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珉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多熙在陳年的攙扶下,在走廊裡慢慢踱步,多熙微微彎着腰,步履緩慢,因爲虛弱,又因爲太熱,頭上,身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陳年看着心疼,讓多熙少走幾步,多歇着。
“大夫說多走走恢復的快。”多熙輕聲回道。
陳年只得用手裡的小毛巾幫多熙擦了汗,陪着她繼續走着。
鍾珉有些心疼多熙遭受的罪,卻也沒法子,他走過去,將毫無防備的陳年從多熙身邊拉開,然後伸手扶住多熙,“別太逞強了,你這個時候應該多休息。”
多熙扭頭看向鍾珉,連發脾氣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皺了皺眉,將手重新遞給陳年,讓陳年扶着她繼續慢慢往前走去。
鍾珉無奈地看着多熙的背影,卻也沒有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看着她走到走廊盡頭,又折返了回來。
路過鍾珉身邊,多熙也沒有看他,徑直回了病房。
鍾珉跟在後面,也走了進去。
屋裡,孩子正在睡着,鍾珉走過去,伸手在孩子臉上輕輕蹭了蹭,“臭小子,天天睡。”然後,鍾珉趴在一旁輕聲喚着,“石頭兒……”
“別瞎喊,他不叫石頭……”多熙急忙打斷鍾珉。
鍾珉立刻笑了,看着多熙,“那你說叫什麼好?孩子的小名應該早點起好的。”
“陳年,你說叫什麼好?”多熙看向一旁的陳年。
“啊……”陳年愣住了,一時半會,他想不出別的名字。
“石頭,石頭……”鍾珉也不生氣,依舊好脾氣地喊着,然後對多熙說:“這名字不是挺好聽的麼?”
多熙微微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月嫂扶多熙躺下,然後用溫水擰了一個毛巾,幫多熙擦了擦身上的汗。
鍾珉沒有迴避,倒是陳年,有些不自然地扭頭看向別處。
然後他心裡一驚,覺出自己這個舉動的潛意識,說到底,多熙不是他的女人,他們沒有肌膚之親,所以彼此之間沒有到親密無間的程度。所以,他纔會不自覺地迴避多熙的身體。
在這裡,鍾珉果然更像是多熙的丈夫,他坦然而自在,甚至可以毫不臉紅地詢問月嫂多熙奶水什麼時候下來,以及如果不餵養母乳,用奶粉代替可不可以。
鍾珉說着,目光還看向多熙的胸口,因爲生產完,多熙的胸部鼓鼓的,比往常大了一個罩杯的樣子,看着,鍾珉的嘴角還涌出一個色色的笑意。
多熙餘光看到,將毛巾被往胸口拉了拉,扭頭頭去,然後輕聲說道:“我想休息了,不想病房裡有這麼多人在,你們都走吧。”
“以後每日三餐我會遣人送來,不要給她吃醫院或外面的東西。”鍾珉對月嫂吩咐道。
月嫂點頭應了,然後看着陳年。
陳年能說什麼,鍾珉是餐飲界的精英,做月子餐這種事當然不在話下。於是他沒有說話,
“多熙,我先走了,今天還有兩個會要開,等我閒了就來看你。”離開前,鍾珉彎身對閉着眼睛的多熙輕聲說道。
多熙沒有動。鍾珉直起身子,轉身離開。路過陳年身邊時,對陳年說了句:“走啦。”
見鍾珉和自己打招呼,陳年不禁悵然笑了一下,這個病房裡,他竟然越來越多餘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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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多熙不想搬來搬去的麻煩,所以她一直在原來的病房住着,每頓都有人送來專門的月子餐,口味清淡,營養均衡。下午和晚上九點半還有一頓加餐。
晚上九點半的那頓加餐通常是鍾珉親自去拿了,然後送到病房的。
在多熙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牀邊看着孩子,嘴裡不時地說着:“石頭,石頭,我是爸爸,爸爸……”
“別在孩子面前胡說,這孩子……是……”多熙皺着眉指正鍾珉,但到最後這孩子是陳年的這句話,也仍是沒有說出口。
見多熙說不下去,鍾珉不由笑了。
陳年離開病房,回家去了。
自從多熙生了孩子,他漸漸看清一件事,就是他永遠無法讓多熙和鍾珉真的斷了情意,尤其是現在他們有了孩子,怎麼看他們都是該在一起幸福的一家人。
自己當初那些雄心壯志的念頭,原來是這麼幼稚和可笑。他永遠不可能代替鍾珉,陪在多熙身邊,對於多熙來說,果然只有鍾珉纔是她幸福的歸宿。
陳年無奈笑笑,看來一切都是註定,他只能按照當初和鍾珉的約定,和多熙離婚,讓多熙重新回到鍾珉身邊。
鍾冠羣也很快知道多熙產子的事,因爲鍾珉太過興師動衆,每天的講究的月子餐,營養師的指導,還有月嫂,形體師……他每天都往醫院跑,有一晚甚至住在醫院裡。
鍾冠羣得知這些消息,立刻明白,沈多熙生的孩子是他們鍾家的。
他有孫子了。
鍾冠羣在辦公室裡待了好久,不由笑了起來,那笑既有無奈也有喜悅。但,他仍是沒法認同沈多熙。
鍾冠羣回家,將這件事告訴了代君玲,她的反應跟鍾冠羣一樣,先是開心不已,隨即想到這孩子是多熙生的,立刻沉下臉來。
“孩子我們一定會要的,但是那個女人,一定不能進我們鍾家的門。”想了許久,代君玲斬釘截鐵地說道。
鍾冠羣看了看代君玲,“以前沒有孩子的時候,鍾珉都不惜放棄一切去保護她,現在她給他生了孩子,你以爲鍾珉會眼睜睜看着他們母子分離?”
鍾冠羣太瞭解自己的兒子了,他一向主意大,認定的事別人怎麼說都沒用,這點倒是隨他……
“那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着我們的孫子流落在外?”代君玲撅了撅嘴。
鍾冠羣沉默了會兒,然後微微笑了笑,長嘆了一聲,“果然這個世界沒有拗得過孩子的父母呀……誰讓咱們這麼眼巴巴地盼着孫子呢?”
鍾冠羣這話等於宣佈對鍾珉和多熙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代君玲滿心不悅,但是既然鍾冠羣都是這樣的態度,她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那我們什麼去看看我們的孫子?”過了會兒,對孫子的巨大好奇心促使代君玲坐不住了,“我們要送他點什麼好呢?黃金鎖還是玉石?鍾珉給孩子起名字了嗎?不行,我得給鍾珉打個電話……”
電話通了,鍾珉正在病房,見是母親的來電,他停頓了幾秒才接了起來。
“鍾珉,聽說那個女人生了個兒子,你能不能把他抱回來給媽看看呀……”電話一接通,代君玲就迫不及待地說道。
“孩子這麼小,怎麼能抱來抱去呢,以後再說吧。”鍾珉掛了電話,意識到自己的父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皺了皺眉,擔心父親會做出什麼對多熙不利的事。
次日開始,多熙病房外面就多了幾個高高壯壯的男人。
多熙出病房進行復健,一出病房,就嚇了一跳,外面站着四五個高高壯壯的男人,看到她出來,都默默退後了幾步,卻一直盯着她。
多熙走幾步,回頭看看他們,他們的目光便望向別處,再走幾步,再回頭看,又是如此。多熙有些疑惑,卻也沒說什麼。直到陳年來了,多熙才悄悄對陳年說了自己的疑慮。
“沒事兒,他們都是我的弟兄,你就當他們是透明的好了。”陳年輕鬆回答道。
原來,鍾珉昨晚給陳年打了電話,和從前任何一次一樣,只要是多熙的事,這兩個男人就會迅速結盟,陳年立刻派了幾個人到病房門口守着,防止鍾冠羣派人來搶孩子。
當然,他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鍾冠羣並沒有來搶孩子的打算,相反的,他希望用一個更爲平和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比如孩子偶爾可以帶給他和代君玲看看,但是多熙,他們是不會承認她是鍾家的媳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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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多熙出院了。
陳年原本想將多熙直接接回去,但鍾珉的話,讓陳年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爲那個城郊的房子,四處空曠,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呼叫無門。
兩個人經過商量,決定把多熙暫時安置在珉庭,珉庭是鍾珉的範圍,鍾冠羣一般極少插手,而且珉庭的環境十分幽靜,適合多熙坐月子。
陳年答應了。
對多熙的父母和陳年的媽媽,陳年只說多熙身體有些弱,就不回去了,留她在濱城坐月子。
沈宗文和陳年媽媽老人聽了這話,失望不已,他們那顆想見到孫子輩的心早就按捺不住,要不是陳年一直攔着,他們早就坐車來濱城看望多熙了。
吳香梅倒是要冷靜的多,她對多熙沒有多少母女情分,對多熙的孩子自然也沒有多少熱情,而且多熙的孩子是陳家的,跟他們沈家沒什麼關係。她憂傷地想,如果沈多旭活着,那麼她此刻也應該當上奶奶了吧?
想到這裡,吳香梅又暗暗垂了一會兒眼淚。
陳年媽媽卻是等不得了,好不容易盼來了孫子,她怎麼也要看一眼,於是她一個人坐車回到了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