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
有些忐忑地接起電話，對方卻沒有說話。
我還以爲是沒有接通，或者手機出了什麼問題，拿離耳朵看了一下，明明是通話狀態啊。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說話。”
聽到我這邊有情況，徐至伸長脖子望了過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我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喂，在聽嗎？”眉頭一皺，我索性問出，“傅辰天是不是在你那兒？”
我這麼問，只是試探而已，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但是他沒來赴宴，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
然而，我這一問，終於炸出對方的聲音來。
“程小姐，你還挺醒目。”
“是不是俆若言讓你們這麼做的？”
我沒想到，傅辰天竟然因爲我的關係，真的被抓了，心中無比歉疚。
如果他沒有來管我的事情，或者說我沒有求助的話，他現在都已經差不多可以出發去機場了。
這一切都是因爲我，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誰是我的老闆，你就不用猜了，不管你說誰，我都不會承認的。”
話筒裡面渾厚的男聲笑了一下，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有完沒完，綁完一個又一個！”我很生氣，可是現在氣惱也無濟於事。
對方的語氣更加輕蔑起來，“這可不是你可以質問的事情，程小姐，想救他的話，就自己一個人來我說的地址。記住，只能你自己一個人，如果有其他人介入的話，我們不保證現在還昏睡在我這裡的這位先生的生命安全。”
“原來是這樣，最終的目的是我嗎？”
“我們也是收錢辦事，程小姐，我希望你能配合一點，這樣我們大家都少點事兒。”
“……”隻身去，絕對十分兇險，但是對方說不定就是知道現在陸承北不在我身邊，所以故意設了這個套。
我肯定是不能不去的，但是我也不想讓自己陷入不可挽回的危險境地。
也許我應該讓陸承北知道這件事情，但是對方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切斷了我的退路。
“你只有十秒鐘可以考慮，超過這個時間，我就沒耐性了。”
對方出言逼迫我，我轉頭看了徐至一眼，俆若言可能已經知道從徐至入手無法對我和陸承北造成太大的影響，所以現在換了一個目標。
兇險程度我心裡是明白的，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好，我答應，把地址給我。”
剛掛斷電話，徐至就問我，“那些人綁走小天了？”
他十分詫異，似乎一開始覺得根本不會有這種事情。
我沒有點頭，但是也沒有搖頭，不讓徐至跟上的方法，是有的，那就是我必須再撒一個謊。
剛纔我和對方的談話並沒有透露出傅辰天是被綁架的信息，當然，徐至會這麼想無可厚非，畢竟他自己剛剛親身經歷過，而且我現在的臉色估計也很糟糕。
不過我還是硬擠出一個笑臉，對徐至說，“沒這回事，你先回去吧，我有點私人的事情要處理。”
“什麼私人的事情，我都不可以跟？”徐至顯然不相信，他一把攔住我，“安安，你很不會說謊你知道嗎？”
我避開徐至的視線，繼續昧着良心說話，“沒說謊啦，答應過你不會騙你，你究竟相不相信我？”
硬着頭皮，我看向他，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的態度十分堅決，還是我所說的話觸動到了徐至，他最後沒有再堅持，只是讓我隨時和他保持聯繫。
他向我要地址，我沒有給他真的，而是給了一個假地址。
如果給真的，徐至一定會偷偷跟來，到時候一個弄不好豈不是要三個人都困在裡面，那陸承北的情況就不妙了。好不容易可以取得一定的先機，可不能在這會兒掉鏈子。
所以我才決定自己去，不止是陸承北和俆若言，我和她也必須決出個勝負。
在會所門口和徐至分別，我叮囑他到家後要給我傳條簡訊，看着他離開了，我才攔了輛車。
電話裡那個男人給我的電話號碼是在郊區，那邊有等着要拆除的老舊工廠。
不過和上次周錦文囚禁我的地方不一樣，是完全另一個方向。
下車後，我站在廠區外看了一下環境，不得不說，十分荒蕪，茅草都長得有一米多高了。
從外面看，不知道里面究竟有沒有人，但是那個男子給我的地址就是這裡，還要往裡走，第二製造廠。
獨自面對這種情況，似乎還是第一次。
涼風襲來，眼前灰色的廠房和灰色的天空倒是挺配，彷彿是世界末日前的景象一般，十分蒼涼。
以前無論我多麼悲慘的階段，似乎都有人陪在我身邊，我也算十分幸運了。
但是這次，我要自己來面對。
徐至估計一和我分開就會先去假地址，等他發現上當後，應該會打電話給陸承北。
所以我要在陸承北發現之前，就先把傅辰天換出來。
當然，我也不是抱着把自己賠進去這種心理過來的，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既能救出傅辰天，又可以全身而退。
深呼吸一口氣，鼻尖都是草屑的腥味，還伴着一股像是肥料還是什麼的嗆鼻味道。
我吸得過猛，不禁打起噴嚏來。
擦了擦鼻尖，我好不容易纔止住打噴嚏的趨勢，這個地方以前的氣味肯定更糟糕，難怪會被勒令拆遷整改。
“呼……”緩緩呼出一口氣，我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精神點，擡腳就要往裡頭走。
卻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屏幕上出現的是陸承北的名字。
“……”我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個電話應不應該接，下意識覺得應該是徐至打電話將我獨身離開的事情告訴了陸承北，所以他現在纔打電話過來。
握着手機的手莫名有些發抖，我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往上跳，卻沒勇氣接聽。
陸承北也是有耐心，愣是響了一分鐘，自動掛斷。
就在我要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電話再次振動起來，還是陸承北打來的。
他如此執着，我如果不接他的電話，估計連廠區都走不進去吧。
屏住呼吸，這次我小心翼翼地戳了通話鍵，心虛地接通了電話。
“喂……什麼事？”
“安安，你在哪裡？”
陸承北上來就是這句，我頭皮開始發麻，“我在外面，今天要去給朋友送行。”
“傅辰天？”
聽不出陸承北的語氣好壞，我只能硬着頭皮接下這個話題，“嗯，對，下午的飛機。”
“那他趕不上我們的好事了。”
“什麼？”
沒明白陸承北話裡的意思，我有些心不在焉，其實我一直在注意着廠區裡面，說不定裡面在暗處也有幾雙眼睛在看着我。
“你昨天晚上要求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完了。”
“哦。”敷衍地應了一聲，我一開始沒在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等等等，你說什麼？你是說，你取消婚約了？”
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問出口的時候，我聲音都在顫抖。
陸承北卻淡定許多，他很淺淡地回了一句，“對，剛剛達成。”
“怎，怎麼做的？俆若言會同意？”
我還是有些懵，如果婚約都取消了，她抓我還有什麼用？
不，她要抓我應該是之前，至少是今天之前就計劃好的，可能是昨晚徐至被救出後就產生了這種想法。
然而陸承北是早上纔去處理和她的婚約問題，事實上並不衝突，只是信息滯後，或者說，俆若言心有不甘，被陸承北拋棄後，也不打算讓他好過，所以還是要抓我。
捋順這一條關係，我在恍然的同時，也心生惆悵。
明明好像什麼都解決了，想不到最後竟然會被倒打一耙，陸承北估計也是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我收緊拿着手機的左手，內心十分掙扎，因爲我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對陸承北說。
如果我說，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奔過來，然後呢？傅辰天會怎麼樣誰也無法保證。
雖然我和他算是萍水相逢，但也已經一起經歷過不少事情，傅辰天對我來說，是一位重要的朋友，也是貴人。
“俆若言做的事情如果被公佈，俆家的面子會全部丟盡，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出門前錄了一段徐至的影片，有他這個人證在，俆若言百口莫辯。以這幾個情況去和她父母談判，一切都很順利。不止對公司沒影響，他們還額外給了我一筆封口費。”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我這麼說的時候，莫名有些虛，其實心裡是很高興，但是話到嘴邊卻有些怪怪的。
陸承北一下就聽出來了，他問我，“你怎麼了，好像並不是很開心。”
“沒有，怎麼可能不開心，我很開心，晚上得找個地方慶祝一下！”話剛出口，我的眼淚卻沒來由掉了下來，因爲我知道，等到晚上的時候，我根本不可能和他一起慶祝。
沒有啜泣，任由眼淚和鼻涕橫流，我和陸承北再說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掏出紙巾擤了一下鼻涕，我看開了一般，望着眼前的灰色地帶，這次沒有猶豫，邁開步子就往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