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來,彷彿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一般。
身心從未有一刻如此輕鬆過,也許在浩瀚的星空下,人才會實打實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眼睛裡映着漫天的繁星,我不禁心臟重重地跳了兩下,而後重歸平靜。
這時,陸承北側頭看我。
他的身上灑滿星光,黝黑的眼眸中滌盪着一絲不一樣的光芒。
我不禁看得有些呆了,但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又趕緊撇開視線。
陸承北忽然輕聲問了一句,“剛纔,是我贏了吧?”
微微瞪大眼睛,剛纔的確是陸承北先登的頂,不知爲何,我開始心跳加速。
勉爲其難地點頭,我仗着這裡的光線照不出臉紅,硬着頭皮要表現大度。
衝陸承北伸出手去,我看着他的眼睛說道,“願賭服輸,從今天起,我們是朋友。”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坦然接受結果,陸承北先是一愣,而後笑了。
他伸手過來和我的握住,呢喃了一句,“從今天起嗎?”
我沒聽得太清,就問了他一遍,“什麼?”
“沒什麼,以後是朋友了,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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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北的心情顯然很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握着我的手就不放開,一直牽着。
我一開始想鬆開,但卻發現他抓得很牢。
想叫他撒手,陸承北卻已經走到和我並肩的位置,面向外面廣袤的山河,把視線投向遠方。
這一瞬間,我忽然什麼都說不出口。
但是我也同樣無法將注意力從交握的雙手上撤開,因爲這份溫度正在逐漸上升,讓人無法忽略。
我手上開始出汗,但陸承北淡定自若。
就在我快受不了的時候,陸承北當先說了一句,“好朋友,天亮,我們再下山。”
他此言一出,我不禁轉頭看了一眼黑魆魆的山林,默默嚥了一下口水,“也只能這樣了。”
我們在山頂席地而坐,其實夜裡還是挺涼的,陸承北要將衣服脫給我,被我拒絕了。
他身上穿的比我還少,剛纔又都出了一身汗,我不想接受他的這種好意。
陸承北也沒有再堅持,反而是有一句沒一句和我聊起天來。
他和我聊了些有的沒的,不知道怎麼的就提到了陸慕舟。
陸承北意味深長地問我,“你和他,很熟?”
他這是明知故問,我和陸慕舟對外都男女朋友相稱了。
看了他一眼,我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確實很熟。
“怎麼認識的?”
陸承北果然對我和陸慕舟的關係起疑,其實他早就對我的身份起疑了吧,現在就像只隔着最後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
我佯裝歪頭想了想,如同在回憶一般,緩緩說道,“偶然的機會,說來也很戲劇性。”
“說來聽聽。”陸承北半托着腮,饒有興致地看着我,眼神耐人尋味。
我知道要編就得編得全一點,反正我對陸承北編故事,也不是第一次。
“剛回來的時候,我在機場出了一些狀況,是陸總幫了我,一回生二回熟嘛,我發現他人不錯。”
“……”聞言,陸承北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幽幽說道,“你們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剛認識的,反而像……”
“像什麼?”
知道陸承北是故意賣了個關子,我順着他的話問。
陸承北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像是已經認識了五六年的老朋友。”
聽到這個敏感的時間,我訕訕笑了笑,“也許這就是一見如故吧。”
“不知道你對我,有沒有一見如故的感覺。”陸承北冷不丁又丟了個炸彈過來。
明明山風徐徐,溫度也不高,按理說不應該流汗,但我的後背還是慢慢變溼。
“你太會說笑了,我們見面也才幾次。”
“是嗎?”輕聲笑了一下,陸承北的話輕飄飄彷彿能被風吹散一般,“我對你,卻有這種感覺,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而且交情肯定還不淺。”
這麼說着的時候,陸承北轉頭看了我一眼,這一眼飽含的情緒,我竟有些辨不出來,因爲太過複雜。
慌忙收回和他對視的視線,我擡頭望向天空。
其實我已經有些亂了陣腳,但是一想到這些年自己所受的那些苦,想和陸承北坦白的念頭又生生按了回去。
我不能再被他牽着鼻子走了,既然他不點破,我就裝作沒事兒人一樣。
“之前,你說我很像你的一位朋友,應該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迂迴地將包袱丟給“程安安”,我心裡不禁苦笑,沒想都竟然需要拿過去的自己當藉口,實在太諷刺了。
“是啊,很像。”低吟一聲,陸承北忽然換了個話題,“上次那部電影,內容你應該還記得吧?”
不知道陸承北忽然提起電影要做什麼,不過我心生警惕,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陸承北自顧自說下去,“其實還有不合理的地方。”
眨了眨眼睛,我都有些不敢接話,生怕他又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
陸承北從來到這裡開始,一直都是話裡有話。
我知道他不止是說給“vivian”聽,更是說給“程安安”聽。
一直要裝傻充愣,其實也挺累的。
可是我沒有辦法,既不能承認,又需要守着自己現在的身份。
“不光是聲音,相愛過的兩人,雙方都會對對方有感知。”陸承北深深看着我,緩緩說道,“也就是說,如果對方出現在面前,即使換了模樣,也一樣能認出來。因爲那種感覺,只會對一個人有。”
“……”聽到陸承北這麼說,我怔住了。
他是在說,他對我有感知,讓我不要再躲,他知道我是“我”嗎?
咬咬牙,我沒有迴應他這句話,只是笑了笑。
如果陸承北當真很確定,以他的性格應該會直接說出來。
但是他現在卻是不斷地試探我,是不是說明其實他自己也不能百分百確定,只是覺得我身上有程安安的影子。
抱着僥倖,我就是不承認。
陸承北倒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又問了一些我工作上的事情。
他說像我這樣的主持人,一直是個小節目有點浪費。
我其實覺得沒什麼,畢竟我只是混日子的。
當然,我對陸承北肯定不能這麼說,只回答初來乍到,慢慢適應比較好。
聽我這麼說,陸承北沒有多提。
後來,我倆誰都沒有說話,也因爲聊了很久,有種沒話說了的感覺。
兩個人沉默地聽着山間的風聲,感受着身邊的青草搖曳,夜露涼水,也許沒有交談的時候,反而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一些。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身上蓋着一件外套,毫無疑問,是陸承北的。
天光微亮,其實昨晚我還在想,既然難得在山上過夜,何不看一發日出。
然而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在境界線的上方。
但四周的光線還不怎麼充足,我翻了個身,發現身邊沒人,覺得奇怪,就爬起來揉了揉眼睛。
環顧了一週崖頂,其實我還有些害怕,萬一陸承北先走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我要怎麼下山去。
但是我很快就發現了陸承北的身影,他站在樹林邊上,不知道在幹什麼。
因爲那邊本來就影影憧憧,所以我一開始沒注意到。
“你去那邊做什麼?”
喊了他一聲,陸承北沒回應我。
我心生疑惑,收起他的外套就站起來,想過去給他送衣服。
等走近的時候,陸承北猛地轉過身來,因爲離得很近,差點直接撞到我。
“呀!你幹嘛啊!嚇我一跳。”
只見陸承北一臉興味,他看着我就像剛纔是故意的一樣,笑了一下,“我看一下能不能走,再等一會兒吧。”
“哦,哦……”
將衣服還給他,我又走到之前睡覺的地方。
其實我還有些想知道,昨晚我倆究竟爬了有多高。
從下面往上看,和從上面往下看,感覺是不一樣的。
我閒着無聊,就小心翼翼地探身要出去看看。
剛露出半個頭,我就有些眩暈。
底下霧濛濛的一片,能隱約看到一點車燈的光亮。
我滴個乖乖啊,沒想到竟然摸黑爬了這麼高,我不禁有些佩服起自己。
卻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還想再來一次嗎?”
“啊?”
我被嚇了一跳,差一點打滑下去。
晨露使得我身下的這些青草更加潮溼,我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一眼一臉無辜的陸承北。
“不想。”
“也不用再爬,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意有所指,陸承北又對我說了一句,“別太靠邊,這裡的草很滑。”
“哦。”
默默撤回去,剛纔滑的那一下,我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不禁有些腳軟。
等天大亮後,陸承北才招呼從另一邊下山。
雖然有些曲折,但比起從巖壁爬上去輕鬆多了。
我們繞了一圈才走到停車的地方,回到莊園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我不知道是因爲體力透支,還是因爲吹了一晚上的山風有些着涼,一回到溫暖的地方,立馬頭痛欲裂。
前來尋我的陸慕舟二話不說將我從陸承北身邊帶走,我沒去看陸承北是什麼表情。
直覺得這一個晚上,過得有點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