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拜堂的時候，楚錦茹沒有來得及問，隱隱約約感覺夫君蕭樽玉的家裡，好像沒有長輩，倒是有一個姐姐，年齡貌似很大。
“姐姐，今天吃什麼呀？”
蕭樽玉歡喜得打開門，傻頭傻腦得衝着外邊的女人笑着。
“以後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了，再也不許這般吊兒郎當的，你有了媳婦，你媳婦會笑話你的，飯菜擺好了，趕緊吃，我們都吃過了的。”
女人衝蕭樽玉一臉寵溺的笑，兩隻手端着一盤簸箕，簸箕裡頭裝着準備拿出去晾曬的魚乾，連連囑咐蕭樽玉帶着他新娶的新婦出來吃飯。
等楚錦茹有些害羞磨磨蹭蹭出來的時候，那女人已經出去了，只是聽到女人的聲音，清脆寥落，一聽就是個質樸女子該有的聲音。
蕭樽玉拉着楚錦茹的手，引到她至一個飯廳模樣的地方，其實，那也什麼不是像樣的飯廳。
對於楚錦茹來說，那隻不過就是從一個窯洞到另外一個窯洞罷了，沒有任何的區別。
這個夫家還是一個字：窮。
如果真要楚錦茹說出點區別來，那就是窯比姑姑的家的，要大上一些，傢俱更新上一些，估摸着，這夫家是這一帶比較“富裕”的人家了。有的窯家，連個像樣的傢俱都沒有，吃飯都是坐在地上。
二人就着家裡頭唯一好腳的長凳子上坐下來，蕭樽玉揭開圓蓋子，桌子上躺着兩隻蒸煮的土豆，兩碗粗糙的粟米粥，鹽幹去水分的白蘿蔔鹹菜。
這是蕭樽玉和楚錦茹新婚的第一頓早飯。
蕭樽玉看着這幾樣東西，眼眶紅紅的，說不出的神傷，卻也不說什麼。
而楚錦茹自打嫁過來還沒有吃東西，肚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就準備動手去拿一塊蒸熟的土豆準備張牙一啃。
“哥，大嫂。你們趕緊吃哦。”
走過來是7歲的蕭雲濤，蕭樽玉的弟弟，他看起來很懂事的樣子。
看蕭雲濤的樣子，楚錦茹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看他年輕瘦弱又懂事，不免泛起一絲心疼。
不等蕭樽玉說一句話，楚錦茹將快要送到嘴邊的蒸土豆遞給他，“你也跟我們一起吃吧。”
“不了。謝謝大嫂。我吃過了，真的。”
蕭雲濤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滿的靈動，看得就令人心疼了。
“真的吃過了嗎？”
楚錦茹有些不相信，因爲這孩子的眼珠子至始至終得凝望着桌子上的吃食，一刻也不曾移開過，雖然他喉嚨忍住咕咚的動作，但楚錦茹還是能夠感覺得出來。
蕭雲濤虎頭虎腦點了個不行，“真的，大嫂。”
長姐可是吩咐過，今天家裡頭就剩下這麼一點東西，大嫂剛剛娶回來，大家要好好善待人家，所以無論如何，蕭雲濤都不會吃的。
“娘子，吃吧。”
蕭樽玉將一個完整得土豆剝好親手放在楚錦茹的手心裡頭，而他自己只是在另外一隻土豆上掰了一半，一半給自己，一半弟弟蕭雲濤。
蕭雲濤7歲了，還是比較懂事的，他忍着肚子說不餓，可是他肚子裡頭的饞蟲還是抵不過飢餓的誘惑，他肚子真的餓急了，爲了籌備這場婚事，長姐這麼些年雲英未嫁，一直勤勤懇懇在珍珠排工作，十年來一共辛辛苦苦攢了十兩銀子，全給花銷了，哪裡還有別的閒錢。
“大哥，二哥，雪兒餓，雪兒餓，大哥壞，大哥給二哥哥土豆吃，都不給雪兒吃，雪兒恨你，嗚嗚哇哇…”
倚在小門外看着他們的蕭明雪，滿眼金豆豆狂掉，她今年4歲，乳牙纔剛剛長齊，又剛剛睡醒，一看就有吃的，而她沒有，就大哭起來，雖然才四歲，可好多東西她都懂的。
比如要東西吃，比如她肚子餓，比如別人吃着不拿給她吃，她都懂得。
“小妹，二哥不吃的，二哥不會吃的，二哥要留給小妹吃的哦。別不開心了。”
蕭雲濤跑過去，抱起4歲的小妹蕭明雪，將手心裡的半塊土豆放在蕭明雪的嘴巴，蕭明雪張開雪白雪白的萌牙一咬，就咬了一大塊進去。
晾曬完魚乾後的女人看到這樣一幕，立馬抽出了一個破舊的雞毛撣子，狠狠打在蕭雲濤的屁股上，“誰叫你吃的！長姐是怎麼跟你說的！今天的第一頓早飯是讓你大哥大嫂吃的，你吃什麼？！”
那一雞毛撣子可是用盡了氣力，楚錦茹看了好一陣子心酸，端詳着雙手捧着空簸箕的女人，烏黑雲鬢高高豎起來用深青色頭巾紮起來，盤成一個普普通通的髮髻，別人家的還會用不值錢的假的碧玉簪子扎一紮，她倒好，連木簪子也省下來。
如此質樸、清純，她明明才25歲不到，鬢髮後面染上一層淡淡的白霜，正如她的名字蕭霓霜，自幼喪雙親，不得用自己的雙手撐起整個家，長姐如母，怪不得蕭雲濤被打一下，就嗚哇哇得哭泣，就好像被親生母親打了一樣。
就連楚錦茹看去也不免對這個長姐蕭霓霜竦然起敬。
“是、是、是大哥大嫂給我吃的。”蕭雲濤一邊擦拭着眼淚，一邊抽噎着。
小小的蕭明雪也嚇哭了，“長姐，雪兒餓，雪兒餓。”
蕭霓霜旋兒扔下雞毛撣子，抱住蕭雲濤和蕭明雪，眼瞳微微有淚痕，“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再忍忍，等明天姐姐珍珠魚排的工錢發了，姐姐就做好吃的給你們的。別哭了，別哭了。”
楚錦茹一聲不響得走向左堂間的小廚房，看見竈臺置着一盞隨時隨地都可以熄滅的小油燈，竈膛的柴火噼噼啪啪作響，再往大鍋一掀，空空如也，如果說有，那麼便是鍋底有一層剛剛蒸煮土豆的時候留下的一層土豆的皮兒，這估摸土豆皮兒，身爲長姐的蕭霓霜一定會分給大家吃的。
蕭霓霜見楚錦茹走開了，還以爲楚錦茹肯定因爲嫌棄家裡太窮了，所以逃婚，沒有想到，她只是去看看廚房而已。
當楚錦茹想要走出廚房的時候，看見一大家子的人都堵在那。
“長姐，家裡是不是沒有東西吃了？”
楚錦茹看着蕭霓霜，這家裡頭，合上她，一共五口人，就算一個一個分，兩個土豆，兩碗粥，怎麼分？怎麼吃得飽。
“沒關係的，弟媳，我以後可要少吃一點點。”
蕭霓霜咬咬銀牙，再怎麼樣也不能苦了弟弟妹妹們，哪怕自己終身不嫁！
看蕭霓霜的年紀，應該有25歲了，古代女子這個年紀，孩子不知道生了多少個了，而她如今單身一人，辛辛苦苦拉扯着姐弟長大。
“長姐，以後我和你一起養家！”
更重要的是，楚錦茹一定要爲長姐尋一戶好人家。
楚錦茹伸出手去，抓住蕭霓霜的手，蕭霓霜忍不住落下淚，笑着打趣着大家說，“哎呀，今年的風沙可真夠大的，都吹到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