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高人應該是什麼模樣？...按照李牧之的想法，好歹也要是白髯飄飄，仙風道骨那種，怎麼能是個一臉猥瑣的老頭，邋遢不說，竟然左腳還跛了，隱隱能看出是個瘸子。
所以，這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李牧之想當然。但那只有九品劍客才刺出的金黃劍芒，狠狠耀眼了一把，證實某人的自欺欺人。
瘦削老頭單手擒着黑劍，臉上白髯飄動：“這是那個小娘子耍的一劍，叫什麼萬鈞！你看好了，俺給你學一下！”...李牧之猜那口中小娘子，大概就是大金聖女梨落，屏氣凝神，瞪大眼睛。
老頭忽然回頭齜牙咧嘴一笑，完全壞了剛纔那股氣氛：“小哥！你沒見，那小娘子長的可真叫一個水靈！哎呦，那味道...啥時候你去...”李牧之大怒，大吼一聲：“少廢話!”...老頭尷尬笑了一下，屏氣凝神，忽然有了氣質。
那是彷彿連空氣都在跳躍的力量。
劍尖筆直，在老頭手中顫巍巍的半舉起“這裡要劃一個圈”。老頭開口，然後出手。李老七隻看到劍尖四周點開，最後匯成一個圓圈模樣，剎那間劍影全部聚在一處，在中心位置猛然遞出，彷彿空氣都已經被壓縮到嘶吼。
“嘣嘣”..一陣脆響，前方三丈處一片竹林硬生生被劍芒抹的乾淨。
“你看，那個小娘子就會劃一個破圈，比我這個還要密一點！”...老頭嬉皮笑臉道。彷彿幹了天大的好事，立即自己去伸手取了酒袋，扔在李牧之夠不着的地方
比這個圈還要密一點！聖女就是聖女，李牧之無奈苦笑：“看樣，小爺只能用美男計才能降服她了！”...
“人小美人還真看不上你！”...老頭慢悠悠道：“連我都看不上。我就是在南邊被她趕過來的！”...
“放屁！...快講，你可研究出什麼拆招？”...李牧之翻翻白眼。
“拆招是沒有！俺也不知道拆招是什麼東西，只知道讓別人打不到自己，俺能打到別人就好！”...又是愁眉苦臉的笑，彷彿拆招太過高深，學不了！
李老七沒了底氣，訕笑道你說的倒是容易。老頭也不答話，珍惜的把酒袋靠在旁邊竹子上，伸手在身上抹了兩把，大聲道：“拆招是個什麼東西，俺確實不知道！...給你的黑不溜秋的破玩意，還是俺的寶劍用着順手！”..
然後就看着瘋癲老頭抽出那根燒火棍一樣的鐵條，滿臉抽搐，像是個被糟-蹋了的閨女。
“看着！”...老頭嬉笑一聲，擺了個盛氣凌人的姿勢。卻是忽然嘴裡慘叫一聲，一個屁墩坐在地上，混不在意疼痛，認認真真拿起劍，然後狠狠往下一揮，撩起漫天塵土。
“就這樣？”李牧之很無奈問道。
“就這樣！。。。”老頭彷彿對這疑問莫名其妙。“她出劍刺俺胸膛與人中位置，俺當然要一屁墩坐在地上，削她雙腳。難不成，還等着她賞給俺倆窟窿？”...
李牧之啞然而笑。邋遢老頭嘀咕一句：“這孩子看着聰明，怎麼跟俺一樣是個傻子！”....
起身拍拍屁股，繼續道：“俺總共拿了你四袋酒，你送俺一袋，那就給你比劃三招！...你看，俺就不佔人家便宜！”...四袋酒，換三個劍招，簡直虧大
發了！...如此好買賣，李老七立即點頭表示同意！
“看！人家姑娘先是擺了這個姿勢！就跟俺這一樣....”老頭依依呀呀，竟然還單手擎劍，學了一個蓮花指。李牧之一瞪眼，老頭立即收了姿態，故作高深道：“這招俺不知道名字，但總數兩劍，俺就叫它二兩半！”...一劍在手，眼前消瘦老頭恍然有了些盛氣凌然的味道。
蓄力！拼命的蓄力！..所有的功力都攢到持劍的手上，讓劍身止不住抖動，“等人恰巧出手時再出手，刺第一劍！”...說完，猛然遞出，轟然一聲。“這一招只是頂住，下一招是殺招！”...而後毫不停留，劍尖猛然吞吐劍芒，忽然不再平平遞出，變成攔腰截斷的方向。
詭異的一劍，後發也未曾先至，只是拼命蓄力拼開一劍，然後忽然換成食指與中指夾住劍柄，不再是用手握住。猛然爆發出前面的蓄力，再往前遞進幾分。這種新奇手法，真是防不勝防。誰會用手指頭去出劍！...李牧之未看清楚手指頭究竟是如何換到劍柄，只看到劍光一閃就在眼前，而後再一閃已經停在自己鼻尖！...
“哎！俺耍不動了，這招要蓄力太費力氣，傻瓜纔拿這招去拼命！...俺要是見到，肯定不跟他拼，轉身就跑！讓他蓄力憋死他！”...老頭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紅潤，討好笑道：“小哥！...你有什麼吃的沒有，俺的肚子都餓的呱呱叫了！吃飽了，還能有力氣幹活！”...
李牧之翻翻白眼，罵道：“你就相中小爺這個大頭了，是吧？”..老頭嘿嘿直笑，也不反駁。李牧之掏出乾糧，老頭嬉笑着吃的津津有味。李老七又從那口袋中，摸出兩塊風乾的嫩牛肉。老頭立刻滿臉巴結討要一塊，發誓一定好好幹活。...
一頓劍耍下來，又吃個飯，已經秋日下午。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李牧之沒感激涕零，也沒驚爲天人，更沒打探老頭消息，老頭也沒詢問李牧之爲何要到竹林！...默契的皆閉口不語。
飯畢！老頭又美美喝了兩口美酒，看那滋潤樣讓李老七忽然有些後悔全給了他。老頭察覺，立即咳嗽一聲把酒袋藏在身後，板着臉，正氣凌然道：“還有個劍廬小子。俺就看中一招不錯！”...
伸手舉起那根燒火棍，接着一本正經的皺着眉頭板着臉：“這就是那小子的表情！”...不管不顧旁邊人神色如何，自顧自撩起劍鋒，大聲道：“名橫掃！”...
猛然一劍迅雷般刺出直奔胸膛位置，劍鋒呼嘯，隱有雷聲。
氣質！一股無可匹敵的氣質！...此劍一出，彷彿就是條一往無前的毒蛇，不顧前，不顧後，只顧奔向對手七寸。李牧之目瞪口呆。
“第二劍上撩割喉！”...手勢猛然一變，已經奔出的劍尖忽然急轉，上下劃了半個圈斜斜撩起，劍芒閃過，直奔喉嚨。
如此華麗的兩劍！
此刻，李牧之再看那根鐵條，簡直就像是飛劍，萬里殺人的飛劍。
“前兩劍蓄力蓄勢，對手必退，第三劍下劈！”...毫不花哨的一劍，與前兩劍截然相反。沒有高高躍起，也沒有一聲大喝，只是快，不可思議的快。
生鏽的劍尖平凡無奇的落下，沒有風聲，沒有呼嘯，僅僅快到眨眼間。
而後接地處有炸雷。
猛然爆發的短暫接觸，地面被剖開兩丈有於。
“直刺三分力，上撩五分力，下劈十二分力！”...猥-瑣老頭忽然有了狗屎的高人氣質。
四顧劍法！真正的四顧劍法！李老七目瞪口呆，毫不掩飾眼中狂熱的羨慕。
呆呆看着地上一丈長的坑洞，甚至忘記罵那個扮豬吃虎的老頭。
“交易完成，俺走啦！”...瘦削老頭語畢，又慢慢把那根鐵條別在腰上，彎腰抱起那幾個袋子，如同吝嗇的守財奴，一瘸一瘸並不明顯的轉身就走！
“瘋老頭，你怎麼會四顧劍？”..回神的李牧之大喊。
“不說了麼。俺偷學來的！”...老頭的回答很無奈。絲毫不在意，這實在是一個很沒有水準的謊話，一戳就破。
“瘋老頭，你叫啥名？改日去給你送酒！”...李老七終於忍不住套話。
“你這小傻子，比俺老傻還傻！都喊出瘋老頭了。還問俺叫啥名！...送酒就送到那！那守衛跟俺熟的很哩！”...伸手指了指草廬方向。老頭轉身嬉皮笑臉的回答一句，還舉了舉手中袋子，彷彿頗爲得意做了筆好買賣！...
李老七恍然記起那句“脫了衣服去！”...再去看手中被老頭拿來耍劍的黑刀也順眼許多。
今日三招實在太過巧妙。.顧前不顧後，顧左不顧右的四顧劍！全然不顧，誰還敢說是破綻！.....李老七恍然明白瓶頸究竟在何處。
瓶頸在於節制。萬鈞一劍，與其硬拼不如就在地上坐個屁墩。華麗兩劍，不如最後十二分力的一招下劈。
三招皆不夠花哨，沒有大開闔的李家劍拉風，也不足以後發先至，但霸氣到足夠一劍定乾坤。..匪夷所思的快，頃刻爆發出的力，終於替李牧之敲開劍道大門。
至於門內如何。有人看到稀鬆平常，有人看到江山如畫。
李老七盤腿下坐，靜靜思索巧妙的出手蓄力，恍然間與身後青竹靜止歸一。手邊黑刀，叮鈴鈴落地，如同此刻共鳴。
日落月升。晨鐘暮鼓。
李牧之不吃不喝靜坐五日，終於起身。
第一日，隱有黃光。
第二日，劍芒吞吐。
第三日，一劍削去一丈竹林。
第四日，削去兩丈。
第五日，劍芒耀眼，落地劈開三尺。
第六日，再無劍芒，落地留七尺鴻溝。
而後，背後負劍，返還竹樓。恍然一句“誰說四顧劍老匹夫是個瘋傻子！”...轉身而去，再不留戀！...
一個餓急眼的孩子，擺上一桌山珍海味，也沒誰能細品慢嘗，只會狼吞虎嚥，連骨髓都要劈出來嚐嚐味道。
老頭也果真沒有撒謊，就在草廬。喊過身邊一筆直如劍的俊秀少年，臉色終於不再呆板：“小十四！...橫掃三式第二劍與第三劍出手換個順序！去吧！”...
少年到了沙坑。思索片刻，劍尖劍芒閃眼，張手平推一式，輕巧換做第二式卻無炸雷，而後毫不凝滯一招上撩，彷彿已經將空氣攔腰截斷！
...換個順序，仍舊能抽刀斷水！...
好一個大智若愚的匹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