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沈奕昀一籌莫展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修習武技,六十靈敏,聽聲便估算得出來人大約身形與距離。來人應該是個身量輕盈的女子。
吱嘎一聲,暖閣門被推開。隨後加竹棉簾被一隻帶了純銀芙蓉玉戒指的手撩起。進來的是個年約三旬,穿了豆綠色宮裝的姑姑,正是方纔在御書房給皇帝奉茶的那一位。
“奴婢給伯爺請安。”
“原來是趙姑姑。”沈奕昀站起身,眼角眉梢就帶了喜色:“是夏公公安排你來的?”
“夏公公只去茶水間吩咐一個人來,皇上那邊似乎急着尋夏公公做事,是以我就自告奮勇了。”趙丹穎回頭看了一眼,緩步上前,將食盒放置在矮几上,壓低了聲音道:“伯爺被軟禁於此,可有什麼打算?”
沈奕昀仔細聆聽外頭動靜,確定無人在附近,這才以氣音道:“你要想出宮送信怕是不能夠了,你能否聯絡上神武門的張江春?若是能聯絡上,還好辦一些。”
“奴婢只能盡力一試,倒無法保證。不過成與不成,奴婢一定給伯爺回信兒。”
“那好。如今情況緊急,也只有孤注一擲了。附耳過來。”
“是。”
沈奕昀就在趙丹穎耳畔將方纔皇帝摺子上主要的內容說了,隨後道:“你複述給張江春,讓他避開人,親自去伯府告訴我夫人,我如今困在宮裡,無法作爲,一時也想不出恰當的辦法,不如她在宮外能夠審時度勢利用可用的資源,無論如何,要讓張江春待會我夫人的話來,咱們還有一夜的時間。”
“奴婢明白了。伯爺放心,奴婢在宮中十四年,素來穩重不生事。不會引起懷疑的。奴婢告退。”趙丹穎就要退下,沈奕昀忙道:“你要留神,千萬不要被人盯上,也莫要引起懷疑,你與張江春約個法子私下裡傳話。還有,多謝你。”
“伯爺言重了。”趙丹穎聞言,臉上紅透,低語道:“沈侯爺對我父母有大恩,我無以爲報,舉手之勞不值什麼的。伯爺暫且休息。成與不成。明日早朝之前奴婢一定來回伯爺的話。”
趙丹穎再次行禮。恭敬的退了下去。
沈奕昀便坐回暖炕,食盒裡是兩樣精緻的點心,他只隨便動了兩口,就覺得沒有胃口。
這會子他無比想念雲想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茉立花膏脂的香氣以及東哥兒身上的乳香。他想回家。想保護他們,他不願意讓雲想容去承擔一切。
然而皇帝不肯給他機會去承擔,偏要這樣對他,他又無能爲力。
%
天色漸晚,雲想容抱着東哥兒斜歪在臨窗鋪着淡藍色坐褥的暖炕上發呆,東哥兒穿了件水粉色的小襖,頭上戴着虎頭帽,撅着小屁股趴着用臉蛋曾雲想容的手,自己玩的樂不可支。
朱瑞家的原本是在一旁照看東哥兒連帶着湊趣的。可見雲想容並不十分歡喜,就安靜的不開口,只在暖炕一旁照應着。
英姿這時撩門簾進來,風風火火的到了裡間。
見她走的這樣快,雲想容禁不住蹙眉道:“你慢着些。如今有了身孕,還沒輕沒重的。”
“哎呦,怕什麼的,我若是不知道的話不也照樣跟黑鐵蛋切磋武功麼。”英姿大咧咧的先行了禮,隨後低聲道:“夫人,我纔剛觀察着,那些人撤走了。”
雲想容坐直身子,神色稍霽“確定嗎?”
“確定,想來是咱們這裡沒有什麼異動,再或者是那些人還有別的事做。”
“大約是皇上覺得萬無一失了吧。”
不論是什麼,走了就好。他們不在監視着她才方便行事。沈奕昀此番入宮還不知什麼情況,她現在抱着僥倖的心裡,希望皇帝不要動作,在等一段時間,在給她一些準備的時間。
總之,她現在的一些想法也拿不準到底是對是錯,只等着沈奕昀回來商議之後在做決定,即便要削藩,也是明日的事,今晚能夠安排的還有很多。
英姿跟着雲想容的時間最長,她明顯看出了雲想容的不安,即便強作鎮定在她面前也是無法掩飾住的,聽崑崙說,伯爺臨出門時候吩咐她與婆婆都搬進來陪着夫人。她就隱約感覺伯爺像是短期內不會回來,若擱在平時,要保護夫人,有伯爺自己不就夠了麼。
英姿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安慰雲想容,又怕多說多錯,就不敢提起這個話題,只與雲想容說東哥兒的事兒。
果然還是孩子能吸引雲想容的注意,閒聊了一會兒,她覺得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眼看着天色暗了,院裡掌了燈,雲想容吩咐人預備晚膳,又讓朱瑞家的帶着東哥兒下去歇着,可飯還沒入口,外頭衛二家的就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雲想容一見衛二家的臉色,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對,放下碗筷“衛媽媽,怎麼了?”
衛二家的走到近前行禮,道:“四少爺派了人回來,要求見夫人。這會子這在外頭等候着。”
雲想容心頭劇跳沈奕昀派人回來,那就是說他自己不能回來?!難怪皇帝放心的將先前監視的人都撤走了。他必定是扣住了沈奕昀,才能篤定他無法發號施令做任何事!
“快請進來!”
雲想容起身來到外間,正看到衛二家的領這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進門。這人穿了件尋常的粗布襖子,頭上戴了個半新不舊的氈帽,若是扔人堆兒裡,絕注意不到。
“小人給夫人問安。”張江春行禮,道:“御書房伺候茶水的趙姑姑來吩咐小人,一定要將伯爺的口信帶到。也請夫人快些做決斷,小人還要回神武門當差,不宜久留,免叫人發覺。”
張江春也不等雲想容多言,就上前兩步,說了一番話。
雲想容面色凝重的聽過後,道:“我知道了,請壯士稍作歇息,容我與謀士商議一番。”
張江春道:“請夫人從速。”
雲想容頷首,就吩咐衛二家的:“勞煩衛媽媽先帶這位壯士去用茶。”
衛二家的與張江春才退下,雲想容就焦急的讓玉簪去請楮天青和衛崑崙來。
玉簪遲疑道:“夫人,這會子讓他們二位到內宅”
“事情緊急,顧不得那麼多了。我若到前廳去不如他們進來的速度快,你讓他們儘量別張揚。”
“是。”玉簪快步奔了出去。
不多時,楮天青和衛崑崙就急匆匆的趕來,到了前廳,見雲想容端坐首位面色冷峻,二人心裡就覺不妙。
剛要行禮,雲想容已道:“坐吧,這會子已不必拘泥於禮數,褚先生,伯爺如今被皇上困在宮中,明日大朝會就要伯爺參奏削藩之事。”
衛崑崙反應遲鈍一些,一時還沒想到其中利害關係,是以蹙眉沉思。
楮天青臉色卻是一白“夫人,情況不妙,皇帝此舉是要逼死伯爺啊!”
衛崑崙嚇得驚呼一聲:“褚先生,您說什麼!”
楮天青擺手道:“這其中利害我回頭在與你說,夫人現在當怎麼辦,咱們”
“夫人。”衛二家的焦急的到了門前:“張大人說他必須現在立即回去了,來回路程的時間也要算,他怕引起懷疑,馬上就要換班了,而且趙姑姑還在等候着他,他若約定時間不到,趙姑姑就要先走了,到時消息就無法傳給四少爺!”
這麼急!
楮天青額上冒了冷汗,越是急着想法子,腦子裡越是理不清楚。
雲想容抿着脣,緩緩站起身走到梢間,拿起墨條沉默的研磨。已經不能等了,她方纔所想的那些,或許能派上用場,重要的是宮裡和府裡來回傳信不易,她必須抓住這一次的機會。
雲想容下筆如飛,言簡意賅的寫了幾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若是外人拿了去,怕都看不懂她在表達什麼意思。仔細看看,覺得差不多,便信裝入信封用蠟封了遞給衛二家的:“請他捎給伯爺。”
“是。”
楮天青則是道:“夫人,您給伯爺說什麼了?”
雲想容看着衛二家的飛奔出去的背影,半晌才道:“勞煩褚先生和崑崙陪我秘密去一趟閩王府,具體怎麼一回事,路上我告訴你們。”
“可是閩王正在禁足之中,且馬上就要宵禁了!”
“這會子,無論如何都要見他一面了。有些話不當面說清楚,怕引起大誤會,事情就更難辦了。此事就勞煩褚先生安排。“從前沈奕昀就說過,雲想容的吩咐就代表他的意思,他們這些人只需將她當做他來對待即可,是以楮天青堅定神色,略微想想,道:“委屈夫人,略微化妝一下吧。”
雲想容最後是扮作醉花樓的姑娘,被喬裝打扮過的楮天青送去閩王府的。閩王雖被禁足,可沒說外頭不許送人送東西來。閩王又從來都跋扈,誰敢捋鬍鬚啊。難道不怕將來皇上解了他的禁足,這些膽大包天的人倒黴?
雲想容見到滿臉驚訝的閩王,拉着他去梢間密談的時候,趙丹穎也心驚肉跳的將信封藏在袖中,小心翼翼的回了她的臥房。
現在時候不早了,最妥帖的是她趁着明日一早上朝前伺候沈奕昀盥洗的時候再將信交給他。
ps:今日發了新書《毒女當嫁》,求小夥伴們的收養。——隆重推薦好友刺嫩芽的《素女尋仙》:現代女穿越修真界,白手起家,修仙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