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上?”
看着他這突變的臉色,長林君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您要是想見長公主,那……”
“沒有。”垂下眼眸,江玄瑾冷淡地道,“我見她做甚。”
那您這是什麼反應啊?長林君很慌,方纔還神色自如的一個人,轉瞬就陰了臉,若不是因爲長公主,難不成是他哪兒招呼不周了?
左右看了看,長林君小聲道:“紫陽君上,我這長林之地,您不是不知道,苛捐雜稅多,實在算不得富饒,若是何處怠慢,還請君上體諒。”
“長林君言重。”江玄瑾拱手,“一路而來,所見長林各處,皆是民風淳樸、百姓安居。”
“那是老夫頂着天,天沒塌到他們頭上罷了。”長林君嘆息,“陛下自親政以來,對封地監管和抽稅日益嚴苛,鹽稅已經提到了三成抽,前些日子持節使過來巡查,還說我長林之地口淡無味,嗬……若是鹽便宜,誰家喜歡淡味兒的?”
江玄瑾聽着,扯了扯嘴角。
封地抽稅本是常事,若他上回沒有請他去紫陽議事,擺明了要護丹陽抗京都的態度,這人今日一定不會同他說這些。
下頭正喝酒談天的各位君主,餘光也瞥着他這邊。江玄瑾心裡很清楚,他今日一來。必定會被他們推上去當對抗皇帝的盾,可他還是來了。
無利者衡往,有利者躲避,這一場壽宴,他又像個傻子了。
低笑一聲,江玄瑾迎上長林君那殷切的目光,說出了他最想聽的話:“既然抽稅過多,何不與其他君主商議一番,上奏於帝?”
此話一出,方纔還一片鬧騰的壽宴內堂頓時嚴肅了起來。
“我等久居封地多年,已是不知京都形勢。也不知帝王心思。”平陵君小聲道,“這奏該怎麼上,還請紫陽君上指點。”
“是啊,聽聞如今朝中大亂,前些時候陛下還將數十大臣送入天牢。”廣平君搖頭,“萬一這奏摺沒寫好,減稅不成,反而殃及各地百姓。”
說來說去,就是想讓江玄瑾領頭,有利大家分,有事兒他頂着。
就梧坐在席間看着,只覺得眼前這位君上跟殿下面前的那位好像不太一樣。
在殿下面前,他的正經嚴肅好像是裝的,那一雙漆黑的眼眸裡總能透出點孩子氣的光。可現下,立於這麼多封君之中,他下頷輕擡,似笑非笑,依舊是那張丰神俊朗的臉,卻是完全不同的氣勢,似是誰也破不得他的心防,察不到他的心思。
“寫奏摺不是難事。”江玄瑾道,“各位有何訴求。不妨都告知本君,本君一一整理,上呈於帝就是。”
這麼大方?長林君等人相互遞了眼色,心裡都有些高興。傳聞裡紫陽君好騙原來是真的啊,這套一上一個準。
有他當出頭鳥,他們可就不會客氣了,要減多少稅都往大了說,有些話聽得就梧都覺得心驚。
江玄瑾讓乘虛都記着,一點也沒反駁。
“紫陽之地呢?”他問,“沒要說的?”
就梧回神,拱手冷笑:“就請個陛下安吧。”
丹陽的稅收可從來不歸國庫,一直是進長公主的腰包。更何況陛下都下了海捕文書,顯然不承認長公主是丹陽領主,與他有什麼好說?
江玄瑾看他一眼,對長林君道:“本君與這位刺史也算是故交,借兩步說幾句話,長林君可介意?”
想着減稅之事,長林君笑得正開心,哪裡會介意什麼?當即擺手:“君上請。”
就梧皺眉,他對紫陽君一向沒什麼好感,與其說是故交,不如說是舊敵,實在很不想同他一起出去。但看了看自己現在坐着的這席位,就梧忍了忍,還是起身隨他出了門。
“真病還是假病?”
外頭夜涼如水,江玄瑾站在迴廊之下,就問了這麼一句。
就梧怔了怔,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家殿下,神色便古怪起來:“君上混跡官場多年,還分不清場面話和真話?”
有他們照顧着,殿下能生什麼大病?這兩個月陸掌櫃把能找到的好補品都塞她肚子裡了,原先薄弱得很的身子,硬生生被補了回來。
江玄瑾臉色更加難看,別開頭道:“她今日若是來,有利無害。”
這個誰都知道啊,可她真來了,指不定出什麼事呢。想起殿下那大得跟皮鼓一般的肚子,就梧勾了勾脣:“殿下之事就不勞君上操心了,君上還是好生想想該怎麼寫奏摺吧,別把紫陽給搭進去了,還要累及我丹陽。”
裡頭那羣君上的心思,他都看出來了,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爲什麼會應承。一旦惹怒皇帝,紫陽難免就要當被殺來儆猴的雞。
江玄瑾看他一眼,漆黑的眸子裡一片涼薄:“你家殿下若知我所爲,定不會說出你這樣的話。”
什麼意思?就梧不解。
江玄瑾卻沒多解釋,轉身就回了壽宴。就梧站在廊下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回去問問殿下。
長林君宴罷,就梧第一個就騎馬回程,其餘君主與紫陽君商討了兩日,也陸續離開。
獨紫陽君留到最後,站在長林君府的花園裡,呆呆地看着水池裡的魚。
“君上……”長林君忐忑地問,“長林有一處山泉,泉水清澈。魚遊其中仿若飛於雲空,您可要去看看?”
江玄瑾搖頭。
“那……府上有新來的舞姬,排了一場極爲好看的舞,您可要鑑賞一二?”
江玄瑾還是搖頭。
長林君沉思了許久,猶猶豫豫地道:“本君與南都君有些舊交情,他託本君去拜會長公主,君上是要回紫陽,還是要與本君同去?”
江玄瑾終於轉過了身,問他:“本君若與長林君一同前往,是否有些不妥?”
腦子裡閃過一道光,長林君眉梢高挑。立馬道:“很妥,很妥!南都君有很多東西要本君轉贈,本君與長公主不算太熟,獨自前去有些尷尬。君上若是能同行解圍,本君感激不盡!”
眉目舒緩,江玄瑾擡了擡下巴:“丹陽之地,本君也是不想去的,讓京都那邊得了消息,又是一場麻煩。”
“無妨無妨,本君替君上瞞着,只說君上在我長林遊山玩水!”
江玄瑾勉強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乘虛和御風在後頭聽得嘴角直抽,很想上前提醒他:君上,呂大人還在紫陽扛着呢,您說好去去就回的,怎能還繞去丹陽!
可看了看自家主子對那長林君突然溫和下來的態度,乘虛很明白,沒用了,說啥都沒用了,兩個多月沒見,主子這是實在忍不住了。
一開始還好,長公主自己離開。主子憑着一股怒氣堅持了一個多月,可怒氣這東西能保持多久?一朝消散,心裡的念想哪裡還壓得住?
也怪御風,本來還好好的,他偏偷着把主子房裡那個裝着夫人舊物的箱子給搬走了,說是不想讓他看見傷神。原以爲主子沒注意的,誰知道他一進屋就察覺了,冷聲讓他們把箱子搬了回去,還打開查驗。
這一查驗,就看見了一方手帕。
那帕子是御風從牀下找到的,想來夫人還沒來得及送給主子。上頭歪歪扭扭地繡着“親親夫君”四個字,說實話,繡工實在差強人意,字也醜,但不知爲何,主子看得紅了眼。
這種露骨的話,他一向是不喜歡的,乘虛還以爲這是夫人拿來調戲主子的,誰知道他在箱子底翻了翻,翻出一幅裱好的字來。
那字乘虛認識,是主子的筆跡。寫的是“親親孃子”。
主子只看了一眼,就再不敢看,合箱釦好,放回了原處。
乘虛和御風都不知道這字是什麼時候寫的,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寫的,但看主子的反應,誰也沒敢多問。
罷了,乘虛想,要去就去吧,主子難得任性一回。
一線城乾冷的天氣讓人很不舒坦,江深一到就不適應。發了一場高熱。隨行的奴才霜天勸他在客棧休息,他偏不,迷迷糊糊地就去了長公主府。
李懷玉正看着徐初釀給她肚子裡的孩子繡小衣裳呢,就聽得清弦靠在門口喊:“殿下,門口來了個碰瓷的,怎麼趕都不肯走。”
眼眸一亮,懷玉來了興趣:“還有人膽子肥到敢在我門口碰瓷?走走走,帶我去看看!”
“你等等。”徐初釀拉住她,哭笑不得地道,“這麼大的肚子還亂跑?”
“難得今兒陸景行不在,趕緊出去透口氣。”懷玉委委屈屈地道,“整天讓我休息,我都悶壞了!”
徐初釀一臉爲難,想了想,把屏風上的虎皮披風給她取下來裹上,一邊給她繫帶子一邊打量這披風的花色:“怎麼做了件這樣的……”
“陸景行問我要虎皮還是狐狸毛,我覺得虎皮更霸氣。”穿好披風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兒,懷玉揚着下巴十分得意,“好看吧?”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像山大王。
看了看外頭的天,徐初釀還是不太放心:“你抓着我,我扶你過去。”
報信的清弦頓了頓,神色複雜地道:“徐姑娘不是怕冷嗎?在屋子裡待着吧,我們扶殿下去就是。”
“你們哪有我細心吶?前天隨懷玉去散步,不是還差點讓她摔着?”
“……那是殿下自己要去爬假山。”清弦很頭疼,“只要殿下好好走路,咱們是扶得住的。”
聽着這話,懷玉不樂意了,拍拍肚皮就道:“我只不過肚子大了點,你們當我是腿瘸了還是怎麼的?行了,都別爭了,我自己去。”
說罷,跨了門檻就走。
“殿下!”清弦和徐初釀都急了,顧不得許多,連忙追出去。
李懷玉下盤很穩,哪怕揣着個大肚子也是走路帶風,再加上那一身威風凜凜的虎皮,門口的江深遠遠看着,恍惚地問:“有老虎衝過來了?”
霜天搖頭:“公子,那是個人。”
誰家的人長得跟老虎似的?江深滿眼迷茫,眼睜睜地看着那老虎走近,訝然地看他一眼,立馬往後一轉擋在他面前,朝後頭道:“初釀,替我拿件披風來吧?”
徐初釀莫名其妙的:“您身上不是穿着?”
拍了拍腦門,懷玉乾笑:“是我傻了,那什麼,去倒杯茶來也行。”
大冬天的,讓人從屋子裡倒茶來門口,還不得涼透了?清弦抹了把臉,他很能明白殿下想做什麼,但這個藉口真的說不過去。
徐初釀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想往她身後看。
然而,她往左挪,懷玉就往左邊擋。她往右挪。懷玉就往右邊擋。
於是徐初釀就明白了:“江家來人了?”
李懷玉撓了撓下巴:“你怎麼突然這麼聰明瞭?”
徐初釀輕笑:“跟在你身邊這麼久,總要學會點東西……別擋了,我與江家都已經沒關係了,來什麼人我都不會在意。”
“不是……可這個人……”
徐初釀一笑,踏上臺階將她扶到旁邊。
於是下一瞬,她就對上了江深那雙帶着霧的桃花眼。
凜冽的風從門口灌進來,吹得人渾身涼透。
徐初釀僵硬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垂眸行禮:“二公子。”
許久沒看見這個人了,她的日子好像沒有他想的那樣難過,至少一身綾羅綢緞不少,面色紅潤,也沒瘦。
江深輕笑,問她:“來什麼人你都不會在意?”
徐初釀沉默,背脊緊繃,臉色也漸漸發白。
說不在意是假的,畢竟曾是喜歡過的人,又是和離了的夫妻,乍一下再見,心裡難免有些異樣。不過她並未再像以前一般沒出息地紅眼落淚。整理好情緒之後,她很是平靜地開口:
“二公子遠道而來,可是有什麼事?”
疏遠的態度,彷彿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訪客。
江深嗤笑:“公主府上的待客之道,是站在門口問話?”
李懷玉目光不太友善,把徐初釀拽到身後,盯着他道:“我府上一貫沒什麼待客之道,惹急了還可能把你揍一頓,你要不要試試?”
後頭的霜天一聽就戒備地擋了上來,江深咳嗽兩聲,正想說點什麼,目光就被她那圓鼓鼓的肚子吸引了去。
“這……”他一愣,接着就瞪大了眼,“該不會是……”
糟糕了!衆人都是一驚,清弦的反應倒是快,直接把人拉進門,連同霜天一起推到庭院裡,然後把門合上。
既然看見了,那可就不能放他走了。
江深踉蹌兩步,本就頭昏腦漲,眼下更是要站不穩。徐初釀瞧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扶了他一把。
不碰不知道,一碰才發現這人身上滾燙。
“你……”徐初釀皺眉,“生病了?”
江深輕哼,又咳嗽兩聲。
李懷玉看得唏噓:“這還真是來碰瓷的。”
原本對於碰瓷的人,她是打算好生教訓一番的,但眼下情況有點尷尬。動手吧,人家還在生病,不動手吧,難不成還真把他當客人一般伺候?
正猶豫不決呢,背後突然響起了赤金的聲音:“怎的都站在這裡?”
徐初釀回頭,就見他手裡拿着她的披風,像是沒看見江深似的,徑直走到她面前道:“你出來怎麼也不多穿點?”
身子已經冷得有些僵硬,徐初釀感激地朝他一笑,接過披風裹上:“走得急了些。”
“先隨殿下回暖閣去吧。”赤金道。“剩下的交給我。”
這話說得親暱,彷彿兩人已經是有多年默契的夫妻,江深沉了臉看向徐初釀,後者竟也沒拒絕,而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這算什麼?
冷笑一聲,江深別開頭,突然覺得心口好像被人紮了個口子,冷風帶着刺直往裡灌。
他來這一趟幹什麼啊?人家壓根沒事,有事的是他而已。
懷玉拉着徐初釀回屋,見她神色凝重,便問:“還是放不下?”
“不是。”徐初釀擡眼看她,“我是在想,他看見了你的肚子,會不會回去告訴君上。”
廢話,肯定會啊!懷玉往軟榻上一躺,也有些爲難。按照北魏的規矩來說,只要是成親之後生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是要歸男方的。江玄瑾要是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跑來跟她搶孩子,她還真不一定能搶得贏。
頗爲煩躁地點了點自個兒的肚皮。懷玉道:“都怪我最近吃太多了,要不然這肚子也不會這麼大。”
“大夫說了,補得好肚子纔會大。”徐初釀搖頭,“您該吃的還是得吃。”
至於要怎麼才能讓江深不開口,她可以想想辦法。
清弦和赤金一起把江深安頓在了客房裡,江二公子一直黑着臉,躺上了牀就一聲不吭地閉了眼。
眉梢微動,清弦突然問了赤金一句:“你今日去放糧口了嗎?”
赤金搖頭:“最近天氣冷,那裡風大,就不去了。”
“嘖,怕冷的是徐姑娘。又不是你,怎的她不去你就不去了?”
廢話,徐姑娘不去,放糧口壓根就不放糧,他去幹什麼?赤金白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哎,你順便去帶碗湯給徐姑娘,看她冷得夠嗆。”清弦道。
不疑有他,赤金應了一聲就跨出了客房。
清弦眼裡滿是笑意,回頭看了看那閉着眼都還捏着拳頭的江二公子,心情甚好地拍了拍手:“有什麼需要。再跟外頭的人說。”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雖然說了不一定有用,但總比不說好。”
這等怠慢的態度,看得霜天直皺眉,等清弦一走他就蹲在牀邊道:“公子何苦來這裡受氣?”
江深閉眼沒答,腦海裡全是剛剛徐初釀站在赤金面前那乖巧的模樣。
嫉妒是什麼東西?他覺得醜陋,所以從來不允他後院的女人有,誰嫉妒吃醋,他就趕走誰。
可現在,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嫉妒了。
深深的無力感和焦慮從心裡蔓延出來。讓他渾身都發燙,頭暈目眩,連擡一根手指都乏力。
朦朦朧朧間,他又聽見了徐初釀的聲音,像很久以前他生病的時候一樣,小聲地在他牀前響起:“扶好他,把這碗藥喂下去。”
孤鸞和催雪會在他開心的時候來陪着他,與他纏綿,與他逗趣。而他不開心亦或是生病的時候,在他身邊的,大多都是徐初釀。
這個絲毫不起眼的人。以一種他沒有察覺到的方式侵入了他的日子裡,歡笑沒有她,但苦淚有。原以爲離開了苦淚是好事,誰知道她這一走,他連笑一下都變得難了。
手背被人探了探,他下意識地就反手把那人抓住,艱難地睜開眼。
又夢見她了。
看着眼前這張臉,江深抿脣,沙啞着嗓子說了一句:“三弟很壞。”
沒管面前這人的反應,他喃喃道:“他自己不高興,就來爲難我。讓我給你寫休書……你拿到休書,怎麼也不來找我質問?我以爲你會來的,你不少東西還在我那兒呢,總不能都不要了……至少把嫁妝都帶走吧,好幾個箱子呢……”
頓了頓,他歪頭:“最後一個箱子空了,把我裝上行不行?”
向來風流多情的一雙眼,此刻滿是霧氣,瞳孔裡也沒有焦距,語氣聽着有些委屈。
徐初釀坐在牀邊愕然地看着他。
她沒見過這樣的二公子,喝醉了都不曾這般說話。他臉色很憔悴,嘴脣也泛白,看起來病得有些嚴重。
抽了抽自己的手,發現抽不動,徐初釀抿脣,壓着心裡的情緒,用另一隻手端起碗,把藥遞給他。
江深看了看,搖頭:“不喝,喝了你就會走了。”
“二公子若是不想喝,那我現在就走。”
微微一慌,江深連忙就着她端着的碗,咕嚕咕嚕地把藥喝了個乾淨,一邊喝,眼睛還一邊看着她的方向。
徐初釀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垂眸:“您休息吧。”
江深含糊不清地問:“你明天還來我夢裡嗎?”
答不上來,徐初釀紅了眼。
愛慘的人是她,被辜負的人也是她,爲什麼他現在反而這副樣子?
“來不來?”江深像是困極了,勉強撐着想要一個答案。
徐初釀起身,咬着牙回答他:“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