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驚恐的掙扎了幾下,隨即感覺到身後那人熟悉的氣息,便柔順安靜了下來。被強制着帶入了巷盡頭可以藏身的牆壁凹陷處。
背部靠着冰冷的宮牆,身前那結實的胸膛卻是溫暖的,熟悉的男性氣息包圍着她,讓她將委屈都忘了,只剩下羞澀。
尉遲鳳鳴鬆開捂着她口鼻的手,在背後衣服上蹭了蹭沾上的眼淚,低聲嚴厲的問:“爲什麼這麼做!”
柔嘉尚未注意到尉遲鳳鳴語氣中的不滿,全心只在對他的思念和愛慕之上,就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雙臂圈住了他結實的腰身,頭枕上了他溫暖的胸膛:
“什麼都別問了,我爲你做什麼都是甘願的。”
尉遲鳳鳴低頭,鼻端充盈着柔嘉發上淡淡的茉莉花頭油香氣,這個女人對他當真是十分依戀啊。
他的心就有些軟了,擡起手臂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語氣也緩和了一些,但仍舊是問:“是你把雲咸寧騙去綁架的吧?”
“嗯。”
“爲什麼這樣做?”
柔嘉悶悶的道:“我只是想爲你報仇。”
尉遲鳳鳴濃眉挑起,脣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娃娃臉上酒窩卻因笑意而出現了:“你說報仇?是指我一敗塗地,還是指我現在成了殘廢?”
這種自暴自棄的語氣,讓柔嘉心中十分不忍,搖頭道:“不,你不是殘廢,你也沒有一敗塗地。我只是氣不過,看不慣她害了你這樣悽慘,自己卻能安然度日,我要她嚐到什麼叫做傷心!我要讓她跟我一樣揪着心,眼看着在乎的人受傷,甚至是死去!”
柔嘉仰起頭,眼眸因爲忿恨被點亮:“我不在乎你是什麼人,做什麼官,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跛足,你永遠不必覺得自己有不足之處,因爲在我眼中你是曠世奇才,你是真正的偉岸男子。傷害你的人,我絕不會放過!”
柔嘉如此直言不諱的與他說了這一番話,雙頰已染上紅霞,眼神卻十分的堅定。
尉遲鳳鳴雙手扶着她雙臂,低頭望着她哭花了妝容的臉,心裡既是感動,又是無奈。
若是雲想容有柔嘉這樣的深情就好了。若是柔嘉能有云想容一半的理智和智慧就好了。
人終究是沒有完美的。
“算了,你以後不許這樣了。他們家你不能動。而且你也不能傷害她。”尉遲鳳鳴放開手。
柔嘉心跳露了一拍,臉上瞬間抽浄了血色,慘笑一聲,“你還是心疼她?她現在大腹便便,馬上就要臨盆了,生的卻不是你的孩子,你還爲了她着想,她害得你丟了官,瘸了腿,你就不恨?你爲何不恨她!你爲何不將對她的心思用一半在我身上!”
她如此怨恨的話出口,連自己都被滿身怨氣的自己嚇住了。她是端莊的公主,是皇帝的妹妹,是皇家高貴血統的綿延,如何爲了一個心不放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讓自己如此狼狽。
柔嘉深吸了口氣,卻滑落更多的淚珠,只覺心如刀絞一般,望着面前的男子,卻是如何也放不開滿腔纏綿的感情,忘不掉他,放不開他啊!
與其說是氣他不愛她,倒不如說是氣自己不爭氣,爲何就愛上這樣一個人。
柔嘉輕輕地推開尉遲鳳鳴,便要沿着宮道離開。誰知剛邁出一步,腕子就被尉遲鳳鳴拉住。
他的手掌乾燥溫暖,只略微用力,她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靠向他,隨即他乾燥的脣,帶着一股屬於男子特有的氣息落在她的脣上。柔嘉驚愕的張大眼,脣微開,便讓他的舌長驅直入。
似察覺到她反應呆滯,尉遲鳳鳴輕笑了一聲,微離開她的脣,道了句:“傻丫頭,要閉上眼啊。”復又吻上時候,左手已遮住了她的眼。
這個女人滿心都在他的身上,着實彌補了他自雲想容那處得不到的,雖然他對她並非那麼喜愛,可如此柔情,讓他的心都軟了,好似不由自主的就會接受她的感情,安慰她的傷心。
罷了,以後還是多與她親近一些。他本就是被感情害慘了的,不至於這世上再多一個傷心人。
“……皇上早朝,奴才近不了邊兒,就在御書房外頭,只瞧見皇上對永昌侯爺十分的關心親近,後來皇上去了御書房裡頭,過了一會兒,長公主就從裡頭出來了,往御花園那兒去了。奴才看皇上並不喜歡,若是貿然傳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怕這個節骨眼兒上不大好。是以回來請您的示下,是這會子就請皇上,還是稍後再請。”一大早派去問皇上的徐公公誠惶誠恐回話。
太后這會子卻是和顏悅色,並未有半分怒氣,“你是個機靈的,知道不惹皇上不高興。皇上不高興,哀家自然也不高興,回頭等閒了皇上自己喜歡了,哀家在問他便是了,不過你說柔嘉從御書房出來?那時候她神色如何?”
徐公公不敢隱瞞,低聲回道:“奴才瞧着長公主像是遇到什麼傷心的事兒,哭的妝容都花了。”
“是嗎,難怪纔剛來人傳旨六宮,說是柔嘉不準離開慈安宮半步……”太后摩挲着手中翡翠的念珠,當她思考問題時,銳利幽深的眼眸與皇帝的如出一轍。
徐公公垂首靜立着不敢打擾,過了片刻,太后才道:“你去當差吧,若是柔嘉回來請安,叫她不必來,自個兒歇着去就是。”
“是,奴才告退。”徐公公行了禮,弓着身子退下。
光線陰暗的寢殿裡,太后往西廂的方向看了看,雖然隔着格扇,又聽不見那方的談話,她還是忍不住這樣。
她很好奇,皇帝竟然會允准外臣來她的慈安宮親自接人。她需要一個解釋。皇帝是她的兒子,忙過了自然會與她來說清楚的。
而西廂這裡,孟氏和趙姨奶奶見雲敖安然無恙,又是喜極而泣,雲傳宜和雲博宜也十分開懷,拉着雲敖的袍袖不鬆手。
看着妻兒母親,雲敖心裡立即涌起幾分慶幸來。
先前多虧了他百般思量之後去找了沈默存與他合作。多虧他身邊跟了沈默存安排給他暗中相護的侍衛。否則此番他怕是要折在裡頭。
“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們也累了,暫且去歇一會兒,我與卿卿還有幾句話說。”
孟氏和趙姨奶奶點頭,在他們心中,整個永昌府裡可以與雲敖商議大事的,也只有雲想容夫婦了。
將十分不情願的雲傳宜和雲博宜帶去隔壁的堂屋,留了英姿和玉簪守在門前。雲敖這纔到了裡屋,坐在暖炕邊的交杌上,望着側躺其上大腹便便的女兒。
雲想容笑彎了桃花眼:“父親能回來就好。您這一失蹤,將母親和奶奶都嚇壞了。”
雲敖也笑,眉目與雲想容十分相似:“是啊,不只是他們,皇上也嚇壞了。”
一句話,就將雲想容臉上完美的笑容和心中豎起的城牆激的有了一絲裂縫。
她想不到雲敖會開誠佈公的與她來商議大事。
雲敖又道:“事情的經過來瞧,皇上對雲家已經很防備了,你在宮裡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雲想容蹙眉,腦中有千萬思緒飛過。那些與雲敖之間的仇恨和隔閡,她是不可能忘記的,他兩次要掐死她,還與她斷絕父女關係,後來種種冰冷的對待……
她並非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只因爲他是她的父親,纔不能立即不理會他。
可自從那一次宮中赴宴,回程時他主動邀了沈四上車去,二人不知談了什麼,自那之後雲敖對她的態度就改變了。
兩世爲人,她太瞭解自己的父親了,他絕不會是突然父愛爆發,想對她好。這其中唯一的驅使,就只有利益。
“我還好。好吃好用好住的,能有什麼不好?”雲想容聽到自己如此回答。
雲敖聞言,片刻無言,心裡頭就像是被誰用熱火燒過的針紮了幾下似的。
許是上了年紀,他從前不放在心上的親情,這些日他卻時常會想起,在他的心裡佔了越來越多的分量。就連對這個大逆不道的長女都是如此。他對她可以說又愛又恨。客觀的說,她是個特別的女子,強悍,堅韌,聰慧,又懂得審時度勢。他們父女兩個關係的冷淡,只能歸結爲他們的利益不合。
他以爲,當他們有共同利益時,關係自然會緩和一些吧?
“一晃眼你也是快做孃的人了。你這肚子也快八個月了吧?在宮裡常住也不是辦法,不如回府裡去,將一切都備足了安安穩穩的待產。回頭爲父的去皇上那處討個旨意,想法子讓你回府吧。”
雲敖是好意,雲想容知道,可皇帝未必會成全他的好意。
“父親,你想的太簡單了。皇上爲何讓我入宮?您是聰明人,自然很清楚了。我,老夫人,孃親,奶奶,還有兩個弟弟入宮的理由都是一樣的。我說句僭越的話,父親也應該提早想清楚今後的路要怎麼走,更要有個打算了。”說到此處,雲想容壓低了聲音:“他對咱們防備至此,這一次是運氣好才讓父親及時回來,可若父親沒有及時回來呢,您想過後果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