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不愧爲皇宮之外最爲雄偉壯闊的府邸,即便是頗受聖寵的皇上叔父十三王爺也無法比擬。雖是深秋九月,可揭月馨隨奴僕一路走來,所見之處無比繁花似錦,落英繽紛,秋日的黃,春日的紅,夏日的綠,在方寸之間,窺得四季變幻。
僕人見揭月馨一臉驚奇,不禁自豪:“長公主府內單單菊花就有八十九種,還有些秋海棠,君子蘭,山茶花等等更是數不勝數,可以說無一庭院不見花!揭小姐所見的不過是些個尋常的秋季花種。長公主大人最愛的便是紅梅,我們駙馬爺爲了能讓長公主能早日見到紅梅,而不是苦等到寒冬,親自爲公主大人栽種,日日夜夜精心照料,三年之久,終於種得三株紅梅,花期九月初便至,直到開春才見落敗!長公主可不輕易予人欣賞,今個,揭小姐便是有福一見,那梅花真真是美極了!”
僕人露出無比讚歎之情,彷彿梅花之美在他眼前一般,聽得揭月馨暗自叫奇!聽說昔日的狀元爺現今的駙馬爺特別疼愛長公主,爲了她辭去朝中官職,一心在家爲她整理內務,算得上男主內,女主外的典範。沒想到爲妻子能做到這一步!只因妻子喜愛梅花,便花費三年之久,爲她傾盡心力栽培新品種,世間竟有如此有情郎!
揭月馨昨日傍晚時分收到周允琴的邀請貼,十分激動,看來長公主大人對於自己還很是賞識,這才獨獨邀請自己來公主府做客。今日盛裝打扮,按照約定時間來到府上,想到前些日子的宴席時間較晚,自個又只顧着與衆家小姐寒暄,竟未注意到這府上俏麗的美景,又聽僕人說這些個花草樹木皆有駙馬爺楚卿親自規劃設計,不覺對駙馬爺楚卿更爲好奇。
許是上天也想月馨見見這久居‘深閨’,神秘莫測的駙馬爺,當她來到公主府大廳之時,恰好看見公主與駙馬爺說笑。
詩云:“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揭月馨竟不知世間竟有這等傾城傾國之姿的男子,丹脣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閒,是忘記性別的美麗。看着他,彷彿便迷醉在他的音容笑貌之中,令天地暗淡失色,不自覺便癡了,便醉了,心,也安靜下來。
“月馨,月馨!揭小姐——揭二小姐——!”
“啊?”揭月馨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發現長公主周允琴一臉揶揄地看着自己,臉色頓時爆紅!
周允琴爽朗一笑:“月馨,我夫君可是天人之姿?”
揭月馨一時有些茫然,實在不知怎麼回答好。
“看你神色也知世間男子哪還有比得過我家卿卿?”周允琴一臉驕傲之色,也許自個年少不幸,也許自個出生不幸,但是嫁給楚卿,已彌補了自己所有的不幸,已彌補自己對老天的所有怨恨。
被周允琴在外人面前如此沒臉沒皮地吹捧,楚卿似有些羞澀,臉上不覺飄出一抹紅暈,似桃花豔麗,恰粉荷嬌羞。他對周允琴寵溺一笑,直覺得滿眼滿心便是春暖花開。
月馨不自覺又是一陣恍惚……
周允琴見揭月馨一臉癡傻樣,瞪了楚卿一眼,眼眸不似平時的幽深肅穆,倒顯出幾分小女兒家的活潑靈動。
“不打擾你們女兒家的說笑聊天了,我去廚房看看點心做好了沒?讓下人送些過來……”楚卿覺得自己如果不離開,恐怕這揭二小姐要一直呆愣下去。
周允琴給楚卿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雖然自家夫君確實是美若天仙,也不介意別人看了去,可是他是自個的珍寶,被他人這麼一直盯着,心裡頗爲吃味。
“我這便要與月馨妹妹去賞紅梅,你差人送到清風苑就好。”
楚卿又是溫柔一笑,對於自家娘子的小心眼倒是縱容,隨後便告辭而去。
聲音如低音提琴般富有磁性,揭月馨目光一直追隨楚卿離去,儀態盡失而不自知。
楚卿一離開,周允琴不復剛纔的活潑率性,嘴角揚起合適的弧度,端得是大周王朝長公主的莊嚴大氣。
“月馨妹妹,本宮覺得自己和你性子頗爲相合,相見恨晚,離上次宴席,已過去十幾日,本宮甚是想念,邀你來聊聊天,賞賞梅,切莫拘謹。”
揭月馨這纔算徹底回過神來,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怎得這般無禮失態,慌忙福身作禮:“月馨唐突,還望長公主恕罪!”
長公主嘴角帶笑,親自扶起揭月馨:“哪有罪責?誰見了駙馬爺,自是如你一般,即便府上的僕人,每每見之,也要恍惚片刻,本宮如若一一責怪,這公主府哪還有下人?本宮與你一見如故,不用這麼些虛禮,你便喚我一聲公主姐姐如何?”
揭月馨自是不敢逾越,連忙道:“臣女身份卑微,怎敢高攀?”
“本宮說是可以,你便是可以!”
揭月馨還要推辭,見長公主神色認真,不似開玩笑,暗想這可是我擡高身價的好時機,於是甜甜說道:“公主姐姐!”
長公主似是頗爲欣喜,連道兩聲月馨妹妹,卻想果然如母后所言,是個見識短淺,不知進退的小丫頭片子,虧自個當初見她詩句的氣概不凡,以爲是個巾幗鬚眉。
“月馨妹妹,本宮在清風苑設了宴席,今個咱姐妹倆便好好的聊聊天,說說話。”
揭月馨自是應是,二人相攜來到清風苑。
疏影橫斜,孤芳自賞,說得便是梅的高潔品性。此時正值暮秋蕭索之際,落葉紛紛,兩樹怒放的紅梅滿枝滿丫,紅得似火,明豔無比,與天地的蕭瑟孤獨抗爭,似要活出自己的風華絕代,生機勃勃。
而在這紅梅之下,一白衣少年正舉目賞梅,深情專注,透出點點哀悲。
“瞧本宮的記性,今個也邀了十三弟允禮賞梅,沒成想早自個到了。”周允琴微笑着解釋,“正好十三弟也如同月馨一樣,愛好詩詞書畫,不如大家一同坐於紅梅之下,吟詩附對,如何?”
長公主這個理由說得牽強,怎可能在同一日邀請兩位從不相識的客人,可見是有意介紹十三皇子周允禮與我認識,想必是想撮合我和周允禮,揭月馨心裡暗暗分析,不覺有點得意,長公主果真是很喜愛自己。
揭月馨帶着得體地微笑,福身作禮:“恭敬不如從命,小女子也常常聽起十三皇子文采不凡,今日有幸討教,自是欣喜萬分。”
周允禮默默想起昨晚長姐的話,讓自己費盡心思討得揭月馨歡心,娶她做側妃,心裡有些無奈,自己現如今不過十三歲,根本對男女私情不感興趣,也曉的母后和長姐此番做法,必有深意,想必還是爲了這王儲之爭而聯姻。他真得不在乎太子之位,可是長姐和母后一致想推自己入東宮,自己又能如何拒絕得了?一旦相爭,便是不死不休。
因此,雖然揭月馨穿一身桃紅色裙衫,言笑晏晏,人若桃花,十分的美麗動人,可帶着被逼迫的心情,最終還是對她毫無好感。
周允禮起身,臉上雖帶着微微的笑意,可眼裡卻毫無喜色,他向前微微彎腰行禮:“皇帝允禮見過長姐。”
一旁的揭月馨福身作禮:“臣女揭月馨見過十三皇子。”
周允禮伸手虛扶,聲音清脆動聽:“月馨姑娘無需多禮。”
揭月馨起身之時,微微側臉,擡眼瞧周允禮,見他朝自己微笑,臉上飛出紅暈,眼睛眸似水般柔美帶波。無限嬌羞,只在這一瞬之間顯露無疑。
周允禮微微皺眉,這姑娘此舉太刻意了,身爲皇家之人,如此的小伎倆,簡直是譁衆取寵。
周允琴眼神示意弟弟允禮切莫露出嫌惡之情,隨後爽朗一笑:“好酒好菜,都在桌子上了,咱趕緊入座吧。”
說罷,先行入座。這石桌、石椅安排得也頗含深意,圓桌四周只有三把石椅,有兩個相對而放,另一個則被周允琴坐得穩穩當當。
揭月馨和周允禮相對而坐,一時無言以對。
周允琴笑着舉杯說道:“月馨是我新認的妹妹,今個沒有外人,自家人無需拘謹,不如我們先飲一杯,爲這頭頂的紅梅。”
周允禮和揭月馨自是舉杯稱是,三人一飲而盡。
“十三弟,月馨妹妹是京城第一才女,不如,你作詩一首,請妹妹評點?”周允琴見弟弟不言不語,心裡暗惱,建議道。
“風景怡人心舒暢 ,景亦思甜花無雙。紅梅紛飛紅塵忘 ,卻爲美人墜人間。”
周允禮不得以做出此詩句,大意便是景美人更美,紅梅讓他忘卻紅塵,但是思及身邊的美人又心甘情願爲她墜入滾滾紅塵之中。
揭月馨見周允禮風度翩翩,舉杯望梅吟詩,紅色花瓣在他身邊紛飛圍繞,彷彿墜入人間的謫仙,結合詩的深意,一時心跳不已,面紅耳赤。
周允琴見此情景,拍手笑道:“好詩!好詩!應情應景!”
說罷,起身道:“駙馬說是差人拿些糕點過來,不知爲何還沒送到?我去看看。”
無視弟弟求救的眼神,甩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