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一)
“滴滴滴滴……”的聲音響個不停,刺激着人的耳膜。他被煩的發瘋,如果現在他不是脖子上吊着鐵鏈,四肢幾乎沒有完好的皮肉,他一定會一劍斬了那個不斷髮出聲音的東西。
新皇真是懂得如何折磨人,凌遲都不解恨,還要用這種聲音來摧殘他。他忍不住揮了揮幾乎全是骨頭的右手,這隻手在凌遲的第一天就被剃光了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偏那行刑之人經驗豐富,能讓他痛到極致卻不取他性命,更是連暈倒都是奢望。
白骨森森的手掌揮過,意外地碰到了個小東西,那物件掉落下去,在牀下依舊頑強地“滴滴”着。
真是奇怪的東西,從未有過的觸感。他拇指與食指摩擦了一下,依舊無法確定那東西的材質。
觸感?拇指食指摩擦!他的右手不是早在行刑的第一天上午就廢了嗎?
他猛地坐起身,柔軟的太空被從身上滑落下去,奇怪的鬧鐘依舊在地上盡職盡責地叫着,不把主人叫醒誓不罷休。
呆呆地望着自己完好無缺的雙手,手指修長有力,卻不是自己的手。他的手滿是老繭和傷疤,當年伺候良妃的時候,那面慈心毒的女人最喜好用火摺子燙人,每每皇帝去其他嬪妃寢宮的夜晚,總有幾個太監宮女會被燙上一晚。他們的嘴巴被巾帕堵着,身子被綁着,動不得叫不出,只有眼中會溢出絕望的淚花。
那傷疤伴隨了他半身,即便後來良妃那賤人被他弄進冷宮裡丟給她當初折磨的人,即便他找來無數靈丹妙藥,手掌與身體上的疤痕都無法消失。倒是被凌遲時,行刑之人幾刀下來,所有傷疤都變成了血紅色,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而這手這身體,比他的結實有力,卻沒有任何疤痕。除卻中指第一指節處有些老繭,餘下是一看便知從未吃過苦的皮肉。
若是旁人遇到這等詭異之事只怕早就驚叫出聲,但他卻並非尋常人。霎時間想起不少民間借屍還魂的傳說,他頓時便釋然了。說起來真是運氣好,他死後不僅沒有墮入那十八層地獄,反倒還魂至這具完好的軀體中,莫非是蒼天眷顧?早在七歲那年被送入宮時他便不再相信天上有神靈,世間有公道,兜兜轉轉幾十年,現在卻由不得他不信。
驀地,他身體僵住了,雙腿間多了個物件,那在他年幼時便失去的尊嚴。
手掌在不住顫抖,他用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握住左手,來回幾次,方纔勉強抑制住手掌的顫抖。他用力攥緊拳頭,直到微長的指甲扣進掌心,帶出皮破血流的痛楚,才鎮定下來,才鼓起勇氣將手探入腿間。
雖然是軟軟地趴着,但那形狀那觸感那圓圓的雙球,都昭示着這身軀的完好無損。他猛地將手抽回,緊緊抓住牀單,喉嚨中溢出難以言喻嘶嚎。宛若在沙漠中垂死掙扎的野獸,在嚥氣前見到綠洲。一時間除了向希望奔跑,就只會發出嚎叫。
他幾乎快要發狂,想要擁抱所有能擁抱的東西,想要撕碎所有可以撕碎的東西。手邊一抓是一個巨大軟綿的東西,他緊緊抱住,雙手卻用力扯着,臉埋進那物軟軟的身體中,拼命壓抑自己的喊聲。
猶若被困多年,已知自己將要老死於牢獄之中的人,卻突然出現在地面上,對着陽光哭喊。他明知在這陌生人的身軀中,必須要冷靜,必須儘快掌握情況,瞭解這人的一切,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那是他從七歲時便失去的尊嚴與光明,卻在絕望後獲得了新生。
手掌用力地撕扯,懷中那軟綿的東西即便質量再好也經不起這摧殘,“撕拉”“撕拉”地被扯破了。有些殘舊的哆啦A夢的等身抱枕,終於在他的粗暴動作下香消玉殞了。
這些他都不在意,依舊牢牢抓住抱枕的殘骸不放,控制不住地哭嚎。
“嘭嘭嘭”!身旁的牆壁發出巨大的敲擊聲,隨後一個粗野的聲音傳來:“鬧貓呢!大早上的發/浪/叫/春,不知道這他媽老樓隔音不好!再他媽亂叫老子幹/死你!”
這聲音瞬間將他拉回現實,幫助他冷靜下來。他用力掰回自己箍在抱枕上的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氣,約莫五分鐘才穩住顫抖的嗓音,這才朗聲迴應道:“抱歉,我……”
一牆之隔又傳來抓狂的聲音:“你他媽有病啊!剛他媽睡着又被你給嚎醒了!老子夜班剛回來!再他媽嚎一次試試,削不死你!”
他果斷閉嘴了。
雖然隔壁那人粗鄙又無禮,但總歸是將他拽回了現實中,也算是抵消了對他不敬的罪。想到這兒他又苦笑了一下,他早已非當年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掌控朝野的廠督,哪裡還能治人的罪呢。臨終前他不過是個政權爭奪下的敗者,被人踩在腳下侮辱唾罵,被施以凌遲之刑。
他誰都不怨,成王敗寇,若是他掌權,新皇一黨的下場也不會比他好到哪兒去。而他幸運地有了新生的機會,得到了自己過去哪怕真的登上帝位也無法得到的東西,重新取回了失去的寶物,身體再也不會殘缺,比當真□□成功還要好。
當下,他需要掌控這具身體,不能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儘管周圍的一切都讓他迷惑,不過他清楚,哪怕再改朝換代,借屍還魂這等事,只怕也會被人當成妖物。
最起碼,要知曉這人的身份、親眷以及最基本的性格。他四下尋了起來,鬧鐘還在地上叫啊叫的,拿起來研究了一會兒,在後面的幾個按鈕上按按扭扭,總算是讓這東西閉嘴了,真是吵鬧不堪。他素來喜靜,若是這物還一直叫個不停,他只怕會忍不住將它捏碎。
關了鬧鐘後他又觀察這屋子,四下走了一圈皆是不識之物,只能看出這屋主落魄至極,房子又破又舊,還小得要命。牀放在明顯是待客的屋子中,牀邊擺着個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張紙,被一個應該是燈罩(檯燈)的東西壓着,旁邊放着一個7寸大小框子。
他走過去先是拿起那倒扣的框子,裡面是一副惟妙惟肖到可怕的畫,畫上有三個人,兩大一小,男女抱着孩子都燦爛的笑着。隱約猜到畫中男子便是這身軀的主人,女子與孩子應是他的家眷。他將框子扣回,又拿起桌上的白紙,上面的字跡與他所熟知的不大相同,但連猜帶蒙勉強也能看出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封遺書,一封在他眼中懦弱到可笑的遺書。
遺書的主人表示自己家道中落,妻離子散,前日又聽到愛妻改嫁他人的消息,覺得生無可戀,吃下了那叫做“安眠藥”的□□,打算一睡不醒。遺書是寫給一個叫安芸的人,應該是女子,顯然這男子落魄後,便只有這名女子還能偶爾來看他一看。
遺書的落款是:秦毅絕筆。
他冷笑着將遺書揉成團,秦毅,真是白瞎了這堅毅的名字!既然這身軀的主人懦弱至此,那他便承了這名字接了這身份。左右前生他早年便被家人賣給人牙子還被去勢,姓名與他而言真的只是代號了。
看了遺書秦毅更覺得真是天公作美,此人父母雙亡妻離子散,世間再無親近之人。加之遭逢妻子改嫁的打擊,只怕性格大變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麼。倒是這叫做安芸之人,不知與秦毅關係如何,會不會看出他的破綻。
秦毅還在攥着遺書思考對策,可惜老天沒給他適應的時間,外面響起敲門聲,很明顯就是在敲他這扇門。
“秦毅,沒死吧,開門!”老舊的樓房沒有多少隔音效果,一個爽利的女子聲音傳來,略粗俗。
秦毅走向那扇防盜門,站在門前研究片刻,伸出手,擰了一下上面的小鈕,門被反鎖了。
正拿鑰匙開門的安芸:……
“秦、毅!你找死嗎!”安芸的喊聲傳來,秦毅連忙將小鈕擰回來,安芸可算是把門打開了。
安芸人未進包先砸,總是裝着無數文件的大帆布包直接砸在秦毅腦袋上,果斷是不小的力道。秦毅被砸得暈頭轉向,加之來此後一頭霧水,本有些惱,但想到秦毅本身的性格,想必此人是不敢反抗安芸這等性子厲害之人的,便裝作畏畏縮縮的樣子退了幾步,放安芸入門。
安芸是個三十左右的女人,長得只能算是清秀,但眉宇間帶着一絲堅毅,典型的都市女強人。她一見秦毅那褲衩背心邋遢的樣子就怒了,又是一包砸上去:“我前天怎麼跟你說的?今天這個試鏡是我好不容易幫你爭取過來的,可以說是你最後的機會,你就這麼枉費我一番苦心?!不就是蘇沁然結婚了嗎?傷心一晚上得了,接着要麼活出個人樣給她看看,要麼直接找個歪脖子樹吊死得了,省得浪費糧食!”
秦毅:……
可不是麼,這沒用的東西真跑去尋死了,倒便宜他得了新生。
“行了,”安芸教訓了一通心裡舒坦了點,“虧得我今天來得早看着你,趕緊的洗漱一下換件能看的衣服跟我去片場。”
秦毅在安芸的視線下找到了洗漱的地點,然後在黑漆漆的衛生間裡對着洗臉池子和馬桶發呆。好在安芸是個急脾氣,見他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扔下包打開燈把他腦袋往臉池裡按,倒讓秦毅輕鬆學會該怎麼放水洗臉,又慢騰騰地在安芸的怒視之下找到了牙具,慢騰騰地在安芸的急性子中知道了該如何使用這些洗漱用品。
等他洗好之後,安芸已經翻出一件還算得體的衣服丟給他。雖然與他之前穿過的大不相同,但比起過去的服飾要簡單太多,秦毅稍一琢磨便穿上了衣服。
打理妥當後便要隨着安芸出門,誰知這潑辣女子看了他臉一會兒後伸手在他腦袋上一拍:“把你那鬍渣給我颳了去,你今天試鏡個太監,弄一臉鬍子就等着被踢出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開新文了!
【文案】
程明義自小孤苦,靠着五哥接濟才長大成人,可他卻只會給五哥找麻煩。
一次意外讓他重生成富二代譚飛揚,他想,他終於可以報答五哥了。
簡寧哲是個演技一流人氣三流的演員,有一天,臭名昭彰的譚飛揚向他伸出了橄欖枝……
不接受潛規則的簡寧哲果斷拒絕了。
譚飛揚:……
五哥不理我QAQ
這是一個受努力幫助攻攻又堅決不接受包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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