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一行人按原計劃往禹城方向趕去,經過昨日的休息整頓,進了禹城之後就更加自由方便,因爲接下來就不會擔心再有之前類似的事情發生,那真是已經進入自己的地盤,誰還敢再造次。
沐妍坐在馬車中忐忑難當,昨日實在是太丟人啦,竟然就那樣毫無顧忌的大哭,哎呀,想想都覺得沒法再見人了,尤其是宸王,接下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再面對他,要不然就裝傻充愣吧,這樣也避免尷尬不是,對就這樣辦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反而更順手一些。
不到正午,禹城的城門就近在眼前,沐妍掀開車窗簾,看着那大大的牌匾,蒼勁有力的禹城倆字,恍如隔世,真是猶如夢境一般,彷彿自己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這個小城,家人還在府裡等着自己吃飯,還要時刻準備着被訓斥一下太調皮不聽話。
大門口排着長隊等着人們進城,秩序井然,偶爾會有夾雜着一些抱怨的聲音,貌似前邊有人因爲路引的問題耽誤後邊人進城辦事,都有一些不太高興,大中午的,可能都等着回去吃飯呢吧,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說起話來也不太客氣,那守城的將領會高吼一聲,不要急,一個一個進城,會有片刻的一絲安靜。
大門口此刻等着一個身穿鎧甲的人,皮膚黝黑,身材魁梧,兩把板斧背於身後,一看見馬車,立刻上前,跪下行禮:“宸王殿下,您終於回來了!”眼睛卻不住的往馬車上瞅,看見沐妍,一個上前急聲道:“公主殿下,您終於回來了!”雖然此人說着一樣的話,但是語調前後明顯不同,後者更急切更激動萬分,好似許久不見的親人,此刻終於團聚一樣,欣喜若狂。
這人沐妍熟悉的很,他就是當年被留下守營反而倖存下來的父親當年的親衛武大年。當年沐妍第一個懷疑的就是留下來的兩個人,但是經過調查,發現倆人都是無辜之人,甚至還是當年的受害者,他們的親眷全都在當年的一役中喪命,活下來的人總是要承擔的更多些,他們都是經歷過家破人亡的慘境,反而更加心心相惜,這幾年感情也更加深厚些。
這武大年元昭是知道的,是個得力的干將,這幾年在禹城守邊,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哎,當年這些守邊的將領雖然都一個個服自己,卻到底還是念着舊情,整整二十萬大軍,都可以稱之爲沐家軍了!對當年的安定侯可謂是衷心耿耿,說一句大逆的話,倘若安定侯要造反,這些士兵們絕對振臂高呼,一路追隨!
“公主,侯府已經收拾妥當,您還是先回府休吧!”沐妍一來就是絕對的中心,這武大年是個大老粗沒有什麼拐彎的心思,一切都表現在臉上,連元昭都有些尷尬,這未免有厚此薄彼的嫌疑,畢竟自己還是這禹城守邊大軍的將軍,應該更有權威纔是。
沐妍點了點頭,道了聲將軍辛苦了,就不再說些什麼,跟武大年比起來確實是有些生疏,不是以前自來熟的樣子。
入了城,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全無當年死寂的模樣,彷彿當年沒有發生過那件慘絕人寰的大事一般。路邊的攤販使勁吆喝推銷着自己的物品,跟以前別無二致,只是現在已經物是人非,這些人已經不是當年的那些人了,兩邊的店面都更換了招牌,做着不一樣的買賣,如果不是當地的人,任誰看了都以爲跟以前一模一樣。
沐妍此刻心中有些苦澀,這座城池是有記憶的,但是人們卻沒有了當年的記憶。聽說當年附近的人都不敢踏進禹城一步,都覺得晦氣,朝廷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先鼓勵着將士們娶妻生子,將人安排進來過日子,然後鼓勵附近鄉村的農戶進城做生意,還提供扶持政策,前期給貸一些本金,纔算是一點一點把這座城給重新盤活。
熟悉的大街,熟悉的場景,卻已經不是那些熟悉的人了,雲荇一路上倒是沒有多少感慨,看着一切都陌生的很,沐妍卻是羨慕的緊,倘若都能像雲荇一樣選擇不回憶,那麼可能現在的自己會生活的更自在一些吧。
幾乎走到主街的盡頭,一座高大氣派的硃紅大門呈現在眼前,當年祖父把府邸選在這嘈雜的大街中間並不是爲了彰顯自己的地位顯赫,只是爲了從府門就能一眼望見城門情況,以防戰事起,耽誤了軍情,全城的人都知道安定侯府所在,都能輕易找到,有什麼情況,大家都可以來府內尋求幫助,這些所有的一切也只有城內的百姓知曉。多年來大家安居樂業,雖然城外幾十裡戰事不斷,城內卻反而一片祥和,大家都不被戰事所迫,倒是邊城一大奇觀。
眼前的大門緊閉,沐妍彷彿又看到母親坐在院子裡等着自己回來,順便把自己身上的塵土給彈下來,一邊說着怎麼這麼不聽話,怎麼又弄的全身都是髒兮兮的,一邊用溫水把自己的小花臉給擦拭乾淨,臉上帶着慈愛的笑容,好像做什麼都不會生氣一般。只有父親會板着臉訓斥自己到處瘋玩,不見影子,一點姑娘的樣子都沒有,看以後還有人敢不敢娶你。沐妍順着鬥嘴,那我就一輩子呆在爹孃身邊,做一輩子的女兒,不嫁人不就行了。祖父笑呵呵的說着,妍兒小小年紀都知道嫁人了,真是不得了了。叔叔嬸嬸還有哥哥,都在一旁笑話自己,沐妍卻彷彿不害臊似的,跟着傻樂。
突然大門大開,從裡面出來一人,看着從馬車上下來的沐妍,撲通跪在地上,使勁的磕頭,喊了一聲:“小姐”然後他身後的一個婦人還有三個孩子,都跟着跪下,被那人催促着快叫小姐。
沐妍眼睛已經溼潤,此人雖然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身材已經發福,臉上留着小鬍子,擡頭已經有了皺紋,卻還能隱隱約約看出原來的樣貌,沐妍認得,他就是當年管家的兒子沐國富。
“小姐,小的終於等到您回來了!”
“國富哥,你還活着啊?”
“是的,小的命賤還活着呢,當年小的剛剛娶了媳婦兒,因爲是臨城的人,所以跟着她回孃家探親,多住了幾日,才和內人躲過這一劫!”
沐妍是記得當年國富剛剛娶親,還跟着湊熱鬧去鬧洞房呢!當年以爲全家都死在了那場戰爭中,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不曾想,還會有再見的一刻,也是高興非常,連聲說,活着好啊,活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