老闆也都不是會演戲的人,就算沒有演技,不當演員,只要給秦毅熟悉這個世界的機會,他也能夠慢慢地爬上來。潛水臥不住蛟龍,真正有能力之人,無論在何時都會閃光。
可是他聽到了自己心中的聲音,他想要去演繹。那一日試鏡後心中不爲人知的悸動,那一夜電視機前沉默中的鬥志,這一天攝影機前暗暗欽羨。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十歲時,被良妃折磨後那稚齡的孩子,握緊拳頭望着那金鑾殿,內心瘋狂地嘶吼着想要得到。
他想要站到高位,他想要演繹各種角色,磨礪自己,成爲衆人眼中獨一無二的自己。
他要成爲娛樂圈中,最耀眼的一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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