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起伏的郴山古樹森森,遮天蔽日,少見人煙。山谷間有條小道彎彎曲曲,順着山坡盤旋而前,似綠草中游動的巨莽。這是晉國通往鄭國的必經之路。鄭人喜好經商,每每秋收農閒後,便有許多人帶着黃金和鄭地產物,成羣結隊,四處做着交換貿易。通過這條小道,也可南下徐淮,直抵吳越,其地多爲蠻夷之族居住,與中原少有往來,雖有風險,但所獲之利卻比他處多出數倍不止。因而,每當秋後這條道路上是車流不斷,人喊馬嘶聲不絕。可在這個季節則顯得空寂和荒涼。
旬生一行四人自逃離阜洛後便行走在這條小道上。
寒風嘯嘯,一隊大雁成人字形,從他們頭上飛過。
“是不是走錯道了,怎麼越來越荒涼。”歐陽倩忍不住問道。
雪丹清微微一笑回答道:“想必現在阜洛已亂成一團,所有通往晉城的道路必然封閉,而此處是唯一能繞道前往晉國邊境小城元魯的通道。”
歐陽倩面色一轉,想說什麼,可又感覺到自己的地理知識不夠,無從反駁。就是這次前往阜洛,也是偷偷跟蹤族人前來,也算是第一次單獨出外了。所以當她強行出手奪書時,族人無從接應,也導致書失人傷。
小鳳行走在小道中的情形,就如同風中的飄柳,東搖西晃的,也幸虧旬生和雪丹清的輪流相攙,纔不至於跌倒。
“哎!如果有匹馬兒就好。”旬生看到小鳳的模樣便一陣憐惜之色。
“咦!好象有點不對頭?”歐陽倩鄒起眉頭道。
雪丹清似乎早有查覺,眼中放射出一道異茫,直盯着下面深林之中。
山間密林中突然驚起一羣烏鴉,一羣羣而起,嘩啦啦的漫天飛舞。林間偶現無數支戢,矛,還有斧影,在幽暗的陰雲下閃爍着猙獰詭異的光芒。
“是晉軍的鐵甲兵?”旬生首先驚呼起來。
一時間三人把目光直投向雪丹清,她在此之前所表現出來的非凡定力和智慧已然折服他們。雪丹清秀眸中透出一片柔光,側身對旬生道:“目前有兩種選擇,不過具體的還請主人定奪。”
雖然此前在路途中旬生曾幾翻告戒她不許這樣子稱呼,可現在他倒是不怎麼在意,心中唯一所想的是怎麼脫離目前的險境。
“你快說來聽?”旬生連忙道。
雪丹清輕啓朱脣,說道:“第一種方法是由我和歐陽小姐阻攔住敵兵的進攻,而主人則可趁機遠離此兇險之地,當然,還是小鳳。”說到此,目光投向旬生,秀眸中突現一股謔笑之色,接着道:“主人永遠甩不了丹清的,因爲我的生命本丸已深入你的體內,哪怕你遠在千里之外,我也可以感應到你的氣息,所以,等時機一到我會和歐陽倩趕上你們的。”
“說第二個方法吧。”很顯然歐陽倩對這個注意並不贊同。
雪丹清淡然道:“至於第二種方法,那就是大家一起逃跑……”歐陽倩覺得終於抓住她的破綻,大聲反駁道:“這個辦法很笨,和第一種並無區別,以他們倆人的速度……”說到此她的眼楮瞟向旬生和小鳳,緊接着撇着嘴道:“哼……那簡直是自尋死路。”正想繼續說下去時,突然發現旬生的臉色變黑,而小鳳正正用恐慌的眼神看着她。
旬生從來都沒有這樣難堪過,他知道他成了她們的拖累,雖然身懷絕頂的武學,可絲毫不懂如何運用。每每想到此,他便在心中大罵老劉頭不止。
雪丹清用一種愛憐的眼神望向旬生,目光堅定的道:“如果要我選擇我寧願選擇第二種,因爲我一刻也不想和我的主人分離。”說着走到旬生身邊,親了親旬生的臉頰,然後回首對歐陽倩說:“以你我的輕功,就算背一個人也肯定比那些小兵速度快,如果你不反對,就由我來負責我的主人,你就背小鳳。”
旬生走上前去伸手摟住雪丹青那纖細的小蠻腰道:“寶貝!無論你做何種選擇,我都絕對批准的。”說完眼角掃向歐陽倩。
雪丹清無限柔情地依着旬生,滿臉春光。
歐陽倩大感不茬,自從雪丹青出現後,她便一直落於下風,對這個美貌和智慧都不下於她,甚至猶有過之的犬族人是既氣惱又是欽佩,爲什麼不是我去背旬生?哼!特別是他們倆人那種親熱樣子,更令她心頭一陣悸動,於是櫻口輕撇,大聲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那些兵甲都離咱們不遠了,哼!你們還在這裡卿卿我我的?”
說完就上前背起了已面色蒼白的小鳳。
雪丹清也不甘落後,一手挽起旬生便加速前行,瞬間便超過歐陽倩。
山道沿着河谷向上蜿蜒盤升,道路中深深的車輪撤已被塵土封滿,山路上已生出了茂密的野草。這是由於近年來晉國征戰不休,民不聊生,物力窮竭,已經少有行商之人,使得這條道路上久無車馬來往。
眼看便脫離了晉國鐵甲兵的追趕,正當準備坐下休息片刻時……“嗚……”牛角聲劃空傳來,是從西南一座山角傳來。
包括雪丹清在內在一衆人,臉上皆流露出不安的表情,腳下的步伐迅速加快。
“好象是那個青元公子追上來了?怎麼這麼快?”歐陽倩一楞道。
雪丹清哼了一聲,道:“既然他不甘心,那就把他徹底打倒吧!”說完,突然停下腳步對旬生說:“你和小鳳到旁邊密林處等侯,等我們打發了他們再出來,好嗎?”
旬生聞言沒做任何的反應,馬上牽起小鳳的小手。走了幾步纔回過頭說:“你們多加小心。”然後便急匆匆的走向密林。
歐陽倩也凝神靜氣,目光中充滿着強大的自信心。
“恩,好像來了不少人?”雪丹清喃喃道。
“哼!你要是怕就和他們一起躲起來吧,我一個人足夠收拾他們了。”歐陽倩冷聲道。
雪丹清沒有做任何表示,眼楮緊盯着西面山林處。
“哈哈!你們想跑?”
一聲長笑從側方傳來,其聲可裂金石,隨後從西邊山林中出現了數道人影。
衝在最前面的一人衣着華麗,腰懸佩玉,年約三旬,生得方臉大耳,玉面烏須,身材高挺,肩闊背寬,鼻尖略呈鷹鉤狀,顯得狡詐而陰險。就是青元君的速度也比不過他,一眼望去便知不是普通之輩。
“我先上了。”歐陽倩早已忍耐不住,立刻迎了上去。
長長的衣袖旋起強勁的氣流直卷而至,氣流瞬間把四周的枯葉小草旋得漫天飛舞,再加上她動人的風姿相映,感覺美如畫中。
正色眯眯的盯着眼前的小美人,突然而至的勁氣把來人嚇醒。匆忙中舉掌相迎……“哎呀……”一聲慘叫,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砰的一聲大震,塵土上揚,摔落在青元公子面前。
太快了,其他的人根本來不及搶救。
青元君驚呼一聲:“就是她!搶走書帛的……好啊!大家上,留她們的活口,不許傷了她們。”話音未落,疾起手中的青銅寶劍飛射而出。一道白灼的光芒閃現,瞬間擊至歐陽倩的身前。
其他人聞言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紛紛擎出兵器,衝上前去。
異芒再現,雪丹清身動手至,手指一翻間幻起無數道指影,連續不斷的攻向來人,頃刻間她面前出現一塊斷裂的真空之地,指風激盪,剛好將那羣人圍了進來。
這時衆人才看清楚,原來道異芒居然是手指的揮舞而形成,周身沸騰的氣流使得空氣都彷彿沉重起來。其真氣之精純已經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使得衆人看上去是一種耀眼的青色。
“原來是犬戎族的蘭花指!”其中一人哼了一聲,他雖然顯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心中卻是極爲忌憚,劍在身前不住的舞動,招發風雷,組成重重的劍網,將飛行如電的蘭花指敵住。
而那邊青元公子顯然不敵歐陽倩的攻擊,本來圍住雪丹清的人羣中立即撤出三人,奔青向元君的身邊,圍了上去。
雪丹清頓感壓力大減,轉眼間,已和剩下的七人連觸十多次。
歐陽倩那邊則情形依舊,四個人連手也壓制不了她的攻勢,也讓青元再次品嚐到歐陽家族的絕學,他用盡各種劍式,也不能逼退她半步。這氣得他是怒吼連連,出劍更疾更快,霎時間劍勢大盛,迅如奔電,吐出了滿天雷電,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吞了下去。
另一邊的戰場略顯平淡,雪丹清如同羣花中飛舞的蝴蝶,在人羣中穿梭,白皙的玉手對圍攻的人來說,一點也不美麗,甚至比催魂的使者還要可怕。
雖然略站上風,可雪丹清自問也不能很輕鬆的解決戰鬥,正想着奪把劍過來時,數道細微的風聲在後面響起,她便立刻警覺起來,同時心中暗暗不安,知道又有什麼不速之客來了,但願不是他們一夥的。
一隊人馬出現在山坡另外一側,並且毫不猶豫的加入。這數十人的加入使得小小的空地頓時顯得擁擠起來。
而看清楚來人後雪丹清大吃一驚,很顯然這些人來頭不小,且很有實力。
被歐陽倩長袖震飛之人高興得大呼起來:“跬歧兄!快過來,這倆個小娘們很扎手。”
先進入歐陽倩眼簾的是一個半百年紀,鬍鬚濃密的粗壯漢子,雙眼外鼓,不怒自威,渾身散佈出陰森,冷厲,詭異的氣氛。隨後緊跟着十來條人影,個個粗壯如熊,挺胸凸肚,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殺手型的人物。
“住手!”跬歧一聲大喝。聲如震雷,膽子小的怕是早就被嚇得癱軟在地。
瞬間所有的攻擊立刻停止,青元君及一衆人大口的喘息着,臉上的汗水已順流而下,眼神直到此刻才安定下來。“跬歧兄!今天多虧你趕得及時,不然我還真拿她們沒辦法。”青元公子到底是世襲貴族出身,話語中雖透着失落感,但畢竟還是實話實說,不失貴族風範。
“就是她們倆?”跬歧用刺耳的嗓音問,陰厲的目光緊鎖住歐陽倩。在他看來,歐陽倩應該是最扎手的,畢竟她一個人就敵住青元君四個人,不由得他不重視。對於他這種在獵市求生存的人來說,輕視對手就等於放棄生命。
“哼!你以爲你是誰?如果要動手就儘快,不要羅羅嗦嗦的。”很顯然歐陽倩被他那種目空一切的表情激怒了,特別是她這樣的美女,哪怕只有五分的怒意,也足以讓男人害怕,即使使小性子,也可讓膽小的男人卻步不前。
不過跬歧好象並不是膽小之人,緊盯着歐陽倩的目光漸漸起了變化,陰冷的表情一掃而空,臉部表情在不停的轉換着。讓他動容的不光是她那豔麗的外表,還有她那高挑健美的身材,胸臀豐滿,蜂腰一握,可以說是曲線美得讓男人有犯罪感,特別是緊身的綠色胸衣將酥胸前的成熟果實盡現無餘,沉沉墜墜的,真令人直咽口水,恨不得立刻就撲了上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雪丹清突然出言問道:“你破壞了獵市的規矩,今後還想不想在獵市混。”
“咦……又是個美娘子!哈哈哈!你知道我?那也好,勉得我動粗,乖乖過來,這樣也免得人家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跬歧眼中流露出慾火道。
“你去死吧!”歐陽倩早已忍受得不住,立刻揮起長袖捲了過去。
雪丹清也毫不猶豫的衝入人羣中,輕影一閃,手中瞬間多出一把長劍來,並不做任何的停留,劃破虛空的長劍帶起無比尖銳的勁風,披頭蓋臉地朝站在面前的一干人羣襲來,獵手羣中眼力高明之徒能清楚看見,雪丹清的劍上吐出了一道白色且妖異的鋒芒,通體閃着白光的劍身則是籠罩在一片讓人心悸的光芒之中,伴隨着劍氣劃破長空的刺耳厲嘯,好不令人心驚膽顫。
跬歧大喝一聲,手中快愈閃電般擎出柄身血紅的長戟來,簡簡單單一式構掃千軍,掃向歐陽倩右腰處,小道兩旁的枯葉野草隨戟而起,像一道煙雲般向歐陽倩捲去,動作看似簡簡單單,顯示出來的深厚功力就連雪丹清也暗暗心驚,可現時她也沒時間去考慮那麼多,也沒有人肯給時間她去考慮,青元君及一衆人正團團把她圍住,強勁的氣流把她封得無一絲的縫隙可尋。
鏘!
篤!
金屬撞擊的清音和一聲悶濁的低鳴同時爆響。
跬歧有若被雷極般全身一震,力慣千軍的一戟竟然被歐陽倩的隨風一袖給破去,身形一挫,往後疾退。
“啊!乾坤袖……你是歐陽家族的什麼人?”跬歧忍不住低呼道。
“哼!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覺得有點遲嗎?”歐陽倩俏臉一揚,手中長袖再次化做一道彩虹,他們所處之地立刻是狂風大作,氣流旋舞。
“鏗鏗鏘鏘!”
三八戟和歐陽倩的長袖瞬間接觸了十多次。
每一次硬接,一向自認爲硬氣功了得的跬歧便要後退幾遲,任他展盡渾身解數,也不能改變這種形勢,十多袖下來,跬歧便退足幾十步,他總算是獵市中的高手,武技經驗遠比歐陽倩要豐富得多,否則已是戟飛人亡之局。
歐陽倩一袖比一袖要來得輕盈,感覺就如她在進行一場美妙的舞蹈般閒適自在,遊刃有餘。這種感覺纔是對一向在獵市稱雄好勝,目前卻苦苦撐持的跬歧最爲氣苦之處。
驀地壓力全消。
歐陽倩抽轉身來,直衝入緊圍住雪丹清的人羣中去。
跬歧仍忍不住再退一步,臉無人色,胸口激湯,“譁”地噴出一口鮮血。這時那邊傳來雪丹清的一聲悶哼,亂劍中她的背部出現一道血影。
就在歐陽倩反身衝進人羣時,青元公子暗叫不好,向身邊一直插不進來而在一旁觀戰的三名護衛招手,正當那三人就要進入場中進行攔截時。
激戰結束。
雪丹清的長劍由於壓力大減,已暗無光茫的劍身再度閃起了熊熊火焰,斜身切入人羣中,不約而同,歐陽倩彷彿和她心有靈犀般,立刻把功力提至極至,長袖揮舞間,每個和她接觸的獵手均飛身跌出場外,倆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好似一起配合多年。隨着一聲聲的慘呼的傳出,青元公子知道事情不妙,大喝一聲:“大家退。”
轉瞬間場中只剩下怒氣沖天的歐陽倩,和還是神定氣閒,點塵不驚,嘴角掛着一絲淡淡的微笑的雪丹清。
青元公子一行二十來人相互摻扶着跑入密林中。
其實雪丹清一個人足以對付那一羣人,就算不可能擊退,但是自保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背部的劍傷只是她被自己震飛的流劍所傷,也算是個意外吧。不過她還是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對歐陽倩表示了謝意。歐陽倩當然大感得意,因爲她總算是在對她的戰爭中站了一次上風。
倆人相視而笑,當然各自內心的想法不竟相同,但是畢竟是成功合作了一把。
“不好……他們逃跑的方向正是旬生所在之處……”手指着面前的密林,雪丹清面色突然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