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徐至忽然低沉的語調,讓我心下一悸,就是傅辰天都微妙地看了過來。
我的反射弧走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索性問他,“你不是討厭我了嗎?”
聞言,徐至板起臉,“討厭你是一回事,生氣是一回事,當然要不要讓你待在我身邊還是一回事!”
徐至說得理直氣壯,我竟無法反駁。
“那,你還走嗎?”
我本來還以爲徐至走定了,即使不走,他肯定也會大發脾氣,沒想到他此時的重點卻是這個。
他的問題乍聽好像沒有意義,但對徐至來說,一定有着不一樣的意義。
我不着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對他說,“我本來就沒想要走。”
我這麼一說,徐至眨了眨眼睛,“即使我不原諒你也不走嗎?”
我笑了一下,“哪有和家人有矛盾就離家出走的,有矛盾,就做下來好好談,沒有什麼是不好解決的。”
說到這,我收斂了一下表情,補了一句,“因爲是家人啊。”
徐至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怔,似乎終於被我說服,眉眼間的戾氣逐漸消失。
不過他還是有點彆扭,扭頭嘟囔了一句,“既然是家人,你就應該早點告訴我!”
我失笑,“知道啦,不是道過歉了嗎?”
“我的小心靈可是很受傷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心虛,徐至的聲音不大,語氣也沒那麼強。
傅辰天都聽得笑了出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就對他說,“那我給你做甜湯賠罪好不好?”
像哄孩子一樣,果然,聽到甜湯,徐至眼睛都亮了,連連點頭。
不過我覺得這次徐至做的其實有些過火了,如果不是剛好傅辰天遇到,可能很麻煩才能將他從俆若言那裡偷出來。
我心裡有想懲罰他的意思,手上就突然使勁兒。
“啊啊啊!疼,疼!”手上的淤青被我重重戳了一下,徐至臉都刷白了。
我剛好藉機訓他,“知道疼了吧?所以說以後有事情不要衝動,凡事都不要藏在心底,說出來才能好好解決。要不自己受傷,還會連累別人。”
徐至就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他扁扁嘴,倒是沒有還口。
這時,傅辰天忽然站了起來,他看着牆上的時鐘對我說,“時候不早了,既然徐至平安回來,我就先回去吧。”
“誒,你的車不是還在那邊?”我突然記起傅辰天的車子還在那棟房子所在的小區外邊。
“沒事,我打的過去取車就行。”
“要不晚上就在這裡休息吧,我總覺得那邊不會很安全……”我心裡有憂慮,雖然傅辰天停車的地方離那棟房子有些距離,但是那些人現在肯定氣急敗壞,萬一碰上呢?
但是傅辰天似乎並不擔心,他對笑了笑,“沒事,明天要飛美國,晚上我還需要整理一下東西。”
“也對,你明天就要去美國了。”提到傅辰天明天的行程,我更加愧疚,如果不是我把他喊出來,他現在估計已經可以睡覺了,不然也不會傷痕累累,臉上也貼了創可貼。
看出我的內疚,傅辰天走到我面前,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覺得過意不去的話,明天中午的送行飯你得請客哦。”
他此言一出,我便笑了,“那就我們初次見面那家會所吧,總得請一頓大的。”
送走傅辰天,陸承北剛好回來。
他一進門,就問我傅辰天就這麼走了。
我有些奇怪他會這麼問,通常他只會巴不得對方快點走吧,而且他之前一直沒問傅辰天是誰,這點也很刻意。
我覺得並不是我想多了,而是陸承北確實有些反常。
他回來的時候,手上只帶了一些繃帶,我注意了一下,看起來不像是剛買的。
陸承北車裡好像也有一個小藥箱,我不禁想,陸承北不會是去做什麼不想告訴我的事情,所以假裝去買東西,回來的時候忘了買,索性就拿車上小藥箱裡的東西湊數吧。
但是我沒有問他,畢竟出了這種事情,陸承北心裡也會有想法。
他看了一眼徐至,就說他累了,直接回了房間。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怎麼剛安撫好徐至,陸承北情緒就出現了問題。
還真是一刻都不能省心,我目送着陸承北進房,房門關上的瞬間,老實說,我有些失落,沒來由的。
這時,徐至忽然對我說道,“你去和他說說吧,我沒事。”
難得看到徐至如此善解人意,我詫異地看着他。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就撇開頭,“甜湯你還欠着我呢,不過到點睡覺了,我明天再吃。”
說完,徐至就站起來,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當客廳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時,我不禁嘆了口氣。
今天晚上還真是過得驚心動魄,現在已經午夜兩點,我雖然十分疲累,卻沒有想要睡覺的想法。
我沒有直接去敲陸承北的門,而是自己一個人在客廳,將那些藥物收拾好,做了一下衛生。
說完,我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腦袋其實還亂糟糟的,徐至這件事,還沒完。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也許是在等俆若言打電話過來發飆。
她現在的心情肯定比我糟多了,但是又不能立刻採取什麼反擊的手段。
反倒是我們,我一直在想,難道就只能被動地受他們牽制,不能去做一些我們可以做的行之有效的反抗行爲?
就在我亂七八糟想着的時候,忽然覺得好像有風吹在我臉上,還熱熱的。
狐疑地睜眼,看到眼前驀然放大的一張臉,我被嚇了一跳。
“啊!”下意識擡頭,意識到不能這麼做的時候已經晚了,我重重和我上方的那顆頭碰了個正着,“嘶……好疼。”
“唔。”耳邊聽到一聲悶哼,我瞬間睜開眼睛,定睛一看,竟然是陸承北。
當然,也不會是別人。
這房子裡除了徐至就是陸承北,徐至說讓我去找陸承北談談,肯定不會出來打擾的。他這方面也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其實那麼說的時候,自己心裡不好受吧?
我是真的沒想到,徐至的接受能力這麼高,我向他全盤托出後,他竟然就諒解了我,也不多問。
他這樣,我還挺慚愧的,比起徐至的敢愛敢恨,如今的我似乎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一點,變得有些畏手畏腳。
我莫名覺得,徐至是想讓我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態度轉變纔會這麼快。
“睡不着?”
陸承北問着就繞過沙發坐到我旁邊,他好像是出來倒水喝的時候剛好看到我坐在客廳裡,因爲他手裡端着一杯還有三分之二滿的水杯。
我點了點頭,但馬上又搖了搖頭,我並不是睡不着,而是不困。
嚴格定義起來,這兩種情況其實還挺不一樣的。
陸承北喝了一口水,而後就靠在沙發上,似乎一時半會兒不打算回房。
空氣變得異常安靜,陽臺的門沒關,微風從外面習習而入。
不知道爲什麼,我忽然覺得很想笑,一點理由都沒有。
這時,陸承北忽然大手一擡,一下搭在我腦袋上。
“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
“嗯?”
我轉頭看他,陸承北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平靜,但眼底似乎有什麼光在閃爍。
對啊,我自己對徐至說不管什麼事,一直憋在心裡容易出事,怎麼到自己身上又要重蹈覆轍呢。
“……”沉吟了一會兒,我直接問陸承北,“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記得三天後就是婚禮了。”
沒錯,現在其實更需要優先考慮的,不是怎麼讓俆若言放棄用徐至做文章,而是陸承北如何能不和俆若言結婚。當然,前提是陸承北不想。
“所以呢,你希望我怎麼做?”
陸承北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我。
我張了張嘴,突然發現自己發不了聲。
陸承北則是一直看着我,彷彿真的在等我告訴他,他該怎麼做一樣。
“……”我真正的心意到底是什麼,其實我自己早就已經覺察了吧,只是一直給它貼上了一個不起眼或者說,僞裝的標籤。
我忽然想,也許晚上不止是徐至,也是我重新開始的一個契機。
他都有勇氣面對毫不熟悉的世界踏出第一步,還選擇原諒欺騙了他的我,我爲什麼就不能直面陸承北呢,特別是以前的誤會已經全部解開的情況下。
緩緩握起拳頭,我嚥了口唾沫,其實坦白比僞裝難多了,需要成倍的勇氣才能說出口。
我忽然記起以前陸承北對我說過的話,他說我和他很想,爲了達到目的會不折手段,十分固執,不輕易低頭。
那時候的我也許就是那樣的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卻已經失掉了那種頑固。
人到底是會變的,但是,能變得不一樣,也一定還能再變回去。
微微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我突然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能量,起碼,有說一句話的能量。
擡眸直視陸承北,他的表情還是十分淡然。
咬咬牙,我也不會輸的,至少,不會把陸承北讓給俆若言。
心裡打定主意,我幾乎脫口而出。
“我要你,和她撇清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