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頭,這不就是兩根細一些的竹籤嗎?我看和咱們百味客棧裡給客人們燒烤用的籤子是一模一樣的!”韓氏雖覺得那毛線團稀罕的很,但是秦瀾心所說的竹針她卻是常見的。
“娘,您說的也沒錯,這的確是差不多的,不過功能卻是不一樣的。”
秦瀾心拿起一根打磨的很是圓滑的長竹織針,然後將一團染好的淡紫色的羊毛毛線的一頭在織針底部打個結繫好,然後藉助一根手指,就開始起針。
賀芳晴和韓氏見她極爲熟練地就藉助兩根竹籤,然後來來回回地穿針繞線,這不一會兒一個針腳緊密的線片子就織好了。
“這看起來好像很簡單一樣,瀾心,你就這樣繞來繞去就織成了?”賀芳晴好奇地問道。
“是的,娘!這種手工針織的方法不但可以織衣帽鞋襪,還可以織很多東西呢,我這也是瞎捉摸的,不過這毛線還是有些硬,小孩子要是穿這種毛線織的衣服,裡面是一定要穿上貼身的中衣纔可以!”這幾團毛線也是童芝玲她們想盡辦法紡出來和染出來的,過程比較麻煩,依靠現在的技術並不能大批量的生產。
“你說說你這孩子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這也能讓你想得到!”賀芳晴笑了,這倒是能用來打發時間。
“娘,我這也是去年冬天的時候見很多西北的老百姓凍得連門都不出,聽說幾個山區還有凍死人的事情發生,木棉百姓們買不起,這稻草填到衣物裡也不怎麼擋寒,我就一直想着怎麼能幫上點忙,後來我讓人出去打聽,說是咱們大魏朝無論是野生的苧麻還是百姓專門栽種的苧麻各地都有,尤其以西南、西北之地最多,既然麻線如此便宜,只要想辦法將僵硬的麻線變軟一些,再染出其他顏色,織成衣物穿在身上,到了冬天不就能擋寒了嗎!另外,我就順便讓他們把動物的皮毛也給紡線、染色,看看效果如何!”
“聽你這樣說,你是打算用麻線來編織衣物?”賀芳晴問道。
秦瀾心點點頭,說道:“是這樣的,娘!您看,這盒子裡面還有三種顏色的麻線團,粗細皆有,而且你們摸摸看,是不是比平常扎手的粗麻線更加柔緩光滑。這種造價低,比織布用的細麻線要省去很多道工序,只要多軟化幾次就比那些粗麻繩要柔和舒適許多倍。”
韓氏和賀芳晴都拿過一個麻線團摸了摸,的確如秦瀾心所說,就是和皮膚接觸也不會覺得難過,相反在這越來越熱的天氣裡還覺得涼涼的很舒服。
“公主,您是打算用這種麻線來編織衣服嗎,就像以前編繩結那種?”重雙不解地問道。
“這和編繩結不一樣,繩結比較簡單,如果要編織衣服的話,最好借用織針,我之所以選用這種長竹針,是因爲它很好打磨也很常見,普通百姓家很容易就得到,而且我還發現西北的苧麻紡成的麻線具有冬暖夏涼的效果,而且紡麻線很簡單,只要有一輛很簡單的木頭紡車就能做到,到時候我會把麻線軟化的辦法告訴百姓們,這樣他們在自己家就可以紡麻線,最後用麻線鉤織出衣物或者別的東西。”秦瀾心笑着說道。
“你要告訴百姓們?瀾心,像這樣的好東西如果找一些繡娘或者織女,可是一筆很大的生意,而且用竹籤織衣服,這在大魏朝可是獨一份。”賀芳晴覺得自己剛剛想簡單了,她還以爲秦瀾心是用來打發時間呢,看來她想的更長遠。
“娘,我不但要全部告訴百姓們,我還要教他們如何手工針織衣物,說不定還能成爲一門手藝呢!”秦瀾心笑着說道。
“瀾心,是娘想的淺了,你是個心懷天下的好孩子,百姓們會感激你的。”與秦瀾心的胸懷相比,賀芳晴只覺得自己很是慚愧,她這些年心中只有一對兒女,可真要說起來,她也並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娘,我哪有您說的這樣好。我只是……可能是因爲有了孩子,所以很想要給孩子多積一些福分,再說西北百姓對我也不薄,您都不知道,這王府外邊經常有一些百姓送來山貨、野物,那都是他們千辛萬苦才得的。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可是他們卻如此感激,我心裡也很感動,就想要爲他們做更多的事情。”
自從秦瀾心年前懷孕的消息確定之後,好多人都知道了,有些百姓感恩於她和鍾逸對西北的所作所爲,因此就偷偷往王府送了各種東西。
“大丫頭,百姓們這是報恩呢!人心換人心,你對他們好,他們自然就會對你好,娘能有你這麼個大仁大義的女兒,是娘這一輩子最感激上天的!”韓氏也不知道想到什麼,說着說着眼中就含滿了淚光。
“秀媛妹妹,真正有福氣的是我,我也要感謝你,把這麼好的一個女兒嫁給我兒子,而且還爲我鍾家開枝散葉,謝謝你!”賀芳晴乾脆拉着韓氏的手,眼眶裡也是熱淚。
秦瀾心搖頭一笑,這兩個孃親何時變得都這樣感性起來,而且這樣誇她,真是讓她有些汗顏。
等到韓氏和賀芳晴感謝來感謝去相對淚眼婆娑的時候,秦瀾心有些不忍,笑着說道:“我的好孃親,你們別這樣,我還想求你們一件事情呢!”
“大丫頭,你說什麼事情?”韓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着問道。
“是呀,瀾心,說吧,是什麼事情?”賀芳晴也是笑中帶淚。
“娘,現在我已經找了湛州城內兩家紡麻線的大作坊,由王府出銀子和他們合作,到時候製出的麻線作爲樣品線,我需要儘快教會一批人手工織衣,再有這些人去教給前來學針織的百姓。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不便出門,那些織女們都在忙着織布,我找不到別的人幫我了,所以只能求兩位孃親幫忙了!”秦瀾心撒嬌地說道。
“瀾心,你是想先教給我們,再讓我們去教給百姓?”賀芳晴問道。
“現在天氣炎熱,怎麼能麻煩兩位孃親呢,我是想借兩位孃親身邊的丫鬟用用,放心,不用太長時間,到時候一個人能教很多人,大家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都能學會的!”秦瀾心說道。
賀芳晴身邊的紅賞和紅俏還有韓氏身邊的兩個丫鬟,都是心靈手巧之人,而且都能管事,到時候百姓們來學編織衣物應該是女眷婦人較多,由她們幫忙,秦瀾心覺得會省去很多麻煩。
要找學編織的人不難,難的是找幾個能管得住人和事,又機靈聰明的可用之人。
“瀾心,這個事情你不用操心,交給娘來辦就好,你懷着身孕還能心繫西北百姓,娘這個閒人還不能幫你了,你現在就教娘如何用這竹針織衣服吧!”賀芳晴覺得自己現在有精神的很,自是不願兒媳婦再操勞。
“是呀,大丫頭,娘也跟着你學!”韓氏笑着說道。
秦瀾心只是借用丫鬟,怎麼捨得勞累韓氏和賀芳晴,最後只允許她們學會之後給腹中孩子織一些衣服,至於教百姓的事情則交給了紅賞、紅俏和跟在韓氏身邊照顧的重露、重雨。
接下來的幾天,西北王府裡的女眷,包括今年才七歲的花兒都跟着有模有樣地學起了針織。
這天,天色有些陰沉,西北雖說少雨但也不是無雨可下,眼看一場初夏的大雨就要來到了。
“表姐,你這個勾花是怎麼弄的呀,我都學一天了還沒學會!”同樣懷有身孕的葉可瑩和秦瀾心等人一起坐到王府的八角涼亭之內,只是女紅不錯的她,偏偏學起針織一事來有些艱難。
“真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家花兒年紀這樣小都學會了,說起來我還真沒見過像小花兒這麼聰明好學的女孩子,申大叔真是有福氣!”和韓氏、賀芳晴坐在石凳之上的葉氏笑呵呵地說道。
“花兒那孩子真是懂事聽話,而且勤快得很,特招人疼!”韓氏也笑着說道。
“沒錯,昨天我見這孩子討喜,賞她一個女孩子戴的金手鐲,她竟然不要,還說什麼‘無功不受祿’,你說說她這麼個小人,怎麼知道那麼多!”賀芳晴別看以前在恭親王府不理一切事務,其實私底下她是一個很喜歡孩子的人,見到花兒、葉明和葉婷也都和藹的很。
“回王妃話,花兒常來和公主說話解悶,公主閒的時候就教她讀書習字,她會的那些都是從公主這裡學的!”重喜給賀芳晴解了疑惑。
“我說她怎麼能出口成章,原來是這背後有個高手師父,呵呵!”賀芳晴笑了,“瀾心,你看娘勾花勾的如何,我這手好久不動動,總感覺笨拙了許多!”
“娘,您手巧着呢,比我勾的還好呢!”秦瀾心笑着讚道。
“就你這孩子小嘴甜!”賀芳晴聽後更樂了。
“姐,你昨天勾好的那個荷包送我好不好?上面勾的花太漂亮了,姐夫肯定是不適合戴在身上的。”秦瀾悅眼饞地湊到秦瀾心面前撒嬌地笑着說道。
“你說晚了,昨天晚上就被你姐夫給拿走了。”秦瀾心笑着說道。
“那……那可是適合女孩子用的荷包,姐夫他一個大男人用那樣的荷包出門,人家會笑話他的,再說他可是堂堂的西北王爺,還用得着荷包嗎?”秦瀾悅有些失落地嘟着嘴說道。
“呵呵,他說他不怕別人笑話。好了,明天,姐姐再給你勾一個!”秦瀾心點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着說道。
“大丫頭,你不要一直慣着她,她呀就跟小孩子似得,要是喜歡你自己也勾一個,幹嘛非要你姐姐勾的!”韓氏笑罵一眼二女兒說道。
“娘,我不是沒有姐姐勾的好嗎!嘿嘿,我今天就自己學,等我勾好荷包就送給娘!”秦瀾悅笑嘻嘻說道。
“這還是女兒貼心!”賀芳晴有些羨慕地說道,曾幾何時,鍾瑜也像這樣對自己撒嬌過。
“王妃伯母您別吃醋,瀾悅也給您勾一個!”秦瀾悅調皮一笑地說道。
“呵呵呵,那敢情好!”
“這孩子——”
賀芳晴和韓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一家人在一起好,而起有說有笑,還有事情忙着,就覺得這小日子美滿幸福極了。
到了下半晌的時候,一場大雨就下來了,不過十分短暫,也有一個時辰就停了,接着是出着太陽下着下雨,等到小雨停了,在天邊竟然出現一道亮麗清晰的彩虹橋。
天降彩虹一直被人示爲是祥瑞之兆,所以百姓們也都爭相觀看,而很快就傳出消息,西北王府將會免費教大家用麻線手工針織,而且還將製作麻線的方法都教給大家,想學的人現在就可以去王府不遠處的一座宅子裡報名。
“這針織是個什麼東西?”好多百姓都不明所以,前來湛州城內的客商更是十分關注,現在凡是西北王府有個風吹草動,他們就緊盯着。
“我聽說過用針刺繡,聽說過用織布機織布,還聽說過編繩結,這針織還是頭一回聽說!”圍着告示看的百姓臉上都是疑惑。
“福慧公主懷着孕還想着咱們西北百姓的生計,這份恩情真是厚重的很,咱們可不能忘,而且她現在還不要一文錢教大家這針織,想着定是大好事,我現在就去看看!”有百姓很感激地說道。
“這針織都是女人家會的東西吧,我回去讓我娘子來學!”
雖然告示上說的是大家都沒接觸過的新事物,但是因爲對秦瀾心和鍾逸的信任,所以告示貼出沒多久,王府不遠處的宅子外邊就聚起了不少人。
“想要學紡麻的先去這邊的偏院,有人會專門給大家說方法的,想要學針織的跟我來後院,今天只能先招一百人,不過公主說了,等到你們在這裡學會之後,要記得回去教給你們的親朋好友,也讓他們都學會。”紅賞站在外頭就像個大管事一樣,很是令人信服。
於是,一些百姓由柱子領着去偏院,另一些女眷跟着紅賞去了後院,這些人雖心裡懷揣着疑惑和不安,但都相信秦瀾心是不會害他們的。
山菊、山英和山翠三姐妹今天本是進城找她們一個遠房舅舅來借錢的,她們的娘剛生下小弟弟,如今大病一場,家裡都揭不開鍋了。
雖說現在西北賣沙甜菜能掙到錢,但是她們住在山裡面,周圍並沒有合適的土地栽種沙甜菜,反而是野生的苧麻多得很,村裡人平常就靠着賣一些野生苧麻和打獵養家餬口。
她們三姐妹是走了三天三夜纔到了湛州城,可是到了城裡才發現,那位遠方舅舅早就搬走了,也沒人知道他們一家去了哪裡,又累又餓又渴的她們昏倒在了大街上,是被幾個好心的路人給救醒的。
現在身無分文,舉目無親,絕望之下突然看到很多官兵在到處貼告示,聽到周圍人的議論她們才知道是在西北大名鼎鼎的福慧公主要教大家針織,而且還會免費告訴大家制作麻線的方法,聽說中午還會管一頓飯。
爲了這頓飯,三姐妹才跑到了這處宅院外邊,而且因爲來得早,三個人都在一百名裡頭。
十五歲的大姐山菊讓十三歲的二妹山英去學麻線的製作方法,她領着八歲的小妹山翠跟在了臨時管事紅賞的身後。
到了後院之後,同山菊姐妹一起進來的人看到院子裡站着十幾個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女子,好在她們臉上都笑盈盈的並不可怕,但這也讓從未見過世面的人在面對她們時心生膽怯。
“大家不要怕,你們先沒人拿兩根竹針和一個線團,隨後會有人先從最簡單的針法教你們,我還是那句話,等你們學會之後,一定要教會身邊不會的人。”紅賞重審道。
“是,姑娘!”衆人都施禮說道。
接下來,秦瀾心這段日子教會簡單針法的人就充當起了臨時的針織師父,她們都得了秦瀾心的教誨,在面對百姓之時絕對要有耐心,不可狐假虎威,更不能仗勢欺人。
到了中午飯點的時候,就有人給他們來送午飯,雖然是簡單的餅子和醬菜,但對於很多人來說也是一頓飽飯。
山菊不捨的吃,留給了自己的小妹山翠,但山翠也捨不得吃,說是要留給爹孃和小弟弟。
在這些前來學針織的人中,或許是因爲山菊姐妹穿着破舊、臉色極差,不像是現在府城內的百姓,紅賞不自然地就對她們額外多了關注,而且她發現山菊學得快,手很靈活。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的?”衆人正在吃飯的時候,山菊還在手指翻飛地不停織着,好奇的紅賞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回姑娘話,民女叫山菊,來自二百多裡外的山堂村。”山菊慌忙起身回道。
“這麼遠?你們是走着來的?”紅賞低頭看了一下山菊姐妹的鞋子,竟然全都磨破了,而且還滲着血絲,令人觀之不忍。
“回姑娘話,是的,走了三天三夜,翻過幾座山纔到這裡的!”山菊有些怯生生地回答道。
“那你們來這裡是幹什麼?”紅賞又追問道。
“回姑娘話,我們是來找一位舅舅的,可是他早兩年就搬走了,走投無路之上見到告示,所以我們姐妹就來了。我們村就在山腳下,那裡地少但是苧麻多,村裡人都是靠賣苧麻爲生的。”山菊老實地答道。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好好學,今天是教給你們最簡單的幾種針法,到了明天負責你們的人會再教你們如何織成衣物,我看你心靈手巧,學得也快,要是不急着返家,不妨在這裡多學兩日!”紅賞笑着說道。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剛纔她們學之前,紅賞已經讓人把用麻線織好的衣服、鞋子、帽子還有揹包、籃子等物都擺在了前面先讓她們看。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小小的麻線竟也能織出這樣多種類的東西,而且自己手工織的衣服可是比買來的麻布要便宜太多了,所以進來的每個人都學的很認真。
“你不必謝我,這一切都是公主的恩賜,這些東西都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紅賞笑着說道。
“公主她真是個大好人!”山菊眼紅紅地激動說道。
“那是當然了!”紅賞笑意更深。
這天,一直到夜半時分還有不少人呆在宅院裡學針織,而秦瀾心派人問過這邊的情況之後,也知道了山菊三姐妹的事情。
三日後,山菊帶着兩個妹妹決定回家一趟,現在二妹山英已經牢記了製作能編衣物的麻線辦法,她也學了不少的針法,先把兩個妹妹送回去,到時候她再回來繼續學,學會了這就是一門賺錢的營生。
“山菊姑娘,請等一等!”這天紅賞喊住了山菊三姐妹,並交給了她們一個包裹。
“紅賞姑娘,這是?”山菊三人不解地看向了她。
紅賞笑着說道:“這是公主聽說你們的事情之後讓我準備的,裡面是一些衣服鞋子和乾糧,還有一個裝滿水袋的水,另外還有十兩紋銀。”
“紅賞姑娘,這……這我們不能要!”山菊嚇了一跳地說道。
“這是公主交代我的,我要是完不成,回去可是要捱罵的,所以你們一定要拿着,另外,公主說你們三個姑娘來回走路不方便,她給你們準備了一輛馬車,有王府的侍衛親自送你們一程。”紅賞指着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對她們說道。
“多謝公主大恩,多謝紅賞姑娘大恩!”山菊心內感動,帶着兩個妹妹朝着西北王府的方向跪下磕了好幾個頭,秦瀾心這份恩情她永不會忘記。
不過,最後她們還是謝絕了王府的馬車,好衣服自然捨不得換上,山菊三姐妹在城裡買了兩個揹簍,又用秦瀾心給的十兩銀子買了糧食,這才急急地往自家趕去。
幾日後,山菊又來到了主府城內找到了紅賞,說是爲了感謝秦瀾心的大恩大德,她自願賣身爲奴,一輩子爲秦瀾心效命。
“回稟公主,那位叫山菊的姑娘在府門外都跪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都不肯起來!”重喜有些無奈地說道。
“這姑娘也太死心眼了,我都說這王府裡不要奴才,紅賞不是說她手巧,就讓她跟着繼續學針織,現在城裡不是已經有針織店在招收針織女了嗎?我聽說工錢還挺高,讓她去那裡吧!”秦瀾心正躺在屋子裡休息,她不敢貪涼,而且過兩天打算和鍾敬軒、賀芳晴、韓氏等人搬到鼓風口的新居住一段時間。
“公主,紅賞姐姐都已經和她說了,可她就是不願意,還說這輩子生死都是您的奴婢,她是跟定您了,一定要給您效力!”重喜笑了一下說道。
“這姑娘還是個執拗性子,你可告訴她,王府裡現在要的只是死契家奴?”秦瀾心倒是被山菊此舉給觸動了,是個有毅力的姑娘。
“說了,她說願意做死契家奴,還說她家人也是感激公主大恩,都已經允了的!”重喜又說道。
“這還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我不求她圖報,她倒是死活不走非要報恩,既然如此,你帶她去童芝玲那裡,讓她先做個織女。”秦瀾心搖頭一嘆說道。
“是,公主!”
隨着暑氣越來越重,鍾敬軒和秦瀾心一行人就在一個清晨搬進了鍾逸過了年就在鼓風口附近蓋建好的一個兩進的避暑小宅院。
這宅子建在風口山腳下,有左右院牆但卻是沒有大門,而且院子裡建了好幾排可供納涼的綠藤迴廊,並且前院後院都有一處深井。
秦瀾心等人搬進來之後就告訴了來鼓風口避暑的百姓們,此宅院名曰“飲風院”,凡是以後來這裡避暑的百姓,都可以進來納涼飲水。
一開始,沒人敢進來,都知道這院子裡不但住着福慧公主,還住着福慧公主的親爹親孃和公公婆婆,還有西北王爺的祖父,各個都是身份尊貴,這裡哪裡是百姓們能呆的地方,而且一下子來鼓風口避暑的人也減少很多。
好在後來,秦瀾心故意讓人放出風去,說是有些百姓大着膽子進去之後,不但什麼事情都沒有,還和鍾敬軒等人相處的十分愉快,慢慢地傳言真的變成了真實,再加上鍾敬軒醫術之高早在城裡傳來了,所以百姓們膽子也都大了些。
大概過了不到半個月,到了盛夏的時節,有些人實在熱的受不了,也只有到鼓風口了,而且見到飲風院連個大門都沒有,裡面有綠蔭的迴廊,還有甘甜的井水,還有些百姓在裡面說說笑笑的,於是,越來越多的人也敢走進去了。
這樣的境況鍾敬軒最是欣喜,此地山風吹拂,涼爽異常,民風淳樸,他就乾脆在院子外頭又搭了一間賣茶的草棚,一邊當起了賣茶翁,一邊懸壺濟世給百姓治病,而秦瀾瑞和海天冬自是做起了他的助手。
秦向爭和鍾懷邵也悠閒地在院中對弈,每次身邊都圍着好多觀看的百姓,或許是因爲有人觀戰,他們反而廝殺的愈加激烈。
女眷們大多都呆在後院之中,秦瀾心更是輕閒,氣溫這麼適宜,她自然是吃吃睡睡好不快活。
不過,也就清閒了幾日,隨着又一波來收沙甜菜的客商發現這通往西北的路不但越來越好走,就是這城裡的新東西也越來越多,尤其是近一個月纔出現的手工針織的衣帽鞋襪,可是廣受歡迎,他們就又坐不住了。
這天,秦瀾心正躺在後院的樹蔭下一邊吃着重雙用井水洗好的酸甜的山果,一邊微微閉着眼睛假寐,就聽到有人稟告,說是有幾個外地的客商要見她。
不過,因爲擔心那些人吵到秦瀾心,就讓鍾懷邵都給攔在了外頭,可他們死活不離開,還說就讓秦瀾心幫忙拿個主意。
“他們都是做生意的老油條了,我能幫他們拿什麼主意!都是些什麼人呀?”秦瀾心眯縫着眼睛笑着說道。
“回公主話,奴婢剛纔出去看了,南商北商都有,還有在福江口常見的那幾個掌櫃的也都來了!”重雙說道。
“你去問問他們,讓我幫忙拿什麼主意!”秦瀾心想了一下,還是讓重雙去問了。
過一會兒重雙就跑回來了,然後對秦瀾心說道:“回公主話,那些客商說,他們經過品州的時候就聽說了手工針織的事情,而且覺得這麻線織衣是創舉,他們想從湛州購買這些麻線織造的衣帽鞋襪等物,然後再賣去其他地方。只是現在湛州城內這類針織之物價格有高有低,而且十分零散,希望公主能像當初賣沙甜菜一樣,給他們把收價劃好,他們也好依照您說的來辦,免得壞了您的規矩!”
“原來是這樣!你先告訴他們,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回頭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你讓他們先回去吧!”秦瀾心說道。
而到了晚上,鍾逸騎馬來到鼓風口的時候,秦瀾心和他說起了這件事情。
“這些人真是的,怎麼還來這裡煩你,你不用管他們,這收價是高是低全看他們自己,如果做生意的人都要先問問別人,怕擔風險,那還出門做什麼商人!”對於那些客商前來打擾秦瀾心,鍾逸自是心中不悅。
“夫君,沒事的!其實他們也是好心,如果他們收的太低,到時候怕我怪他們‘欺壓’百姓,要是收得太高,他們來西北一趟也不容易,又怕虧了本,這也是尋常事尋常心,我能理解。況且,我也覺得應該把價格定出標準來,不但針織的東西要標價,就是其他的東西也應該有一個基本價,這樣才能穩定市場。”秦瀾心想了一下說道。
“可是,這基本價太難定了,全看買賣雙方!”鍾逸有些頭疼地說道。
“夫君說的是,有些東西都是約定俗成的,而且肯定做不到精確,但有個大概還是可以的,就像沙甜菜一樣。這樣吧,不如由府衙派人出面將市面上的苧麻針織的東西分爲上中下三等,價格不一樣,商人依此爲標準來收購商品,現在針織物還少,價格會相對貴一些,但是過段時間等更多的人學會之後,這價格自然會降下來。”秦瀾心建議道。
“好,就依照你說的來做!”鍾逸笑着說道,“對了,今天他們三個有沒有鬧你?”
忙了一天,只有到了晚上回到家,鍾逸也覺得徹底的身心放鬆。
“他們乖得很,只是太會討好長輩,要是爹孃他們對着肚子說話,一準的裡面踹我!”秦瀾心笑着說道。
“我告訴你們幾個,不準欺負你娘,踹疼了她,等你們出來我可要揍人的!”鍾逸假裝威脅地對着秦瀾心的肚子說道。
“哎呦——”秦瀾心肚子又疼了一下,“他們又踹我了!”
“哼,我看他們是和我這個當爹的示威呢!”鍾逸怒瞪了一眼秦瀾心的肚子說道。
“夫君,他們哪是和你示威,是和咱們鬧着玩呢!”秦瀾心也瞪了一眼鍾逸,小孩子還在肚子裡能知道什麼。
“我看可不像!”鍾逸有些吃味地說道。
自從秦瀾心懷孕,她就時常溫柔地對着自己的肚子說話,分給自己的時間那是少得很,要是以後孩子生出來,而且還是三個,那在這個家還有他的地位嗎!
不行,不行!他是不是現在就要想好與孩子爭寵的計劃?!
又過了兩天,鼓風口的人是越來越多,而且來了好多婦女和孩童,這些女人手裡都拿着團好的麻線還有竹針,然後帶着一些乾糧,就坐在涼快的鼓風口織東西。
韓氏和賀芳晴也貪起了熱鬧,秦瀾心白天睡覺的時候,她們兩個就坐在鍾敬軒茶攤的不遠處,和那些農家婦們聊着家常,織着衣服。
因爲兩個人故意穿着布衣,也沒有戴什麼金貴首飾,而且這飲風院又常常有百姓進出,所以她們並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
“你們聽說了嗎?有好多商人要收這種麻線織的衣服和鞋子,說是捎帶着賣到別的地方去呢!”這天,坐在鼓風口一塊光潔大岩石上的幾個婦女笑着說道。
“張家嫂子,你知道那些商人收多少錢一件衣服嗎?”有人問道。
“這麻線大魏朝到處都是,本就是便宜低賤物件,就是賣也是賣給窮人,那能收幾個錢,反正比布做的衣服和鞋子要便宜好多!”張家嫂子說道。
“本來就是這樣,而且我還聽說有一些昉州的人特意來咱們這裡學針織呢?”另一名小個子的婦人說道。
“要是當初公主不教會那麼多人學針織就好了,說不定憑着這手藝就和那繡娘、織女似得能掙不少錢呢!”張家嫂子有些可惜的說道。
“你們可別忘了,福慧公主之所以教給你們學針織,是爲了讓你們冬天能多一件禦寒的衣服,因爲西北之地盛產苧麻,很多山上也有野生的苧麻,不用花一文錢就能自己做出衣服來,要是隻教會幾個人,那麼多的西北百姓不就受苦了!”這時,坐在幾人一旁的賀芳晴淡淡地說道。
“這位嫂子,你說的對,公主那是對咱們西北的老老少少仁義。”一個臉色黝黑、皮膚粗糙的農家婦人接口說道。
“呵呵,我也就是那樣一說,我對公主可是敬仰的很,我們一家都是託了公主的洪福纔有瞭如今的好日子。”張家嫂子趕緊一笑說道。
“我家也是,現在我家相公在幫忙修路,不但管吃管喝還有工錢拿,我公公婆婆和兩個小叔子種着二十畝的沙甜菜,這過兩天就要給兩個小叔子相親,以前我們村的男人要想討個娘子,那可是難得很!”小個子的農家婦笑着說道。
“呵呵呵,這真是世道變化快,以前誰家要是沙土地多,那娶親可是難得很,現在姑娘家都是看誰家的沙土地多才嫁人呢!”張家嫂子笑着說道。
“呵呵,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韓氏也跟着笑了起來。
“那可不,這都是公主的大恩大德,西北百姓們的日子才能越過越好!”張家嫂子感嘆地笑着說道。
韓氏和賀芳晴相視一笑,聽到百姓們這樣誇讚秦瀾心,她們也是與有榮焉,覺得自豪不已。
就在這些人閒話家常的時候,突然從遠處來了一隊騎着馬的人,看他們衣飾華貴,而且風塵僕僕的樣子,見鼓風口人多,就全都下馬,然後牽着馬朝着飲風院而來。
“你們是哪裡來的客人?”鍾敬軒隔着距離詢問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