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雪中呆了夠久，都冷的發抖。
王雨淅搓了搓手，說道：“阿恆，說真的，我一直以爲……”
雪不大，散落在身上，很快就融化。路恆陽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問道：“以爲什麼？”
“我以爲，你從來不會有悲傷的一面。”王雨淅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腳尖似乎有些僵硬了，王雨淅動了動，接着說道：“不……我以爲你應該從不會在意那種悲傷。”
路恆陽看了看王雨淅，微怔。然後淡淡的一笑，問道：“那麼，現在呢？”
他的笑容有些慘然，王雨淅不用看也感覺到了，呼吸微微一滯，說道：“抱歉……”
“沒什麼，反正這就是事實。”路恆陽微微嘆了口氣。
“阿恆，你……”有些話，王雨淅想問他很久了，卻不敢去問。現在，他發現這是一個好機會，路恆陽的擁抱讓他覺得，他是對自己有感覺的。
“什麼？”路恆陽問道。
王雨淅不安的絞着自己的衣角，問道：“你覺得……”
“什麼？”王雨淅的話似乎很難以啓齒似的，路恆陽不禁有些好奇。
“你怎麼看待同性戀？”王雨淅咬了咬嘴脣，終於是說了出來。
“同性戀？”路恆陽微怔，然後說道：“我是沒見過同性戀啦，所以我不知道。”
王雨淅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他想捂住路恆陽的嘴巴不讓他說出後面的話，但是身體卻是僵硬的，怎麼也動不了。
“反正，我不是。”路恆陽笑了笑，說道。
即使早就猜到了，但是在聽到路恆陽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他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滯緩。
原來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啊。王雨淅在心裡苦笑，爲什麼非要問出來呢？爲什麼非要將自己弄的這麼狼狽不堪呢？
路恆陽見王雨淅的臉色變得很蒼白，摸了摸他的手，手心比平常要冰冷許多。在路恆陽碰到後，王雨淅不受控制地揮開了路恆陽的手。
王雨淅這麼激烈的反抗讓路恆陽愣住了。在二人呆呆的對視了幾秒後，王雨淅些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垂下了頭，不想讓路恆陽看見自己的表情。
“抱歉。”王雨淅說道。
“很冷吧，我們回去的。”路恆陽顯然並不是很在意王雨淅剛剛的舉動，仍舊是溫柔的笑了笑，語氣也沒有什麼變化。
王雨淅討厭這麼情緒化的自己，他不希望被路恆陽看出自己對他抱有的任何異樣的感情。他還不想讓自己太難堪。
王雨淅低着頭跟在路恆陽後面，一聲不發。
這樣的王雨淅，存在感真的很低。路恆陽不喜歡這樣，因爲他覺得這樣的王雨淅似乎會很容易走丟。他想和王雨淅並肩走，這樣他才能確定王雨淅時刻在他身邊。
“雨淅。”路恆陽忽然停住了。問道：“從剛剛開始，你就一言不發，是因爲……”
王雨淅雙手緊緊的握成拳狀，放慢呼吸聽着路恆陽接下來的話。有那麼一瞬間，他是希望路恆陽能猜到的。
“你是……同……麼？”路恆陽小聲問道。
王雨淅緊咬嘴脣，很艱難的點了點頭。
“抱歉，我不知道……其實我，不討厭同性戀的。你不要……”路恆陽有些慌亂的解釋道。
“嗯。謝謝。”王雨淅的聲音都有些沙啞，如鯁在喉。
他怎麼可能會猜到，怎麼可能。王雨淅在心裡苦笑。路恆陽看不出王雨淅臉上的隱忍，或許他看出來了，他隱約知道原因，只是被他自己否決了。所以他始終覺得王雨淅害怕的，是自己在知道他是“同性戀”之後的疏遠。
“那……”路恆陽揉了揉頭髮，問道：“你弟弟知道麼？”
王雨淅不想路恆陽再問下去了，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推開他，然後逃離。他不想自己太過難堪。
不要再問了，不要。王雨淅在心裡低吼。但是，路恆陽聽不到，也猜不出，他們平常的默契，在此刻卻不復存在。
“你什麼時候知道你是……同……”路恆陽頓了頓，說道：“能夠接受的人……並不多……”
說到底，路恆陽連“同性戀”三個字都說不出口，王雨淅又怎麼能夠奢望他能接受呢？王雨淅笑了笑，笑容很是慘然。
“那你呢？”王雨淅問道。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語氣，讓自己保持平靜。這樣故作淡然的語氣讓路恆陽的呼吸都有些滯怔。
“我……”路恆陽討厭看到這樣的王雨淅。這讓他想到了之前，自己在球場上，看到的永遠只是王雨淅的背影。
“很噁心，對吧。”王雨淅笑了，輕挑起一邊的脣角，笑得有些諷刺。他諷刺自己的自作多情，他諷刺自己這才明白路恆陽的看法，原來，他像多數人一樣，接受不了。
“雨淅……”路恆陽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真的接受不了麼？路恆陽不知道。他沒有碰到過，所以不敢隨便回答。路恆陽不希望王雨淅會被自己的回答所傷害。
“我問你，是不是覺得很噁心？”王雨淅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臉上始終掛着悽慘的笑容。
路恆陽沉默着，緊抿着脣。9這樣的王雨淅他從未見到過，他微微提高的聲音讓路恆陽的心跳亂了節奏。
王雨淅對上路恆陽的目光，他的眼睛已經變得霧濛濛的。王雨淅的視線有些灼熱，像是要刺穿他的皮膚，灼燒他的心臟。路恆陽想將視線移開，卻又忍不住去看王雨淅臉上的表情。
“路恆陽。”王雨淅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麼。路恆陽有點不想聽到王雨淅接下來的話了，他隱約猜到了，所以不想去面對。
“我喜歡你。”
路恆陽的瞳孔微弱，連呼吸都有些滯怔。他的雙手緊握成拳。爲什麼要說出來？路恆陽在心裡問道。
“吶，”王雨淅淡淡的笑了：“很噁心，對吧。”
路恆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自己一向將感情分得很清楚。他只不過想和王雨淅做朋友，好兄弟，爲什麼自己說不出來呢。
聽到王雨淅的告白，路恆陽有些錯愕，但是，始終還是有一些別的感情夾雜在裡面，路恆陽需要時間去整理這些情感。
路恆陽始終有一種錯覺，一旦拒絕的話說出口，那麼王雨淅將會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並且再也不會與自己有任何交集。然而，路恆陽不願意失去王雨淅。
王雨淅看出了路恆陽的糾結，他不願意逼路恆陽表態，只是淡淡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就這樣吧。”
語氣很是平靜，平靜到讓人心驚。
說完，他轉身離開，卻在那一剎那淚落。
路恆陽怔怔的看着王雨淅，他伸出手想要去牽王雨淅的手，但是終究沒有勇氣這麼做。他將手緩緩的放下，看着王雨淅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
路恆陽故作輕鬆地吹了一聲口哨，看了看天空，似乎更加灰暗了，雪也似乎下得更大了。路恆陽冷的打了一個哆嗦，快步朝家裡走去。