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兮福之所倚, 福兮禍之所伏。人世間總有很多東西道不得,說不明。此次三皇子是否因禍得福,還未可料也。
有人說三皇子乃是真龍天子, 被妖后所壓, 時來運轉是遲早的事, 現在終於翻身, 妖后猖狂不了多久。有人說這三皇子指不定是什麼妖魔鬼怪, 這太子之位,可是用他老丈人滿門的血換來了,如果以後登基, 聽說還得死絕九九八十一戶!
流言蜚語往往傳得比風快,扯得比京城第一長街還要遠。關於三皇子是神是魔的消息, 嗖嗖嗖, 短短一夜傳遍了整個京城, 愈演愈烈。
老百姓嘛,只管自己過日子, 誰登基誰爲後,他們也管不着,不過是爲冬日無聊的生活添些八卦樂趣,不管真假,大家是可勁地湊着熱鬧, 起着哄。茶水和酒樓的說書人, 哪個不要說一說‘三皇子二三事’、‘上官府午夜驚魂案’……
當官爲政的又是另一番光景, 聽到這些個傳聞, 誰心裡不掂量掂量?好不容易混了個官職, 撈了些油水,誰想有個萬一?尤其是清流一派, 大多是祖上墳頭難得冒青煙,從清苦的窮書生,進士及第一躍成爲人上人,那可是無比的珍惜,跟着上官元混清流,那不也是沒辦法,朝堂上哪個不得抱成團,恰好人家要咱這些個沒錢沒門路的罷了!聽着外面傳着三皇子又什麼魔星轉世,要想成事,死上官和錢家兩家那是九牛一毛,早着呢?心裡不由哆嗦哆嗦……
至於皇后派一些官員。不用說,他們也惜命啊。心裡也不由犯嘀咕,這魔星什麼的,如果真要血流成河,成其大業,首當其衝,也是他們這些反對他的人啊……
三人成言,猛於虎。
於是,不少官員聲稱:
“哎喲,我老母去世了,請求辭職回家守孝!”“你老母三年前就去了,怎麼沒聽你稟報守孝?”“我家偏僻,消息這才傳到,你管得着嗎?”
“微臣離家鄉久矣,想調回老家,以解鄉愁。”“你老家人不都讓你帶來了嗎,怎麼幾十年不想回,這又想回了?”“實在是舅家姐姐的侄子還留老家,我甚是想念!”
……
賺夠本的乾脆告老還鄉,享享清福,沒賺夠油水了也想着法子,調離京城,去當地方官,天高皇帝遠,誰愛當皇帝誰當去,還能保得了命,賺得了錢。
於是,一股離任調職熱潮,反倒成了三皇子走馬上任,榮登太子之位處理的第一次重要政務。其中氣惱無奈心情也只有自個能體會。
無論如何,這空缺之位需要彌補,於是乎,嘩啦啦一衆地方官或者原本的小京官得到升職,十幾日朝堂之上,再一觀望,得!清流派四分之一,皇后黨四分之一,中間派四分之一,還有那四分之一,是懵懵懂懂不知情況的新調任之人。
過年前,以朝堂爲臺,以百官爲角,醜態嘴臉大戲唱的甚是響亮。
這些,暫且不表,只說揭家一家,現在全圍着揭月菀打轉,也是愁煞她也。
薛子封朝堂上豪言壯語一出,連個信都沒留,就這麼風蕭蕭兮地走了,可嚇壞了揭家一家。
揭月菀得知消息的當日晚上便沒睡好,第二日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一家人的關心。
好不容易花了一個時辰哄好了哭哭啼啼的母親,勸她離開,月菀的小院子裡又迎來了妹妹揭月馨,揭月菀知道少不得又需一兩個時辰,索性將畫圖的紙筆全都收了起來,趁外面陽光正好,擺了些點心茶水,權當開茶話會了。
“大姐,這薛子封怎麼回事?這不是讓你當望門寡嗎?皇上聖旨還壓着呢,如果薛子封死了,你不得一輩子嫁不出去?”揭月馨心裡着急,嘴上說話就不帶把門,她的一張嘴尖酸毒辣也只在家中暴露無遺。
“咳咳!”揭月菀正品着芙蓉桂花糕,滿嘴的甜膩頗能打動她的味蕾,妹妹這一說話,倒是嗆着了。
不顧禮節,飲了滿滿一杯茶,再看那糕點,也失了興趣。
她用繡着玫瑰的手帕,抹去嘴角的殘渣,對於妹妹的話心裡也不惱,畢竟母親雖沒妹妹一般直白倒也是同一個意思,自己已經被唸了半個上午,已然提不起望門寡該有的心傷惶恐。
“月馨,過了年也便十四了,快要嫁人的年紀,說話可不能這麼無遮無攔。”
揭月馨吐吐舌頭,帶着少女獨有的活潑可愛,爛漫天真:“姐姐,這不是在自家人面前,我才無遮無攔嗎?在外面,誰不讚一句我‘端莊有禮,大家閨秀’?”
“沒臉沒皮!”揭月菀有些好笑,妹妹的一張嘴,誰能說得過她!
“哎喲!我還奇怪這天怎麼這會有點暗?原來是有那麼個不害臊的姑娘把牛吹天上去了,這吹得可夠高夠大,把太陽都遮住了!”
能和揭月馨鬥一鬥嘴的安璇兒身披紅色斗篷,大踏步地走了進來,嘴裡不忘挖苦揭月馨,說罷,還假模假樣擡頭望天。
“胡說什麼!那明明是被雲遮了!”揭月馨氣得跺跺腳,這幾日安璇兒幾乎每天都來報道,真是煩死了。
她惱怒自己明知這小妮子沒安好心,搶了姐姐還想搶自己乖巧的包子弟弟,可自己還逮着機會就在父母面前說這妮子好話,撮合弟弟和她!每每想起來,又覺得自己真真是犯賤!於是見着安璇兒,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煩透她了!
“切~~~”安璇兒無視跳腳的月馨,坐在月菀姐姐對面,自來熟地捻了塊桂花糕,邊吃邊說:“月菀姐姐,我幫你打聽了!這薛子封昨天已經出京。姐姐放心好了,薛子封是有真能耐的人,不會有事的!”
安璇兒可記着上次被薛子封暗器所傷,膝蓋可腫了半個多月!這本事,怎麼可能死了?
揭月菀心裡一暖,安璇兒是除揭月承以外,第二個相信薛子封能平安歸來,勸她寬心的人,不管是不是寬慰的話,確實使她心裡舒暢不少。
“食不言,懂不懂?粗魯的丫頭!”揭月馨眼露鄙夷,自覺在禮儀方面高某人不只是一等。
“哼!”安璇兒嘴都懶得張,鼻孔出氣,輕蔑地眯了揭月馨一眼。她可不是揭月馨那沒腦子的丫頭,此時月菀姐姐心情肯定不好,自個纔不會吱吱喳喳地和她鬥嘴,惹月菀姐姐煩厭。
“和你說話呢!啞巴啦!”別人惹她,揭月馨會不高興。別人不理她,她就更不開心了!尤其是安璇兒這丫頭,首當其衝。
揭月菀拉過在一邊蹦躂,滿臉怒氣的妹妹,笑着說:“天朗氣清,陽光正好,暖洋洋的,何必動氣?”
今天是冬天裡難得的暖日,厚厚的雲朵一片片飄在晴空中,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靜謐高闊,讓人覺得無一不美好。
揭月馨倚着下巴,仰着頭,眼睛瞅着藍天,似乎自己也飛了上去。
揭月菀享受着這一刻難得的安靜,品着茶,眼睛微眯,感受溫暖的陽光。
安璇兒嚓嚓嚓嚓地啃着點心,歪着頭看月菀姐姐,只覺得看着月菀姐姐心裡就能舒暢安靜,比看天空管用多了。
李吉瑞眼神略過揭家小廝,便見着了怡然自得的三位美人。他不禁瞪大了雙眼,真是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擡眼那人只在揭家小院深處。終於讓我逮着你了,夢中的姑娘!
李吉瑞一手推開礙事的小廝,一個箭步衝上去,嚇了月菀三人一跳。
安璇兒一瞅,暗道一句‘倒黴’,她孃親已經答應她只要一年之內能成爲揭家媳婦,就不逼着她嫁入忠勇公府,原本以爲再也見不着此人,怎料竟然能追到女子閨閣?天要亡我!
“敢問姑娘姓名?”李吉瑞一看大家一臉驚懼地瞪着他,忍住了快走的步伐,裝模作樣地撣了撣衣襟,做出平時最不屑的酸腐書生模樣,向安璇兒作揖問道。
這可是媳婦啊,千萬不能嚇跑了。
還未等安璇兒想到如何矇混過去,只聽揭月馨說:
“你想對安璇兒怎樣?這可是揭府!容不得你亂來!”
安璇兒不禁扶額,豬腦子!
“原來是安姑娘!上次一別,李某一直在尋找姑娘,天可憐見我真心,可算遇見了!真是緣分啊!”李吉瑞最崇拜些江湖豪傑,如此文文縐縐的說話,他說着說着就想反酸水。但是,大周朝的姑娘向來都喜歡這些個裝模作樣的書生。
他長得本就英俊,這麼一作揖,一言語,倒真是顯出幾分文雅之風。
可惜,安璇兒一心想做江湖俠女,對這些個酸書生,向來不喜歡,當然除了他爹和揭伯伯。原來因她夜探李府,被這人逮了個現行,就不爽快,現在又是一副文縐縐的樣子,心裡更是不喜,暗道完全沒有月承弟弟可愛,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沒錯,安璇兒是個徹徹底底的正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