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怒極
實在受不了廂房中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夏芊鈺將蠟燭點燃。
坐在燈盞下的夏環佩,眉頭微微蹙着。
這些日子夏環佩清減了很多。
唐朝以圓潤爲美。
膚如凝脂,豐腴圓潤方爲美人。
夏家又是非常殷實的人家,自然夏家的幾個女兒都非常符合唐朝美人兒的標準。
今日她的蹙眉。
夏芊鈺這才發現她的一張鵝蛋臉,瘦得就剩下個架子。
一雙大眼睛以往在她臉上並不顯得突兀,此時卻讓夏芊鈺心裡一咯噔。
說不清的難受頓時在她胸腔中滿溢。
大而無神的雙眼加之臉上未乾的淚痕,更是惹人心疼。
夏芊鈺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
印象中,兩姐妹之間從未這樣親近過。
前世,雖然她們走得比較近,但是卻尚未到可以互相吐露心聲的地步,如今她是非常依賴夏芊鈺的。
“小小,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她捏住夏芊鈺的手喊道。
夏芊鈺再次囑咐她,“你一定要沉住氣,記得妹妹我的例子,那便是你的反面,你切不可似我一般莽撞,這樣反而會葬送了你們的感情。”
夏環佩認真凝視着夏芊鈺,眸子裡有太多的疑問閃過。
最後都變成了的乖巧的沉默。
“這件事情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起早便託人去問,江湖上面跑腿的,跟誰也沒有掛礙,不會牽連到你身上去。
你在家中該做什麼做什麼,不要讓任何人看出異樣,特別是白氏的人你明白嗎?
她恨孃親爲何爲正房。明明已經不得老爺寵愛了,卻還是霸着正房的位置,不空出來。
而你是孃親的女兒。便如同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將你和錦家公子拆開,縱然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只要能讓孃親不高興,她都是會做的。
所以,你一定不能讓她得逞。你身邊跟着鶯鶯燕燕如此多的丫鬟。難保沒有人被她收買了,你不要露了態,被人奪了先機。”
夏芊鈺因爲和她當過姐妹。自然知道她的爲人。
夏環佩心思至純,有些事情不說清楚,她縱然是繞幾個大彎也不會想到各中利害。
果然,提點了一番之後,她的懵懂纔算了找到了一點點方向。
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輕輕點頭道:“我會非常注意,一切如常。你探聽到任何消息,一定要馬上告訴我。”
“還有你和錦公子所有的書信……一定要收好,放到沒人知道的地方,明白嗎?”夏環佩哭夠了,起身之時,夏芊鈺再次囑咐道。
次日……
天剛微微擦亮。時辰尚早。
聽到拍門聲的時候。夏芊鈺無比怨懟,自從穿越過來人。她就算是幾乎沒有睡過懶覺了。
每日比長工都還淒涼,竟是雞鳴便起身梳妝打扮。
今日不知又是誰擾了她的清夢。
實在可氣……
“四小姐,三小姐在門外,要綠蘿進去伺候您梳洗嗎?”綠蘿剛剛問完,夏環佩已經奪門而入了。
夏環佩雖然莽撞,倒還不至於這樣不知道規矩,平日裡縱然是姐妹的閨房,也不會未經允許隨便亂闖。
夏芊鈺揉了揉眼睛,便聽見她着急的說道:“信……那些書信全部都不見了。”
“什麼書信?”
“我和錦公子的。”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如果錦家一心想要當這些事情不存在,定然怕夏環佩拿這些說項。
難道真是錦謖禾變了心?
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
夏芊鈺還未完全睡醒,本來就有起牀氣,加之這件事情讓她實在有些懷疑錦謖禾的人品。
雙重鬱悶疊加在一起,讓她怒火中燒。
“平日裡誰收拾你的廂房,一個個問,實在不行便使點手段。”夏芊鈺實在氣急,不由聯想到了看過的一些宮鬥劇。
夏環佩何時聽過這些齷齪,她自小順風順水。
不如夏芊鈺受寵,所以也從不擔心父親對他要求過於嚴格,要不是夏芊鈺被趕出夏家,她可能會一輩子懵懂下去。
今早查看信件的時候,她如晴天霹靂。
“使什麼手段,我放信件的地方,連桂枝都不知道,是我案桌旁邊的一個暗格,當時父親找匠人來做案桌,我覺得好玩,便讓匠人給我做了一個暗格,想着用來放些稀罕玩意,或者藏點體己。
那個暗格在外面根本看不出來,也只有我一人知曉。
就算問,也肯定問不出什麼的。”
夏環佩的話倒是真話,夏芊鈺的睏乏去掉了幾分。
“匠人留下了圖紙嗎?這些圖紙什麼人管着?”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當時搬家,爹爹給我們房中添置新的傢俱,爹爹許我們喜歡什麼樣式,自去跟匠人說,我不知是否留下了圖紙。”
夏環佩總算感覺到了來自大家大戶的惡意。
其實若不是有前世這樣可怕糟糕的記憶,夏芊鈺也不願天天惦記着別人的齷齪而活。
但是有時候就是生與死的較量,人無殺虎心,虎有殺人意。
大門大戶裡的齷齪,常常讓她感覺徹骨的寒冷。
夏氏被關在這獨門獨院中,孤獨病死。
夏少恭不聞不問,其實也有祖父祖母的意思,一連生了四個女兒,祖父祖母早有意見,無奈祖上有遺訓,不可納妾。
夏氏病倒之後,白氏之所以能夠登門入室,若是沒有祖父祖母的默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前院的齷齪,何止這樣。
白氏爲了掃平孃親留在前院的“異己”,找了各種理由,該驅趕的便驅趕,該收買的便收買,實在不能收買的便找個理由。送到礦上去生死未卜的。
這些事情,都是在前世家破人亡之後,聽潘太公講的。可是縱然有再多的悔恨也於事無補。
看着同前世一樣,懵懵懂懂不諳世事的夏環佩。
她說不清楚是心痛,還是恨鐵不成鋼。
可是,她帶着前世的記憶而夏環佩卻沒有,夏環佩沉浸在不可思議中,還未緩過勁兒來。
“你是不是還在想。白氏不可能做出這些事情來。你是不是還認爲她沒有那個膽子,她不過是個小妾。
在夏家沒有地位,而你是夏家的三小姐。訓斥她,她都不敢還口,她不敢?”
夏芊鈺穿着中衣,跪坐在牀上,語氣嚴厲得有聲嘶力竭的味道。
她想要保護夏環佩的單純,卻又覺得大家大戶出來的女兒,根本沒有資格單純。
沒有白氏還有別的什麼氏。
夏芊鈺的話如同電擊。讓一直站着的夏環佩跌坐在椅子上。
“正是因爲她是妾,她纔想要將你自己和以後的孩子扶正,又怎麼能夠允許你和錦家這樣的大家攀上姻親關係。
孃親之所以被爹爹瞧低了,讓白氏有機可乘,除了沒有兒子以外,便是因爲我悔婚。讓夏家授人話柄。
你自比我更加清楚。夏家與錦家打斷骨頭連着筋的生意往來,自然更加清楚。爲什麼白氏會這樣害怕你嫁給錦家。”
夏芊鈺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束起胸來。
“因爲害怕孃親東山再起,沒了她的活路。”夏環佩總算開竅了。
“是的,錦公子若取了你過門,我和他的婚約本就已經作廢,那麼我悔婚這個說法便不存在。
孃親便無教女無方的罪過,孃親自然會求爹爹將我重新接回來,那麼前院哪裡還有她的位置?”
夏芊鈺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平淡了很多,她徹底醒了過來。
同時醍醐灌頂的還有夏環佩,她一味將人心想得善。
認爲白氏還不至於有這樣的本事,更不至於有這樣的膽子。
可是,惡向膽邊生,富向險中求。
人的貪慾,會將人的惡念憋大,最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白氏一心想要弄死孃親,又怎麼會放過她的女兒。
無論說多少次,都不如讓夏環佩親自感受一回來得真實貼切,她總算知道怕了。
夏環佩嚇得小臉煞白,恨得咬牙切齒。
“好了,別生氣了,事情還沒有這麼糟糕,書信……在我這裡。”夏芊鈺的話成了讓夏環佩眼淚奪眶而出的最後一根稻草。
“什麼……你說,在你這裡?”夏環佩聲音尖利,恨不能將聽話者的耳膜震破。
“是的,在我這裡,你做案桌的時候,我們兩個是一起找匠人商量的,我還按照你說的暗格,也做了一個,你當時還哭鼻子說我學你。”
這糗事一說,夏環佩氣急反笑,她好像想起來些了。
“無論如何你不該開這樣惡俗的玩笑,你知道我今日未曾翻到書信,嚇得差點站不起來嗎?”夏環佩哭訴道。
“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想看你和他的書信,而是見無論提點你多少回,可是你還是不知防備,不當回事,完全不知人心險惡。
你的廂房已經不知被人翻過多少回,只是沒人知道的你的這個小秘密,所以才未曾找到。
若我不嚇你這麼一嚇,你又如何能夠知道?
所以不要怪我,你知道,我要經營酒樓,無法與你時刻並肩,所以,我希望你看清人心險惡,要將人人都當做惡來防備,然後發現好之後再來善待,明白嗎?”
夏芊鈺已經收拾完畢,一名女子偶爾着男裝英姿颯爽,過癮的很。
但是日日着男裝,容易讓人忘記她原本的容貌。
夏芊鈺卻覺得值得。
“你如何進我廂房,拿到書信的?”夏環佩臉色緩和了些,還是一臉不愉快。
夏芊鈺側過頭去,在她耳邊輕語:“等你與錦公子成親之日,我再告訴你。”
夏環佩:“……”
她心中有氣,竟不知如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