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昀聞言道:“昨日迎親時我便與郡主說明了,我父母雙亡,家中實在沒有其他長輩可去給郡主行禮,今日便省了這一道程序。郡主昨日勞累,也該好生休息。”
閩王聞言,虎目中精芒閃爍,似上下打量沈奕昀,隨即笑道:“反正你仔細一些,你若是處置不好兩邊關係,吃苦的會是我六妹,恬王雖然無甚本事,卻是個極愛面子的。”
沈奕昀笑道:“義兄教訓的是,我自當注意,不讓六兒爲難。”
閩王笑道:“那便好。你功夫打哪兒學來的?我看你拳法十分精妙,定然出自名師調教。”言語中已經不自稱本王。
沈奕昀面色爲難,道:“早些年在餘杭求學,無意中遇到了恩師。只不過我技藝不精,恩師說我若出去定然丟了他的臉,讓我賭咒發誓不準說出他是我的師父。義兄,還望你見諒,恕我不方便透露。”
閩王翻了下眼睛:“那些江湖中人就是怪毛病多,你這樣兒的都算給他丟人,我若是他徒弟,還不將他的臉丟盡了。”言下之意已承認自己技不如沈奕昀。
他如此率直,雖然語氣傲然,卻也承認了自己那日落敗的事實,讓沈奕昀對他有了些新的認知,閩王對雲想容的覬覦和爲難雖還記着,可對他這個人整體算是認識了,他分明就是土匪性子,且霸道的很,說一不二。
其實這樣的人,是最好結交的。
沈奕昀笑道:“義兄說笑,我昨日是被逼急了,人在情急之下總能發揮超常能力,今日在動手,我恐怕就不行了。”
閩王挑眉,不信的道:“咱們比劃比劃。”拉着沈奕昀就往一邊去,走了幾步纔想起雲想容似的:“你自便吧。”
竟這樣把她給扔下了。
雲想容看着相攜而去的兩人,無奈的搖頭,追隨他們的步伐來到相鄰院中的演武場,二人已經動起手來。
她是外行,看不懂他們的拳腳功夫,只覺得閩王剛猛,沈奕昀靈巧,衣袂翻飛打的十分漂亮,可惜英姿和衛崑崙都沒跟來,她也無法問問到底誰的功夫強了一些。
過了片刻,二人停手,閩王笑容十分得意,拍着沈奕昀的肩道:“你這樣的也不賴了,你有沒有興趣轉行從武?若是喜歡,你不如跟着我去封地,哪裡倭寇橫行,每每有仗可打,打那些倭寇十分過癮!免得你在翰林院那樣地方埋沒了人才,朝中那些文人各個攻於心計,與他們相交累得慌。”又看看站在一片雪白梔子花叢前一身正紅的窈窕身影,道:“你順便帶着六妹去,離劉嗪那丫頭遠點。”言語中對雲想容頗爲維護。
雲想容汗顏,閩王當全天下人都有特權不成?沈奕昀如今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任職,皇上尚且要忌憚。若跟着她去了福建封地,皇帝估計會嚇死,還不得懼怕他們二人聯手謀逆?
沈奕昀笑着行禮:“義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皇命難違,我已在翰林院任職編修,斷然沒可能換了地方。”他沒有賭咒承諾會對雲想容如何,因爲他無法確定閩王是否是真心偏袒雲想容。
閩王也不強求,二人又談論了拳法片刻,沈奕昀便適時地告辭。
閩王卻不放他們走,道:“我已經吩咐廚下預備了午膳,你們說什麼也要吃過在走。”擁着沈奕昀的肩膀仿若兄弟似的。
雲想容和沈奕昀對視一眼,盛情難卻,只得留下。
此時的承平伯府寬敞明亮的前廳中,身着湛藍色蟒袍的恬王端坐在首位,面色陰沉,強忍怒氣的喘粗氣。昨日一夜沒睡,被閩王氣的肋扇疼,到了凌晨才勉強睡下,就起的晚了。那口氣他咽不下去,用過早膳就來了承平伯府,誰料想卻撲空了。
問伯爵府的奴才,奴才們只說是閩王邀請主子夫婦去了閩王府,再問其餘的一概搖頭不知。他耐着性子在此處等了一個多時辰,換了第二次的茶都吃的沒色了,他們還不回來!
恬王心頭怒火躥騰。
他也知道沈奕昀並不熱衷於與劉嗪的婚事。若是熱衷,先前他紆尊降貴主動提出時候他就答應了。
聖旨下來那日,他欣喜之時,劉嗪竟然說是她入宮求皇上給她賜婚,又說皇上是看在恬王這個皇叔的面兒上才答允的。恬王喜的是皇上竟然如此重視他這個皇叔,又得了個夢寐以求的好女婿,怒的是劉嗪身爲女兒家絲毫不知矜持,爲了個男子竟然敢私自進宮請求。
身爲男子,恬王理解男人硬被塞個不喜歡的女子是什麼心情,就如他與王妃,當年也是奉旨成婚,他毫無感覺。
可沈奕昀那兔崽子未免太不將他放在眼裡,就算不喜歡,好歹也要在外人面前做出個模樣來別讓他跌了體面纔是啊!這個女婿他是極爲滿意的,將來還指望着他能幫襯着清宇,可他未免將對劉嗪的不喜表現的太直接了些,太傷他的面子了。
這會子他恨不能將沈奕昀那臭小子抓來罵一頓解恨,問問他到底因何膽敢放下郡主不迎先去迎雲家那閨女!
午膳時間都已過了,恬王還是沒等到人。小猴笑吟吟的進屋裡來,又給恬王已經換了第三盞的茶水續了滿杯,詢問道:“王爺,要不要傳午膳?”
早餐吃的少,又喝了一上午的茶涮腸,這會子他早就餓了,可雖是在女婿家中,到底他也是客人,無主人陪同又不好真的留下吃飯。
恬王氣惱的站起身,“不必了!等你們伯爺回來,你告訴他好生洗乾淨脖子等着本王砍!”
明擺着誇張的玩笑話,卻透露出濃濃的怒氣。小猴心下撇嘴,心道:你才捨不得呢。面上堆笑又勸解了恬王幾句,送閩王離開。
此時的郡主府中,劉嗪呆坐在紫檀木拔步牀上,望着牀鋪上那方元帕發愣。
徐媽媽已經在外頭催了她起身,她卻不知該怎麼面對。
沈奕昀竟然與賓客吃了酒就回承平伯府去了!
她知道,雲想容被迎進了伯爵府,昨夜洞房花燭,他們一定過的很甜蜜吧?拿起雪白不染塵的元帕,劉嗪咬着牙,咬破了手指讓鮮紅的血跡落在上頭。
不行,她必須要讓元帕見紅。這門親事是她自己爭取來的,就算過的苦,她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郡主,您還沒起身嗎?”徐媽**聲音又在催:“程嬤嬤還等着入宮去給太后請安呢。”
程嬤嬤是太后賜在她身邊的老嬤嬤,與徐媽媽一同伺候她的飲食起居,也管制她的言行。她入宮去,爲的就是給太后看她的元帕。
劉嗪含糊應了一聲,往元帕上吹着氣,讓血跡快速乾涸,鋪在褥上,這才躺回被窩,裝作不勝嬌羞的模樣道:“進來吧。”
徐媽媽和程嬤嬤帶領婢女進了屋,蹲身行禮。
“熱水已經預備好了,請郡主沐浴更衣。”
劉嗪應了一聲站起身,由婢女伺候着去了淨室。徐媽媽和程嬤嬤則收拾牀鋪。二人見了元帕,蹙眉對視了一眼,程嬤嬤低聲道:“昨兒伯爺根本就沒來郡主屋裡,爲何……”
二人早就相識,又十分投緣,程嬤嬤和徐媽媽說話歷來沒有忌諱,徐媽媽又是王府出來的人,在程嬤嬤眼裡是深知郡主的人。見徐媽媽似乎爲難,明擺着知道內情的模樣,程嬤嬤好奇的拉着他的手:“好妹子,快告訴我吧。”
徐媽媽道:“這話我只與你一人說,你可不要亂講。”
程嬤嬤連忙倒好。
徐媽媽這纔在程嬤嬤耳邊道:“郡主出閣之前被禁足了你可知道?”
“知道啊。這又不是秘密。”
“你可想過好端端的,爲何要禁足郡主?”
程嬤嬤疑惑的蹙眉,示意徐媽媽說下去。
徐媽媽壓嘆了口氣,在程嬤嬤耳邊壓低聲音道:“郡主愛慕沈伯爺,婚前給沈伯爺下了藥成了好事,又以此事私自去求皇上,才賜了婚。我們王爺和王妃知道了,險些氣死過去。哎,這事兒你可不要出去亂講,這話就咱們兩人知道。說出去,你我都是殺頭的罪!”
“竟是這麼回事!”難怪儀賓不待見郡主!難怪郡主要假造元帕!程嬤嬤是專教導規矩的,活到近五十尚未成親,最看不慣這種陰|亂的女子。且呆在宮中,這樣的事她見的多了,心裡厭惡的很,道:“好了,這話就在咱們姊妹這裡打住,往後好生教導郡主規矩就是了。”
徐媽媽連連點頭,稱讚程嬤嬤有見識。程嬤嬤因徐媽媽將秘密告訴她,與她更親近了一些。
劉嗪這會子盥洗過,坐在裝臺前吩咐婢女梳頭,回頭道:“去將儀賓請來。”
徐媽媽垂眸不語。
程嬤嬤若有所指的道:“郡主昨夜辛勞,今日當好生休息纔是,還是不要去請儀賓了。”
昨夜辛勞?別人不知道,可他們兩個貼身服侍的嬤嬤哪裡能不知道沈奕昀根本就沒留下過夜?!她倒是想辛勞,也得有的辛勞啊!
劉嗪氣的臉色漲紅,然而今後她要見儀賓,都必須通過程嬤嬤才行,又不好得罪了她,只能笑着道好,又問:“儀賓府家中沒有長輩,照例說請安的事可以免了,我也該去給公公婆婆上柱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